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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碱地上的天方夜潭》

第6章

作者:于大玄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那一夜,屯外的鸭子几乎都飞进屯子,嘎嘎叫着,闹了一整夜。黑塔还是吐,吐得没有什么再吐。夜里黑塔睡不着,就做了一件事:将他的牛牙项链儿又加上了几颗牛牙。还是老规矩,每丢掉一头牛加两颗牛牙。有一个死牛的头颅被敲没了牙齿。因为黑塔知道,有几头牛的牙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所以他用了替代的办法。看着越来越多的牛牙,黑塔流下眼泪。这回的泪水来得有些汹涌,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滴在那些牛牙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贮存,黑塔的泪腺装得满满的,鸭子欲是叫得欢,叫得人心焦,黑塔的泪水欲是往外流。女人似睡非睡,几个儿在另一间屋子不出声。黑塔流着泪水也没有任何音响,静静地流。只是流得两眼迷朦,灯光下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连两天过去,村长总算又送来了半车干草。黑塔问是在哪里弄的,村长的脸色黑黑的,不回答。卸完了草,村长说了,我这个村长没法子了,这是我家去年留起来准备盖房的草加借来的一些,都借空了,你喂着吧。明天我就转走了,你可不能说我村长这几天没尽力呀!说完,村长低着头推车快步走了。

那我还找谁去要草?黑塔对着公鸭嗓儿的背影说,我的牛都得饿死吗?

你的事不好管哪,你还是找乡里吧!公鸭嗓儿没好气地说。

你就不怕白县长拿掉你?黑塔冲着逃跑一样走掉的村长喊。

别提啦,白县长也挪窝儿啦!就因为他敢管马局长种黑地的事儿。你等下一个村长来给你弄草吧,我是弄不来啦!公鸭嗓儿扯着嗓子喊。

公鸭嗓儿送的干草少得可怜,只够牛吃半顿。牛依然饿得没黑没白地叫唤。黑塔又将牛赶出来,赶到那片碱地上。那块碱地上原来的牛蹄印儿被风抹平了。牛来了,碱地上又是牛蹄印儿摞着牛蹄印儿。

黑塔听屯里人说起,白县长果然调到市里去了,而且是降级使用。其中的原因就是如同公鸭嗓儿说的一样。于是,有人趁黑塔出来放牛的时候取笑,黑塔,注意点儿脚上那双鞋,那可是白县长送的,哪个当官的见了都要吓出尿来,不要踩破了。而黑塔正没话儿答应的工夫,一头牛就闷哼一声扑倒在白花花的碱地上。黑塔手忙脚乱急着去扶,惹起人们几声笑。黑塔扶得汗流满面。

黑塔,没人管你的事儿了?屯人逗着满脸是黑黑的皱纹的黑塔。

怎么没人管?真的就没人管了?黑塔说。

有人管,白县长就管哪!看,人家还穿着白县长给的鞋哪!另一个屯人说。

又是一片笑。笑得黑塔心里害怕。

碱地还是那片碱地,白多绿稀。看看铁丝网里面,草大约已经没脚踝高了。黑塔还是向自己开垦的那片地望望。那片地平平的,玉米苗和草明显比其他地方的要高。黑塔抬头望着头顶上的云又望望那块早已被自己种得熟透的地念叨:我的草场啊!村长叫马局长吓住了,你也叫马局长给吓住啦?你怎么就躺在那里不动呢?你要是长了膀儿飞起来就好办多啦!你怎么就不飞起来?我的牛就在这一边,你还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吗?我的牛快死去一半啦!你早就应该飞出来!我把你养肥了,种熟了,我的牛整日里啃着你,你怎么就一点儿不想一想?你早就应该飞起来,像云彩一样,飞过来。唉,你要飞早就飞起来喽,你也叫马局长给吓着啦!

操,那个马局长,莫非他是三头六臂?黑塔说,死盯着模糊的天地一线。

乡里原来还派一个人来看一回,看牛瘦成啥样儿,监督村里怎么解决牛草问题。这几天,乡里一个人也不来了。乡里的人其实就在鸭子泛滥的碱地里。黑塔听人说,原来被抓起来的乡长回来了,是马局长给怎么怎么弄回来的。乡长还当乡长。乡长回来以后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率领乡民和马局长的一个公司合作养鸭子。那些乡里的人到碱地里是来看鸭子的。

黑塔明白了,那些恼人的鸭子原来是马局长的。

一天,黑塔看见有几辆汽车停在一片洼地边,从车上卸下一些小鸭子。汽车很新鲜,一定是市里来的。一下子,黑塔看见围绕在屯边的鸭子更多了。黑塔还听说乡里要在屯边建个鸭棚。黑塔的心里像蒙上一层灰色的云彩。

