次日上午,孙铁.薛家威薛家侯在福东村村头上守着一个装了几麻袋东西的爬犁。他们在等薛正雄把生产队的小四轮拖拉机开来。
这几个麻袋装了三头野猪四个狍子,二只兔子二十只麻雀。
薛正雄是这样想的:镇长家.农机厂厂长家每家送一只狍子一头野猪。生产资料公司经理家送一头野猪,供销社主任家家送一只狍子。给赵秀兰拿一只狍子和两只野兔,山雀也给她家的小孩烤着吃。本来他还想给不给赵秀兰拿只狍子,装麻袋的时候是田玉凤坚持让他拿只狍子给她。
孙铁在爬犁边抽支烟的功夫,薛正雄“突突突”地已把拖拉机开了来。冬天发动拖拉机本来要废点劲儿,可是薛正雄到生产队仓库时,停在院里的拖拉机由生产队队长张保和在往水箱里加热水呢!
拖拉机是入冬前修理过的,张保和又检查了一遍,现在加满了热水,油箱加满了油,没个不正常运转的。
张保和也有43岁了,比村长宋广财小六岁,和宋广财是死党也是连襟。对村长的话是说一不二的。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早上刚吃早饭,村长宋广财找到张保和家,告诉他说支书尹满福说了,把生产队的拖拉机给薛正雄使使,你赶紧给它整整,人家急着用。
薛正雄开走拖拉机时很满意村干部的办事效率和信誉,心里一乐:这还不是狍子野兔起的作用!走时,他拍了拍张保和的肩膀,冲他说:
“哪天请你们喝酒啊!”
“那好咧!”张保和憨厚的一笑。
薛正雄把拖拉机停到爬犁前,几个人把麻袋都扔到拖车上,东西还真不少呢!
去镇里的事由薛正雄和孙铁去,路上冷,所以每个人都多穿了一件大衣,脑袋除眼睛能看,鼻子能呼吸之外,也都包了个严严实实。
薛家威和薛家侯说过让父亲和姐夫路上小心的话后,拽着空爬犁往家赶去。薛家侯边走边想刚才父亲和姐夫坐在车上的样子像两只大狗熊,他脑子里浮现出大狗熊开拖拉机的画面时不禁嘿嘿笑出了声。
薛家威看着弟弟冷不丁一下傻笑出声,用手照弟弟脑袋上拍了一下,说:
“你犯病了?”
“你才犯病了呢!”薛家侯吓了一跳,但嘴上还是傻笑个不停。
“什么事儿那么高兴?”
“哈,我在想刚才咱爸和咱姐夫那个模样就像两只大狗熊.哈哈,大狗熊开拖拉机。哈。”薛家侯干脆哈哈大笑着说。
“哈哈……”薛家威也觉得挺有意思,也跟着笑起来。
两兄弟干脆也不走了,抱着肩膀一同大笑了一场,还在冰上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弄得头上身上沾满了雪,还大笑不止。
薛家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哥哥浑身沾满白雪的模样,指着哥哥说:
“哈哈.....北极熊!北极熊!”
“唉哟!又有一个北极熊!”薛家威也指着弟弟说。这下可好了,家里不止有黑熊,还有白熊!
兄弟俩笑闹够了,才抖落净身上的雪,拽起爬犁赶路。
薛家威让弟弟坐在爬犁上,薛家侯干脆躺在上面,任哥哥拉着他走。
薛正雄和孙铁把东西搁在赵秀兰家时,差不多已是中午时分。薛正雄想和孙铁在镇上吃点饭,赵秀兰已下厨弄菜烫酒了。
他们只好不走。
孙铁把麻袋里的麻雀在厨房的炭火上烤了几只给赵秀兰的孩子吃,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
中午孙铁没喝多些酒,薛正雄也少喝了些。今天恰好是星期天,薛正雄下午想先去镇农机厂厂长李铁成家。好歹过去还是个交情不错的哥们儿。薛正雄六年前离开村子时李铁成是个农机厂老技术员,现在是个厂长了。
薛正雄刚来没多长时间已打听清楚他家住哪儿了,一直也没有空去看看。这次来正好再给他拿点野味让他过年用。而且今后还需要李铁成的支持呢!
