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被炒鱿鱼的悲痛,像醉鬼一样的去餐馆取我的那包杂货.在餐馆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一个道理,通常,上帝在你摔倒的时候,在脸着地的那个点上,会放上一坨牛屎或者狗屎,好让你摔得刻骨铭心.
从桌子下拖出我的那包杂货,发现上面沾了一大块油渍,打开一看,被子和内裤也被侵到了一大块,颜色深浅不一(该油煎过辣椒,呈黄色).压抑的情绪终于有机会可以释放了,刚因失恋而产生的悲痛立即化作愤怒.
“你他妈怎么给我看的?地图都画在被子上了,山脉河流的,还让我怎么睡?”我朝着餐馆老板大声吼叫.他向我站的地方看了一眼,明白怎么回事后也毫不示弱,“谁他妈给你看了?你自己扔在那里的,地图弄不好就是你自己画的.”
那一刻,我气得就像一个被挤压得不能再挤压的气球一样,感觉自己就要爆炸了.我想冲上去朝老板脸上就是一记左勾拳,再来一记右勾拳,然后一脚把他踢跪在我面前,指着他鼻子轻蔑地说:“今天老子心情不好,碰到我你算倒了八辈子的霉.”可此时一脸横肉,长得像个举重运动员一样的餐馆老板,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剁骨头用的菜刀),两只眼睛想两股氧焰一样的对着我,似乎在说,你小杂种再闹,老子就把你的脑袋当猪头一样的剁下来!想想自己身材矮小不善搏斗且手无寸铁,冲上去无疑被他砍翻.虽然失恋很痛苦,但留着生命我就还可以恋爱很多次.审时度势我还是懂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压压火气说:“我不跟你计较,像你这么办事,餐馆早晚得关门.”说完,把沾了油渍的暗灰色的内裤扔在餐桌上,提着包就向外走.武力我是没办法赛过他,但那不代表我就没办法还击他了,窝了一肚子的火,我得把它们都释放出来,要不会危害身体健康的.
没走几步,便被一个什么东西嵌住了我的手臂,然后一下就把我弄转了身,那一刻我表现得一点都不像一个男性,倒像个手无扶鸡之力的娘们.我终于理解毛**他老人家为什么要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了,当然,主要是为了锻炼他们的毅力,但同时也锻炼了他们的身体,让男人更加男人,让女人不再弱不禁风.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眉梁上就挨了一下,直打得我眼冒金花.过了大约一秒钟,我感觉被打的地方有什么热热的粘粘的液体流出,然后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我用手一摸,清楚地看到了鲜红鲜红的血.
虽然生物老师说,适当的流点血对身体健康是绝对有利的,但我长了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这种特别的流血方式.一想到我堂堂男儿,居然被人当成娘们一样的扁了一拳,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再也不管了,哪怕你有飞机加大炮,我小米加步枪都没有,也要跟你拼了.我可以在跟他拼了几个回合后被他打得再也爬不起来,但我绝不会站着让他打得像个沙袋一样的晃来晃去而不换手.我飞起一脚,踢向他的**.我虽然不喜欢踢足球,也不怎么打架,但我爱打篮球,身上的肌肉也还是不少,因此这一脚力量绝对小不了.只见他双手紧捂**,一下蹲了下去,脸上痛苦的表情像城市里河流上的漂浮物,一目了然.
几个在他餐馆吃夜宵的学生,刚还在一旁看热闹,见我们真动起手了,而且丝毫没有表演的意思,立刻把我们拦住.让我们不要打了,大家又不是不认识.我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在这老板餐馆里包了三个学期的餐,那几个学生也还认识.大约是没有踢中要害,他没蹲一会就站了起来,见我半边脸都是血迹,便没发作.他老婆见我血流不止,怕出大麻烦,催促他赶快领我去医院.到医院包扎好以后,各自真诚的表达了一番歉意,第二天我便扛着我那包杂货回了家.
那个假期,我过得特别难受.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焦急和失恋所带来的痛苦一同积压在心头,让我感觉,人活着真的是件很受罪的事.有时我就想,要是我的心脏是一包炸药,再把这份焦急和痛苦一起压在上面,那我本人就是一颗危险性十足的人肉炸弹.可除了我自己,谁也炸不死.夜里,我都无法入睡,想想菲儿就要在那个我并不认识的阿兵的悉心照料下,发育得性感而又匀称,再想想自己苦心经营了两年多的爱情迪斯尼乐园,顷刻之间便倒塌了,一阵阵失落如寒潮一般袭遍我全身.不知不觉中,眼泪已悄悄溢出.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回忆那些扎茧的日子,这让我越加难过.
