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县报社座落在离文化馆不远的县图书馆一楼大厅左侧的一排房子里。报社还没有自己所属的专门房舍,是借用图书馆的房子来办公的。刘明执不一会儿就来到了。
和看门的老头打过招呼,穿过一条走廊进入一个稍大的办公室,再穿过一排用绿色三合板作屏风围成的办公座位,在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用三合板圈成的“副刊编辑部”。
“副刊编辑部”的小木门洞开着,巴掌大小的空间里安置了一张普通的办公桌椅和两张藤制的单人沙发,剩余的可活动空间就非常有限了。里边坐着一个身子干瘦微微朝前弯曲了的老头,他戴着一副大筐黑边的眼镜,沉浸在办公桌上堆满的稿件中。
刘明执小心翼翼地轻轻敲了敲小木门:“江老,你好!”
听到叫声,江老搁下手中的笔,把皱褶四起的瘦长小脸从稿件堆里**来,歪歪地把头侧向门口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停顿了一下,咧咧嘴一笑:“坐,坐,坐。”
刘明执满脸堆笑走了进去,一边恭敬地给老头递上香烟一边给他点上火,然后拘谨地在藤制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江老一边悠然的吸着烟一边笑笑地看着刘明执,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刘明执开口说话。
“江老,我是刘明执••••••”
“我知道,刚才高馆长给我打过电话了。”
“江老,我是学中文的,很喜欢文学。”
江老随手拿起身后堆在地上的一堆书籍中的一本杂志,在刘明执眼前扬了扬:“《萌芽》上发了你不少的作品。”
刘明执接过来翻到有自己作品的地方,谦虚地笑着说:“请江老多多指教。”
“写得不错,高馆长很欣赏你的。喜欢写东西是件好事啊。”
“是的,高馆长对许多人都是很好的。——江老,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高馆长和我在电话说了。进报社可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哦,又苦又累,年轻人要想好。”
“苦累我不怕,反正我是学中文的,在你和一些人士的支持和帮助下,我会努力把事情做好的。”
“这不是我说了算,还得找牛总谈谈。现在他不在,明天你一早过来,我带你去找牛总,到时你详细和他谈谈。”江老不卑不亢的说。
刘明执没有从这些谈话中得到想要的热情和明朗的表态,心里很不自在。接下来耐着性子听江老天南地北的海侃一番,他抓住个空子告辞了出来。
进来时是充满信心的,出来是有些忐忑不安。他不免心情恹恹地往回走。穿过稍大的办公室的时候,他不禁停住脚步惊奇地看着一个自外而入的中年妇女,想招呼她一声,但又不确定这人就是记忆中认识的人,不觉得愣住了。
这位中年妇女也在看着他,好像也在脑中搜索着记忆中过往的人和事。
片刻,刘明执终于确认了出来,欣然地低声叫道:“李老师!”
“刘明执!”中年妇女几乎是同时也把他认了出来。
“李老师,你是••••••”
“我在这里上班,搞财务。你来••••••”
“我••••••”
刘明执犹豫了一下。这个李老师是他在乡下读初中时的数学老师,是一个深得学生爱戴的性情温和心胸开阔的好老师,当时为了提高对较复杂习题的公关能力,她曾经开过“小灶”对包括刘明执在内的几个成绩突出的学生进行特别辅导。他对这个老师一直心存感激,在她精心的辅导之下,他的代数和几何的成绩得以在班上遥遥领先,在升中考试中也取得了骄人成绩。她的丈夫在镇政府工作,后来听说调到县里来了,原来她也跟着丈夫到县城来了,而且还是在报社。他发现李老师温和贤慧不减当年,如今更见一种可亲可敬的亲切感,就毫不掩饰地小声道出了自己想进报社工作的愿望。
“时间飞逝啊,当年的小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大学生,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了。——谁介绍你来的?”
“文化馆的高馆长。”
“哦,他是你亲戚吗?”