薛正雄和孙铁吃完饭抽了颗烟就打算去。薛正雄问起赵秀兰有没有小爬犁冰车什么的。野猪可不是说扛就扛的,那几个野猪可都是近二百斤上下的。
赵秀兰从后面邻居家借来一个小爬犁,放上一头野猪上面再撂上一个狍子拉起来还不错。
好在土街上都是一层硬雪,十分有利于爬犁拉货。有几个镇上的小青年看见他们拽的爬犁,还猜测麻袋里装的是何物呢!
薛正雄和孙铁身上都脱去了一件黑大衣,现在身上是黄绿军大衣,看起来不像狗熊了。
薛正雄到了农机厂厂长李铁成家后,在门上敲了两下就自己拽开了门进屋。
李铁成一家刚吃完饭正收拾呢!李铁成抽着烟一看,竟然是几年不见的老薛,急忙上来抓住薛正雄的手,嘴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而且他也没发现自己下地时连鞋也没顾得上穿。
薛正雄高兴极了,两个五十岁的人抱在了一起。李铁成的老婆于巧珍在厨房忙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李铁成赶紧叫她。
“你好啊!嫂子!”薛正雄说。
于巧珍连忙擦了擦手,过来一看这个穿军大衣的汉子不是老薛又是谁!惊愣之余说:
“呀!老薛!快上炕坐!”
李铁成也拉着薛正雄的手往炕上拉。边拉边让老婆快去泡茶。
“咱们还用这么客气!”薛正雄笑着说。
薛正雄和李铁成是同岁,李铁成比薛正雄大十天,田玉凤和于巧珍也是同岁,于巧珍比田玉凤正好也大十天。也因此两家之间的关系也更加亲密。薛正雄平时嘴里是不承认李铁成比他大,但叫李铁成的妻子于巧珍时是叫嫂子的。田玉凤就管于巧珍叫姐。
李铁成和于巧珍是早年下乡的知青,在集体户里结的婚,他们俩和田玉凤的父母家又是同一个县上的,从那时起两家的关系就不错了。
“你孩子们呢?”薛正雄记得李铁成有两个儿子,跟自己家的老大.老二同岁。
“吃完饭出动遛达了。”于巧珍泡好一壶茶端来。
李铁成给薛正雄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问:
“你一个人来的?”
“我姑爷也来了,我把他叫进来!”薛正雄说。
“快让他进来!在哪儿呢?”李铁成说着自己下炕穿鞋开门出去看。
一开门,李铁成看见有个也穿军大衣的汉子正在他家院子里卸下一个装了东西的大麻袋。
薛正雄也走出门冲孙铁说:
“孙铁,快叫叔!”
孙铁刚忙活完,冲李铁成一笑,说:
“叔,你好!”
“好!好!”李铁成应着孙铁却给了薛正雄一个白眼,说:
“你又占我便宜!”
“本来就得这么叫嘛!”薛正雄一笑说。
李铁成指着两个麻袋问:
“这是啥呀?”
“咱们进屋说。”薛正雄拉着李铁成的手。
他们三个男人都进屋在炕上坐下,于巧珍要张罗给他们摆酒桌喝酒,被薛正雄止住。
“叔,”孙铁叫了李铁成一声。
“哎?”
“常听爸说起叔一家,今天这是总算见着面了。”
“是啊!有六年多了吧!”李铁成感慨了一下。
“这些年你家过得挺好的?”薛正雄问。他看得出李铁成家远比几年前的条件要好多了。
“好啊!好啊!”李铁成点着头,“你们呢?你们过得咋样?”
“还好!总有个饭吃,有个地方住。”薛正雄轻叹一声:“先前的日子不太好过,现在也就好了。”
他们举家搬迁时,薛正雄只和李铁成说过要走。然后一家人悄悄走的。镇里的赵秀兰是收到薛正雄的信后知道的。
“你还没说你麻袋里装的啥呢!”李铁成想起外面的事,薛正雄要是专为送东西而来那倒是见外了。
“我们搬到原来住的地儿了,那儿野猪狍子挺多的,打了几个,给孩子们尝尝鲜。”
“你是说那是野猪和狍子?”