我高中时就读的那所中学,在我们县属于“二级残废”学校.学校共有2000多人,高中部有500来人.这么大个学校,食堂却只容得下10几个人吃饭.另外有几位教师夫人在校园内靠围墙的地方，建了几间简陋的屋子,做起了卖早餐、煮饭、炒菜之类的买卖.其中的一位老太太极不讲究卫生,她的那套工作服,我敢说,至少有三个月没洗过.炒菜时所用的辣椒也是最差的那种,呈白色.看着那菜,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粪坑里面的那些漂浮物.再想着她的那套脏得像汽修工工作服一样的服装,可想而知,是个心理正常的人都无法下咽.但教师夫人们做菜的量极度的有限,在其他摊位脱销的情况下,我们就不得不去买那个不讲卫生的老太太炒的菜了.以至于我们吃着吃着,便由进食转变成了吐食.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去吃牛皮、草根、野菜,或者干脆不吃得了,也不要受这份罪.长期吃那老太太炒的菜,肯定越吃人越瘦.后来我听说那位老太太受过中年丧子的严重打击,我想到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经常说的那句话,“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简直就是放狗屁!
学校的学生宿舍也极度的差劲.其中就有一栋宿舍,依山而建,阳光一年四季都晒不进阴面的房间,以至房间内非常的阴暗、**.这样的环境,臭虫没有理由繁衍得不好,我便深受其害.有一次被一位校领导看到了我抓得红肿红肿的皮肤,以为我得了什么严重的传染性皮肤病,硬把我拽到县医院去检查.医生在证实了我娇嫩的肌肤是被学校恶劣环境所滋生出的臭虫所伤后,语重心长地对该领导说:“你们这是对下一代严重的不负责任,这样会毁了我们县美好的明天!”羞得该领导老脸通红,我听了差点流出感激的泪水.时至今日,我仍然能清晰的回想起那位医生说那句话时严肃的表情.忧国忧民,这是何等的思想觉悟啊!现在的年轻人当中,百个都怕是难找一个了.
学校教师队伍的质量也不怎么好,许多在高中部认课的教师,一个学期前还在教初一的小朋友.还有的教师,是初中毕业后考上的师范院校出来的,教了几年的初中,便跑去进修,算是镀了层金粉,回来就上我们高中.他们初中的课程也许上得非常的牛逼,但上高中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尽管他们的责任心非常的强,但教学的效果却总是如意料中的那么差.这就如同我们大男人,无论你怎么使劲的憋,你就是生不出孩子来,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以至于有心虚的老师,一进教室便说,他任我们什么什么课,教学经验不怎么丰富,希望与我们共同进步.这种老师还不错,至少真诚.也有许多老师在面对我们提的问题时,皱皱眉头,然后说,等他回去研究研究.这种老师很少研究出结果来,基本都是不了了之,他死要面子,却让我们活受了罪.也还有更牛逼的老师,在课堂上公然宣称,他上着高中的课程,拿着的却是初中级别教师的工资,以此推脱责任,还一副逼良为娼的委屈表情.
这所中学的校长姓戴,名字有点怪,叫禄毛.而‘绿’字在我们家乡跟‘禄’字同音,所以暗地里我们都叫他戴绿帽.四十五六的样子,个子高高的,应该有180cm.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都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居然还能长这么高.在这所中学认教有十多年了,当校长也有八年多了.刚当上校长那会,他热血沸腾.想曹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写下壮美诗篇.他一上任,也定下宏伟目标,要在几年内把学校的教学质量搞上去,跟县重点高中叫板.还制订了一份分三步走的战略计划.第一步:三年后,实现本科生录取零的突破;第二步:五年后,实现重点院校录取零的突破;第三步:七年后,全面赶上(有可能就超过)县重点中学.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战略,校长明白,第一步成功与否是至关重要的.于是在那期间,校长每个星期至少组织高中的教师开一次会,给教师们打气,敲警钟.他经常说,教学质量提高,升学率就会提高,大家的奖金就会提高.学校的知名度提高了,教师们就有了更多的选择.教师们都明白,校长是说学校知名度提高了,他们的知名度也会提高,就有可能调到更好的学校去了,听得年轻教师们热血沸腾.但由于这所中学的学生,百分之九十都是县重点中学录取剩下了再录取的,加上教师质量也跟不上,伟大的三步走战略一步都没有实现.校长终于明白了,现实是残酷的,一切要那么容易改变,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也许就改变了.
来到这所中学读高中的学生,百分之九十几的成绩都比较差,也有几个成绩还将就的,如果正常发展,考个本科院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那部分成绩不好的学生,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个合适的异性朋友,然后回家结婚生子,将来再把孩子送到这里来,重复他们的轮回.校长在经过深入仔细的分析后,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在迎新大会上的讲话,是我听过的最真诚的、最开明的领导发言.那天,他坐在**台上,对着话筒咳嗽了两生,便说:我们学校不提倡谈恋爱,但只要你们不影响到校风、不破坏到校纪,注意隐秘性,不影响到单身教师和老年教师的情绪,我们也是不反对的.希望你们在这里都能尽力的努力学习,争取考上理想中的大学.我祝愿你们在这里学习生活都愉快,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校长的那句“谢谢大家”还没说出口,台下便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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