“不是,是好朋友一样的关系。他主编《萌芽》,我在那儿发表稿子,就这样认识的。他叫我来找江老。李老师,好像江老••••••”
“这样的事得找牛总,只有他拍板才顶用的。你不知道高馆长和牛总之间有些••••••不太和得来?县里文化界的人都知道的呀。”
“哦——,是这样,我一点都不知道!那这样我没希望了。”这么说着,刘明执心里一阵叫苦,由此恍然大悟了高华为什么那么不屑报社以及江老那不卑不亢的反应。
“那也不一定,看江老怎么样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时间到我家去坐坐。”
“好好,谢谢你,李老师!”刘明执心里像打翻了个五味瓶似的,各种难受的滋味交织在一起。他忽而灵机一动,向正要回自己办公室去的李老师问道:“李老师,方便给你家的电话号码我吗?”
“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在这等一会,我写给你。”
拿到了李老师家的电话号码,刘明执感到迷茫中好像多了一线希望。回到文化馆,他如实地向高华报告了此去的情况。
高华笑了笑说:“今晚你别急着回去,住在这里,买一条好烟和一些好水果去江老的家找他。他不是个好打抱不平和仗义的人,送点小礼疏通一下。求人就是难啊!小子,要想办成一件事没那么容易的。——李美凤,这人我认识,他老公在县民政局,叫张成建。到时去找找他们也好。”
是夜一入夜,刘明执买上一条“红塔山”香烟和一提袋贡梨、一提袋红富士苹果,乘着迷蒙的夜色像做贼似的按照高华提供的具体地址找到了江老的家。站在江老家门口灯光昏暗的楼梯间里,刘明执心跳得厉害,仿佛即将面临着一场生死攸关的挑战似的,同时又感到万分难受和尴尬。他多想就此提着这些东西转身下楼而去,自己把这些东西享受掉或送给高华或别的朋友也行,心里会坦然多了。江老那干瘦而细长的小脸,他那咧咧的笑,他那不卑不亢的神态和话语,像舞台上演出用的面具似的在眼前闪忽闪忽地围绕着刘明执乱转,仿佛在讥笑他,指责他,卑视他用此下作的手段来“走后门”,又好像在怂恿他,欢迎他,催促他。他好像听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缥缈而怪异的缓慢的声音:“敲门呀,敲呀,进去吧,快进去••••••”
足足在楼梯间犹豫有一刻钟之久,刘明执才从复杂的思想状态中拿定了注意:“既来之,则送之!再在楼梯间犹犹豫豫的,若碰到人会把自己当小偷的。”
于是,他勇敢地举起了右手在门上敲了敲:“江老!江老!江老!”
“谁呀?”屋里隐隐的传出一个老女人的声音。
“我找江老有些事,麻烦开开门。”
“不在,跳舞去了!”
“开开门,我真的找他有事。”
“不在!”
“我是他在报社的同事,送点资料来给他,开开门吧。”
里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刘明执一下子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还真把他当小偷了。连门都叫不开,回去如何向高华交差?自己不至于这么无能吧,连个门都叫不开,还怎么去开展今后的工作呢?
不行,一定得把门叫开,一定得把这礼送出去!
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一番,刘明执压迫着自己再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出来,继续在江老的门前叫:“开开门吧,我真的是江老在报社的同事,送点非常重要的资料来给他。”
“开开门吧••••••”
连续乞求似的叫唤了二十来分钟,屋里边像没有人存在一样的悄无声息。
“再死皮赖脸地耗下去,那扇关得如此严密的门也不可能向我打开的了!”刘明执心里懊恼的说,颓丧地走下楼来,无精打采往文化馆走,想着回去如何向高华交差。当然被数落一通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老天爷啊,求人怎么就这样难呢?我怎么就变得这样下贱呢?县城啊,县城,要投入你的怀抱,是这么的不易!
心上人啊,当初我把现实真的想象得太天真、太简单了,现在,我成了一条丧家犬似的,多难堪啊!
亲爱的人,你看到了我现在这个尴尬之极的模样了吗?唉——,假如你在我身边,纵使在家耕田种土,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比这样低声下气、四处奔走屈膝求人强啊!
可是,你却早早地不辞而别,孤零零地呆在荒凉寂寞的山嘴上••••••
刘明执漫无目的走着,心中涌起了千万种感想,酸楚的泪水悄悄地从眼角滑落。
我怎么就这样熊包呢?怎么就这样无能呢?动不动就伤心流泪灰心失望,还算是个男人么?还是个豪言壮语不休的知识分子呢!还是个胸怀壮志的青年人呢!岂不连个文盲也不如了?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的!太丢人了!太窝囊了!赶快提起精神来!赶快找回往日高昂的自信来!