在薛正雄走后六年里李铁成没见过野猪肉和狍子肉。更别说尝了。这两年连孩子们也惦记薛叔了,常常提起他拿来的野味。
薛正雄点着头。
“你又回到姐妹沟儿住,打算干点儿啥?”李铁成知道薛正雄不是个闲得住的人,他是个有头脑.有干劲的人。这回回来一定不是来养闲。
“我是来种地的。”薛正雄笑笑说,又喝了一口茶水,茶水现在不烫嘴了。
“种地?你回来种地?”李铁成实在不理解种地一年屁股撅得老高能挣钱致富?解决温饱不错了。
“是种地。”薛正雄知道李铁成是误会了他的想法。
“你种地一年能挣多少?”
“总得种成万元户吧!”薛正雄说。
“福东村那儿有那么多地让你种,你咋种能挣那么多钱?不吃不喝?”这倒不是李铁成在打消薛正雄的积极性,事实上也是如此。要不种地的种一年下来不都成了万元户了?
“应该是有干头儿的。”薛正雄坚定地说。
“那你干可是干,有需要帮忙的得一定跟我说。”李铁成知道薛正雄的倔脾气,既然他下了决定,谁劝都没用。
“那是那是!”薛正雄点着头,顿了顿,又接着说:
“今天也是请你帮个忙的。”
“那就快点说嘛!”李铁成想帮薛正雄的心很急,他是实心实意的想帮。
“镇长叫什么名?”薛正雄问,若是他不认识的人当镇长可得有人给他搭个线呢!
“现在是王仕达当镇长,以前也是集体户的。我认识他。”李铁成回答。
“熟不熟?”薛正雄又问。
“咋不熟不呢!他这个厂长就是前年王镇长给提的。”于巧珍端来刚炒好的葵花子及落花生,让大伙边吃边唠。怕孙铁生分,往他手里抓了一把花生。
孙铁笑了笑,于巧珍把27岁的孙铁当成了小孩子似的。
“熟就好!”薛正雄希望是这样。
“你想找他办事儿?”李铁成探头问。
“想认识认识他!”薛正雄也抓了把花生边剥壳边说。把三颗剥好的花生粒一下扔进嘴里嚼,然后又去剥下一个。炒花生的火侯掌握得刚刚好。
“他这两年可跟前几年不太一样。”
“咋不一样?”
“前几年他点着头听下级汇报工作,现在是仰着头听;过去是看着人听,现在是闭着眼睛听。”
“行!这样也好。”薛正雄倒希望这个王镇长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是喜欢收礼的。
“好啥好!这两年镇里搞不好事儿,还不是他的原因?”李铁成说的是心里话,这个早年提拨他的镇长现在是做官不做事,只顾着搞活自己的家庭经济了。
“你知道他家不?”薛正雄关心的是这事儿。
“知道!”
“你能不能领我去?”
“你到底想想去干啥?”
“送礼!”
李铁成犹豫了一下。
“我的好哥哥呀,帮帮忙啦!”薛正雄笑着叫李铁成好哥哥。
“也对!哥不帮你谁帮你!”李铁成痛快的答应。
李铁成都五十的人了还像年青人一样爱拿这个开玩笑。
“哪天去?”李铁成问。
“现在!”
“现在?”李铁成吓了一跳:“啥事儿这么急?”