回到家里,黑塔对女人说,呸!那些鸭子原来是那个马局长的。女人听得怔住了。黑塔说完将喝水的碗撇到地上。那个碗在地上扑起一团小小的灰尘,粉碎了。

女人仍然时不时地到越来越庞大的鸭群里寻找自己家丢失的鸭子。女人表现得更加心急火燎,每次去都是哭着。很多乡里的人在碱地里忙乎,要建鸭棚啦!女人在这一天里回来说。黑塔听得脸色阴阴的。你他妈给我闭嘴!黑塔给女人脸色看。女人淌着泪又说,乡长回来啦,咱们再找一找乡长,说咱十几只鸭子掺和到里面了。找吧!好久,黑塔说。黑塔早想过,既然乡长回来了,牛草的事情还是得找乡长,自己送过乡长一头牛呢!要是乡长不答应,干脆,还是向他要地,不给地,就拿着合同到法院告他!

赶牛出来时,黑塔不忘叫女人带上一篮子鸡蛋。女人疑惑,不知带上那东西干啥。牛知道到哪里去,路都踩烂了,都自己慢悠悠去了。黑塔和女人到建鸭棚的木料堆边等乡长。今天建鸭棚,乡长一定会来。果然,乡长来了,坐着一辆大一些的轿车。乡长下车走到木料堆边准备解手时看见了黑塔和他的女人。

乡长,是我。我的牛还是没草吃。又死了几头。黑塔勉强笑了笑说。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乡长把身子转了一个角度还是解开了裤带,胡乱地掏着裤裆。是黑塔,上次我还给你宰牛了呢!黑塔提示着乡长说。你不是找了白县长吗?去说我的坏话呀,怎么又来找我?去找白县长啊!乡长冷冷地说。我……我也没办法呀!我的牛撂倒那么多。黑塔有点结巴了。我有办法吗?你的地本来就是私自开垦,没追究你的责任就是对你的照顾了。乡长把脸转向了天空。当时不是鼓励改良碱地鼓励绿化碱地吗?白县长还来看过我的草场哪!黑塔说。白县长?狗屁!他以前一直查我,现在好啦……乡长话说半截又咽了回去,你想干啥?快说。乡长迈步走人。

我的牛几天没草吃啦,求乡长给我弄些牛草吧!黑塔央求着说。

弄牛草找我干啥?乡长突然站住,目光里满是疑问。

我的草场没啦!叫马局长占了呀!黑塔把这句话一气说了三遍。

草场怎么没了?啥马局长羊局长的?乡长斜着眼睛问。

我的草场叫马局长占了,那原是我承包的,还没到期……我的牛没草吃,死了不少……黑塔几乎淌下泪来。这些事乡长都忘了吗?黑塔想,乡长怎么会忘呢?当初那些巨大的机器把草场翻个底朝天的时候,乡长是在场的呀!

我不要草啦,我要我的草场!我不要草啦。黑塔激动得声音抖起来。

乡长直摇头,不认帐。

黑塔忽然拿出了始终揣在自己怀里的承包合同,那合同上还有乡长的签字呢!白纸黑字,连草场的位置都写在里面了。

我是有合同的。黑塔说。

合同?这我倒是忘了。在哪?我看看。乡长把脸转向了黑塔。

乡长接过合同看也未看,带着白手套儿的两手轻轻几抖,就将合同撕成了碎片。

乡长还说,你拿这烂东西吓唬谁?现在不是姓白的天下啦!马局长谁惹得起?这合同是铁打的?……你刚才跟我说了些啥?算了吧你!哼!

黑塔没想到乡长回把合同撕掉。他在一瞬间里就不会动弹了,像掉到冰窟窿里。这是合同,是乡长签过名的合同,乡长怎么撕了呢?好一会儿,黑塔想起来了,乡长是不想给他弄草,更不想说地的事。黑塔还想到,乡长不想给他弄草是因为乡长没地方弄草,乡长没地方弄草是因为有草的地方叫别人占去了,有草的地方为什么叫别人占去了呢?要知道我黑塔的草场就在被占的地里面!当乡长的是干什么吃的?噢,黑塔明白了:乡长是在毁掉证据呢,合同没了,草场就没了。你承包过草场吗?凭什么说人家马局长占了你的草场?凭什么死了牛就来找我乡长?我操,就依靠着你的白县长吗?现在不是姓白的天下啦!黑塔想着想着浑身剧烈颤抖起来。黑塔只是眼看着那些碎片随风飘到很远的地方又落到白白的碱地上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过他觉得乡长只是撕了一张纸,当时一并交齐的承包金乡长还是会返还给他一部分的,草弄不到地不给钱不至于不还吧?乡长哪能那样昧良心呢?他想起了女人手里的鸡蛋。他把鸡蛋从女人手里接过来想递到乡长面前,可此时他提着篮子的双手颤抖不已,篮子停在那里。他想把篮子扔掉算了,可激怒了乡长怎么办呢?他的牛群还在另一边等着他弄草回来。怀着一丝希望,黑塔把篮子递到乡长面前:

这是点鸡蛋,你就收下吧!……只求乡长把剩下三年的承包金返还给我们,我们用这钱买草。

你是来哄小孩儿呢是吧?告诉你,乡里没钱。乡长系上腰带。

就是你一句话。黑塔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没钱我有啥办法呢?乡长又苦着脸。

我的牛都得饿死!黑塔的手快要攥不住篮子了。

我这个乡长犯过法,蹲过拘留,我怕啥?去告哇,去向白县长告我种黑地!乡长一只手一划拉,黑塔的鸡蛋篮子被划拉掉了。乡长显然对建鸭棚更感兴趣,跑到人前指挥去了。

鸡蛋篮子摔到碱地里,迸碎的鸡蛋被绿眼睛的鸭子啄食了。女人没有插上嘴和乡长说丢鸭子的事,呜呜咽咽哭起来。黑塔见有鸭毛粘在她干燥多裂的脸上,骂起来。声小但是狠毒。

春天似乎就要结束了,然而绿色永远属于铁丝网那一面的草和其他一些植物。死牛,接二连三的死牛。悲哀是无边的。下过几场小雨,可是很快碱尘又在碱地上飞扬。鸭群渐渐逼近黑塔的牛群,腥臭的气味无所不在。鸭子仗着数量众多,敢于在黑塔的脚下扑动翅膀和啄食同类的羽毛。低空中时而盘旋时而落地的鸭群无顾忌地搅扰着屯边这块碱地。

这一天黑塔仍起得很早。他在穿衣服的时候感觉到外面牛的叫声异样。不是声大了频了,是低了时有时无的了。黑塔的心惊得砰砰跳!天未亮他就抱着鞭子将牛放出来。屯西鸭子的叫声异常纷乱。黑塔看见牛群在星光下显得黑漆漆的。牛们走得悠悠慢,好象在梦中。牛们瘦得角是角棱是棱,星光下像一些立起来的黑色纸片儿。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牛们才来到了屯西。

远处一片灯光。白天建鸭棚的人一晚上也不停吗?就知道建这破玩意!不怕累死?这些混种!黑塔说。乡里组织在晚上搭鸭棚,碱地怕是不会消停了。

东边有些发白。黑塔看见屯西的碱地都是灰黑色的了。鸭子密密麻麻地趴在碱地上。这光光的碱地你们也占着不动吗?我的牛快死光啦!快滚开!黑塔狠狠地说。见这些东西只顾嘎嘎乱叫,黑塔绕到牛群前面举起了鞭子!鸭子竟然还是叫。叫得野,叫得毫无顾忌。叫声铺天盖地。黑塔有些心虚。

这时,黑塔身后传来了皮骨和土地相碰的声音,一声一声,闷闷的。声音似乎淹没在鸭鸣里,却声声震动着碱地、震动着黑塔的双脚。黑塔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牛正一头接一头地向地上倒下去。片刻的工夫,那种声音就停止了。黑塔揉揉眼睛,又怔怔地望着眼前。那里空空的,仿佛谁刚刚演了一场魔术,把他的牛变没了,那里再无牛站立的身影。他的手还做着去扶牛的动作呢。可是牛倒下去得太快了,像地里干透的没有分量的谷个子在风中倒下去一样快,怎么来得及去扶呢?可是黑塔还是想扶一扶,他不相信他的牛就此全完了,连一头也不剩。在黑暗里捞,捞一头扶一头。扶了这头扶那头,那头扶起来了这头却倒下去了。起来起来,还睡不够吗?你们起来我就去找乡长要钱去!他撕了合同就算了吧,过几天钱还得返给咱们!返了钱咱们自己买草吃!……起来起来。黑塔掀面饼般掀遍了所有倒在碱地上的牛,掀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掀得直感到牛的身子渐渐僵下来,掀得他自己也掀在了地上。

晨曦刚露。鸭子依然在乱叫。黑塔的牛,十几头牛,身子扁扁的,它们躺在碱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它们身上的被毛干碱草一样粗糙无光。黑塔不知怎么好,眼里也没有泪。原先牛一头一头死去的那些天,真是难熬;现在,牛一下子全死了,黑塔竟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眼前是一面坡儿,黑塔扔了鞭子,在坡上坐下来,用疲惫的眼神看着铁丝网那一面绿油油的草地。他想睡一会儿,也想做个好梦。这个春天他没少做梦。他想着梦见自己的牛没有死,一头也没有死,他想着梦见自己赶着牛车从自己承包的草场里拉回满满一车碱草,牛车慢悠悠的,他的牛都在家里闭着眼睛安心地等着草来……他想着日子也像牛膘一样好,女人根本不用出去寻找那丢失的十几只臭鸭子了……这样想着,黑塔仰在坡上睡去了。可是他连一个梦也没做,他想好的梦在他刚睡着的时候就从他的脑袋里飘飞出去了,而且越飘越远,也许远到遥远的碱地边儿上,在那里,他的梦不为人知地碎散了。