对呀,为什么不给李老师打个电话呢?不如把这些东西送到她家去!何必在一条树上吊死?
好像绝处逢生似的,刘明执赶紧找个公话拨通了李老师家的电话。电话里李老师客气地接受了他前来拜访。
这下,刘明执浑身迅速腾起热烈的**来,火速搭上一辆载客的三轮车,向县民政局的家属楼飞驰而来。
刘明执在家上初中时和同学去过李老师的家几次,张成建他是认识的。他一进门得到了这对夫妻的热情接待,心里充满了感激。寒暄一阵后,他就不客气地直抒胸意,把自己想进报社和想得到他们帮助的愿望以及目前所处的困境和盘托出。
张成建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实汉子,一副神情安然、处事冷静的风貌,他坦然地说:“像你这样学中文的,以前又发表过文章,进报社不难。牛总和我是好朋友,和他打个招呼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报社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好,它终究是一份山区县里的小报,而且有很多事情还要靠你去把握,学校和社会完全不一样的。你要考虑清楚,假若有别的更好的工作机会,进报社就不理想了。”
“我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工作机会了,张叔,我真的很想进报社。”
“既然这样我就打个电话给牛总,具体的事情还要你和他面对面的交谈。进去工作后勤快一些,虚心一些哦。”
接着,张成建就打通牛总的电话,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就结束了通话,续而对刘明执说:“没问题了,明天早一些去报社,和牛总好好谈谈。”
刘明执千谢万谢告辞了出来,走在回文化馆的路上,心情格外的轻松畅快。放眼看看灯火辉煌的大街小巷,他感到这一切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亲切,好像在深情地祝福着他,在热情地欢迎着他••••••
第二天一早,刘明执盯着时钟,八点一过,就往报社赶来。
隔了一夜,江老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连咧咧的笑也不见了,干瘦多皱褶的细长小脸阴郁郁的,仿佛被人狠狠地斥责过一番。他对刘明执讨好而恭敬的招呼和笑脸视而不见一般,弄得刘明执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自己在哪方面得罪了他。也许是昨晚的事吧?但他连门也没有得进,怎么说得上得罪了呢?或是这样来麻烦他而心里烦躁不堪?
刘明执本想找李老师的,但又想到江老昨天说好了今早带他去找牛总的,也不敢就此而把他撂在一边。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呢,出出入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也不能鲁莽。
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江老在前头领着他来到了“总编辑室”的门前。江老伸手轻轻敲了敲关得**的木门,听到里边传来一声厚重而带着严厉口吻的回应:“请进!”,才把门小心地推开,迈进去两步,对身后的刘明执说:“这是报社的牛总。”旋即又转过身来去对牛总说:“这是刘明执。”
江老说完,马上走了出去,把门带上关紧。
“牛总,你好!”刘明执赶紧把礼貌而小心的问候献上。
这是一个约二十来平米大小的房间,一个靠北墙的大窗户淡米色的窗帘拉了开来,外边的光明涌进来,把粉白的四墙照得亮亮的;一张中班台摆在窗户下脚,中班椅上坐着一位肥胖的中年汉子,一头油黑闪亮的粗硬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膛,脸上黝黑发亮的光芒在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的照耀中,随着他的头部轻微摆动而一晃一晃的,浓密的眉毛下一双微突的眼睛发出严厉而深沉的光,大鼻子在宽厚的嘴巴的吸吐之下冒着香烟的浓雾,他的手执着笔飞快地在稿纸上写着什么,眼睛专神地看着稿子,似乎没有因来人而打乱了书写的兴致和思路,对来人的问候好像也没听到,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刘明执之前老在脑中想象着这位老总的尊容,想他必是个具备儒雅气质而又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样的。现在看到了其人,不想他的长相却是这般和写书办报的文化工作者所具有的文雅清高的气质那么无缘,倒十足的像一位商场上的悍将或者说是某独裁统治者的一位能下狠劲攻击指定目标的猛将。
突然置身于这么一个小空间,面对一位神色严厉而又深沉得咄咄逼人的“悍将”、“猛将”,刘明执一下子感到空气万分紧张,极度地不自在起来,而对自己又是视而不见的,一时间他处于进退两难的窘迫。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形下,牛总开口了:“坐!”