“不是我急着送礼,我是急着送完礼回你家喝酒!”薛正雄笑着向李铁成说。
“对!咱哥俩儿得好好喝喝,一醉方休。对吧?姑儿?”李铁成也来了豪爽劲儿,又要喝酒又叫孙铁姑儿。倒是一点也不外道。
孙铁见岳父和李叔这么高兴,他心里也很高兴。他从小是个孤儿,现在竟也成了他俩的“姑儿”,这个姑儿和孤儿间的差别有多大呀!这让他感受到大家庭的亲情的温暖,他心里已是热乎乎的。
今日的第一缕阳光从封了塑料布的窗子上透过来照在孙铁已经睁开眼睛的脸上。
孙铁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还有点疼。他记走昨晚上和两个老头儿喝了不少酒。他旁边躺着的岳父还在打着呼噜酣睡,李铁成也张大嘴巴睡着。厨房里传出切菜的声音。
孙铁起来穿好衣服出去看看昨天下午停在李铁成家前面的拖拉机。昨天午后从李铁成家出来,他把赵秀兰借的小爬犁送回去,告诉赵秀兰他们晚上在农机厂厂长李铁成家住后,把一头野猪和一只狍子装在拖拉机上开走了。
他们三个人开着拖拉机来到镇长家。
现在想想,孙铁很佩服岳父和干部之间“沟通”的能力,他发现岳父由李叔介绍给王镇长后,三分钟时间里他们已经可以谈得像老朋友似的了。
王镇长又矮又胖,方脸秃顶,脸上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样子,给孙铁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印象更深刻的是王镇长收到这个礼物的高兴的样子和偶尔在言语时悄然显露的贪心。
在王镇长家坐了大概有二十分钟,薛正雄等便告辞了。孙铁想像得出他们走后王镇长在家里高兴的模样。岳父的这块敲门砖看来是行之有效。
这次镇长家之行还有个意外的收获。李铁成的搭桥作用使得王镇长对李铁成赞赏有加,并充分肯定了李铁成这几年的工作成绩,表示过完春节应该给农机厂挂上“镇先进单位”的牌匾。
薛正雄整个下午都和李铁成叙旧,孙铁也插不上什么嘴,只是迷迷糊糊的听两个老头谈当年如何如何,过去谁又如何如何。直到开晚饭时李铁成的两个儿子回来,他们和薛家威一般大小,孙铁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
晚饭喝酒时薛正雄决定次日上午给生产资料公司经理和镇供销社主任送点东西,去见个面交个朋友。
不知道他们现在醒了没有?孙铁在外面呆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边进屋边想。
孙铁进屋看见岳父刚洗完脸挺精神的样子,说:
“醒了,爸?”
“嗯!”薛正雄对着屋里衣柜上的镜子抹了一把头发,说:“昨晚喝了不少酒,你没事儿吧?”
“还行!”孙铁答。
“吃完饭咱们就去!”
“行!”
“生产资料公司是由延明当经理,我认识,他爸以前是福东村的老村长,后来调去生产资料公司搞销售,没想到他儿子比他厉害,都当经理了。还不到40呢!”
“认识就好办了!”孙铁说。
“还有那个供销社的主任老郑,我以前就认识。”薛正雄早上洗脸前问李铁成,李铁成对他们也挺熟悉的,告诉了薛正雄。
“今天他们都该上班了吧?”孙铁知道今天是星期一,这差不多是春节前最后一两天班了。
“上班不怕,送到他们单位!”薛正雄想了一下说。过年了,单位领导收点东西别人也不意外。
“都来吃饭吧!”于巧珍招呼着大家,她已把饭菜都摆好了。
“再喝点儿?”李铁成征求意见似的看着薛正雄问,手上却已经开始倒酒。
“喝酒还怕你?”薛正雄的脸上神采奕奕,眼睛威严而有神。而且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颧骨和鼻尖都闪着光,孙铁瞅着岳父的面相,感觉他有点像哪尊神像。
孙铁少喝了一点酒。因为上午送完东西,回家时他还要开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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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狗熊--正雄』
礼很快就送出去了。生产资料公司的由延明经理得个野猪,供销社~郑大功得个狍子。对他们来说这是个意外的收获。快过年了,酒桌~若是多了样野味也~好。送的人也大方,不是割两斤肉送,而是囫囵个儿送,连皮带~~啥都有。他们收礼时虽然~~高兴,也想到将来得给送礼人些回报。虽然人家没~求啥,这个人情终是~还的。反正以后再说。这样,收礼后的心也便坦然了。薛正雄回去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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