醒来的时候,黑塔看见白白的太阳挂在天空,天蓝了一些,就知道春天过去了。马局长的鸭群一部分仍在黑塔的身边盘旋,叫的声音更大了;一部分在远远的碱地上空,淡淡的,像一片片灰色的云。黑塔呆呆地望着,叹一口气。不远的一个缓坡上,乡长带领一帮人仍在热火朝天地搭鸭棚,没人理会黑塔这一边究竟发生过什么。转眼之间,鸭棚的架子生生给搭了起来,速度出奇。黑塔四周的碱地里蒸腾起袅袅的热气,像熙熙攘攘的巨兽奔过来奔过去。黑塔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有。起来的时候,他差点又倒了下去。费了好大劲他才站稳脚跟。黑塔的脚踏在碱地的浮尘上。

他看到,他的牛们在阳光下静静地躺着,他还看到,他的牛们的脑袋全都冲着一个方向,那是他的草场的方向。我的牛啊,你们是要草哇,要自己的草场啊!黑塔想。可怎么进得去呢?该死的铁丝网拦着哪!不行,那是咱们的草场,得进去!黑塔觉得一定要让自己的牛进到草场里。黑塔抹去了眼睛上的湿湿的东西,自己一看,原来是眼泪。说实话,这一个春天,他的眼泪好象总也流不完。他一步一步走到他的死牛堆里,用鞭座儿敲着每一头牛的牙齿。他想到,操他妈的,这下子,那根穿牛牙的绳儿八成是不够长儿啦!一低头,黑塔看见,“牛牙项链”就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挂着呢!他把它解下来,又将新的牛牙简单地系在上面。系了很久,他把它做成了一个完整的项链,项链上挤得满满的全是他的牛牙。每两颗牙齿就是他的一头牛!黑塔摸着一颗颗牛牙想着,又一汪眼泪很快流出来了。他将系好的牛牙项链重新挂到脖子上,立刻,他感到无比沉重。沉重使黑塔抬不起脑袋来。去吧,进到咱们自己的草场里去吧。黑塔说。他来到铁丝网前,用尽全身力气,从铁丝网上面,将一串牛牙丢向他的草场的方向。那串牛牙在空中闪了一道弧线,掉进本就属于他的那片地里去了。

一瞬间,他似乎觉得眼前一片东西升了起来,那好象是他的牛群!牛群飞过了高高的铁丝网,落到绿绿的草地上……他的眼睛立刻爆出一点儿光亮。随即,一股浓臭味儿扑面而来。他仔细看了看那片浮在眼前的东西。

当然,那只是马局长的一群鸭子。

让黑塔的手重新摸起鞭子的就是这鸭子。

太阳一出来,阳光就一浪一浪凶狠地**来,浩浩荡荡。那是从铁丝网里边的草地上飞来的几群鸭子。开始,它们像一片云一样悄悄升起,又在草地上空若有若无地漂浮;最后,它们烟雾一样弥漫遮盖在黑塔的头顶。腥臭的鸭粪、粘着露水的鸭毛纷落在黑塔的脸上和身上,潮水一样的叫声从上至下**包裹住了黑塔,黑塔喘不过气了。黑塔使劲呼吸了几下,恼人的臭味儿灌进了他的脑袋。这时候,黑塔感到胸腔里那股火苗一样的东西升腾、跳荡起来,接着,灼人的热气在两胁间乱窜,窜得很凶!这股热气很快窜到了黑塔的两腿和手臂上。窜到两腿上,黑塔很快就站直了身子;窜到手臂上,黑塔就抡开了手里丈八长的鞭子!鞭子在开阔的碱地上空清脆地响起来。

狗杂种,我叫你们叫,……我的牛全饿死了,你们想醺死我吗?……你们不是马局长的鸭子吗?你们也仗着马局长?去叫哇,叫……叫你们的马局长来呀!我黑塔怕他吗?他们怕,我不怕!……抽!抽!抽死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叫哇!

黑塔喊着,动作着,黑塔感到那股热气游遍了全身,他更加激烈地抡着手中的鞭子。鞭子一下一下无一例外地抽在那些臭鸭子身上。残肢断翅雹子一样掉在碱地的白土里。惊恐中的鸭子们纷纷扑动翅膀飞上高高的天空。黑塔的鞭子够不着它们了,黑塔也不肯停下手。鞭梢儿旋风一样刮到碱地上,激起股股白尘。

好一阵,鞭子的皮绳才像面条一样疲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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