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电话是凌晨打过来的。
我被惊醒,一身的冷汗。
电话接起的时候,那端似在宣布我的世界末日般决裂。
“蓝小姐,裴先生因为突发性心脏衰竭现在已经进去手术室抢救。麻烦你们亲属能尽快到医院来见病人最后一面。。。。。。”
电话那头接着再说些什么,我已近听不到了,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一度寒气从头窜到脚,接着又窜回到喉咙,眼睛。
我抽搐着拨通了阿兵的电话,电话通了,我一味得哭,由开始的低泣到嚎啕大哭。
我颤抖着把事情跟阿兵说完,他也正往我家赶过来。
一切都很诡异地安静下来,黎明前的黑暗压得我好痛,眼泪已经干枯,再也挤不出一滴水来滋润那枯竭的泉眼。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手术室外的走廊都是那么的绵长,凌晨的医院静无一人,仿佛我的脚步声打破的不是夜空,而是我那已经脆弱不堪的心情。
手术室的灯还在闪烁着刺眼的血红。
我看到了优,裴爸爸还有一些见过几次面的亦的亲戚。他们都神情紧张,一句话都不说。
优默默得走过来抱着我,我明显看到他的眼睛里溢出了眼泪。“小枫,对不起,会好的。”
说真的,我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然后一阵阵抽痛开始蔓延全身,我在颤抖,我推开优,扶着墙角吐了起来,但是什么都没有,我用手指去扣喉咙,希望能吐点什么东西出来,可是还是没有。
过了多久?我无法确定到底过了多久,应该不到半个小时吧。
那刺眼的红暗了,然后我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谎言。“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真是讽刺,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觉得心好痛,然后哭着又被呛到,又咳有哭,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好不狼狈。
他们都进去见他的最后一面了,我没有,我靠着墙蹲下来,哭着,抽搐着,吐着。。。。。。
哭累了,我想站起身,但是站起来才发现天昏地暗,又摔回地上,阿兵扶着我,我抬头凄凄然地看着他,又再飙泪。
“阿兵。。。。。。”我倒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我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一样,从医院到举行哀悼会,我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除了在医院的时候哭过之后就没有再哭,还是会笑,看到饭还是会吃,艳子现在住我家里陪着我,阿兵每天都会想尽办法让我笑。听他的那些冷到不行的笑话我还是会笑得很开心。
但是我却知道,我快死掉了。
我想,字典上的行尸走肉是不是就是像我现在一样的解释?
阿兵他们想尽一切方法把那团哀愁抹掉,不过连他们都还没有在震惊中恢复过来吧,更何况是现在完全抽离灵魂空洞状态的我?
我想,我的一切,包括眼泪,还有那一阵阵抽痛,都是在丧礼上回来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会到那里的,我甚至不知道那座美丽的墓园在这座城市的那个方向,我只知道它是绿色的,充满生命的绿色。
大家都穿着黑色,包括我。
是下意识吗?其实为什么要挑出这套全黑的衣服,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一时忘记我参加的是谁的葬礼,到底是谁的?
优站在上面宣读悼词,我静静地听着,像在倾听他在述说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故事里有开心,快乐,有哀愁,眼泪。。。。。。
直到牧师示意我们瞻仰遗容,直到我站在棺木前,一切都才回来。
玻璃片盖着,他就在那里面,在我的面前。
像是睡着了,很安静。
不,应该是安详,因为他的嘴角微微的在上扬。
我把手上的白玫瑰放在上面,然后就就杵立着,没有办法将目光移开。
一切又回到他在加护病房的日子,我每天就这样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熟睡的他,只是这一次我不可能再看到他醒来,不可能再用对话仪跟他隔着玻璃说话。
想到这,我的心头一痛,眼泪又回来了。
为什么,看起来他真的是只是睡着了,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他会再醒过来,再次对着我笑,叫我傻丫头,跟我一次去游乐园。。。。。。
但是为什么,明明像是睡着了,却是天人永隔?明明就像是睡着了,却永远都不会再醒?
这一想,我哭得更伤心。
我低泣着,抱着自己痛哭,阿兵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离开。
我听到很多人都在啜泣。
谁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心不痛,怎么样才能停止哭泣。
怎么样才能停止想念?
我想,最残酷的是明明看着他躺在那里不能看到他醒过来对我的打击排第一位的话,那收拾遗物就是第二了吧。
阿兵带来了很多箱子,然后我们开始把亦的衣服一件一件地从衣橱里拿出来,放进箱子里,满了,胶布一拉,刷,一声,封死。
随着一箱又一箱的箱子被封死,我觉得我的心越来越空。
我默默地收着,没有说任何话。
直到优从CD架子上拿出一盒带子。
我看到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阿兵把带子放进CD机,亦的脸出现在那大大的液晶显示器上面。
“小枫,当你看到这个带子的时候,应该是我离开你的时候了吧,一直以来有很多话我都想对你说,但是,我却知道就算我对你说了,也没用,离开的这一年多里,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当初的离开我知道对你是一种伤害,但是对我又何尝不是?我说过,我一直想留点什么给你,还记得上次我在朝思把唱的那首歌吗?是写给你的,除了回忆,我想也只有这个能留下来给你了。。。。。。。”后面是亦在唱上次在酒吧唱的那首歌。。。。。。
我克制不住冲进厕所狂吐,吐不出来就用手指扣,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把全身的细胞都吐出来。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胃开始抽搐,似在抗议我的**举动。
洗刷干净,我把水龙头开到尽头,然后用水一拨一拨地拍在脸上。
我要用水把回忆洗掉,把悲伤洗掉,冰冷的水却依旧不能让我清醒。
胃又在翻腾,吐了几口胃酸。
阿兵拍着我的背,看着我吐,却什么都不说,许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我。
可以打包的,我们就全部封箱了。剩下的家具之类大件的暂时要等搬家公司的人来才能处理。而因为太久没有上课,教授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因此我不得不回到学校。
站在马路边上,我抬头看着十三楼的阳台。
太阳照在窗上的玻璃反射耀眼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闭着眼睛,任凭眼泪开始狂飙。
阿兵取了车,我上了车。
走了。
一切都结束了,有关他的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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