牛总疾书的笔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跟前的职员椅说,并没有停下书写。
过了一小阵子,牛总才缓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刘明执说:“你的事昨天下午江老和我说了,昨晚张成建也给我打电话了。报社是个小报社,困难重重,有志加入,我十分欢迎。”
“谢谢牛总!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干好的。”刘明执悬着的心落下来了,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赶紧从口袋掏出香烟给牛总敬上一支,牛总推掉了,拿起他自己的放在桌面上的“五五五”香烟盒取出一支,接着前一支刚抽完的香烟屁股点燃继续抽着。
“听我说完。你刚从学校毕业出来,也说不上有什么工作经验,来这里的话前三个月没有工资,权当实习,吃住自己解决,三个月后具体的再说。你好好想想,想好后再答复我。”
刘明执听了,仿佛一盆冰冷之极的水忽然从头顶朝他直泻而下,刚刚在心底滋起的**被一扫而空!继而感到全身的血液在飞快地凝固,心在急剧地抽搐••••••眼前恍惚地出现一片渺渺茫茫的荒野,一切的热情和生机在这一霎时间都被吞噬了。
正当他六神无主的片刻,一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响彻于耳:“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抓住它!抓住它!”
刘明执几乎是不再思索别的,咬咬牙坚定而沉痛地答道:“没关系,牛总,我接受!”
“好!什么时候来上班?”
“明天!明天我就能正常来上班。”
“好!到时去找李美凤,我交待她安排座位给你。就这样,我忙。”
“谢谢牛总!”
出了牛总的办公室,刘明执直接来到街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一个滋味,看着身边往来的人群,他真想大叫一声,把心中的烦闷和憋气释放出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好笨好蠢,竟然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条件,这分明是在极端地戏弄他!
不去!不去!坚决不能去!
这个该死的牛总!这个绝子绝孙的不得好死的牛宏智,你见鬼去吧!想吃我的白食,你做梦吧••••••
刘明执在心里狠狠地大骂一通。
回到文化馆,他气愤地把这一切告诉了高华,心想高华一定会比他还恶狠狠地臭骂牛宏智一通。
高华听完后仍旧像往常一样温和的笑着,平静地说:“你不要生气,你答应他明天就去上班,这就对了!小伙子,别什么事都包容不下,就好好地干他三个月,看看又怎么样?吃住的问题你不用愁,我全包了!住就住在昨晚你住过的那个创作室里,过段时间有个叫王跃的小伙子也要回来了,你们两个一起住。他是我的艺术学校的教导主任,现在深入到乡镇搞招生去了。你家里十多年都供你下来了,不差这三个月,看看三个月以后牛宏智怎么‘处置’你。年轻人,别怒气太旺盛,要学会忍耐。高老师支持你,怕什么!?你一辈子都要感谢这三个月的,记住我的话,好好地干。这也是斗争,斗争无时不在,无时不有。一个人要学会在斗争中成长自己,充实自己,进步自己,将来才能成事的。”
“那我真的明天就去报社上班了?”刘明执疑狐而吃惊的问道。
“是啊!你以为我和你说着玩的?”高华一本正经的说,“现在你就回家去拿东西,下午回来,明天高高兴兴去上班。”
“好••••••”
心情极其复杂地回到家里,刘明执不免有些哀伤地把这个来得如此“奇怪”的工作机会告诉父母。
刘东升没有表示出什么反感的意思,反而大气地说:“儿子,自家没有关系,和我好好干!有命运的什么也不用怕,怕也怕不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我就不信老天会这么亏待我们!干下去,说不定今后遇到什么贵人看中了你,一调就把你调到更好的单位去,到那时报社想留你都不干了!”
“是呀,不怕!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想好的工作哪里来?高老师都这么支持你,怕什么!也许是他有意的安排,等他的艺术学校搞好了,就要你过去的。现在先锻炼一下你。”母亲梁水莲也信心十足的说,在这一点上,她很赞同丈夫的看法。
在父母这么大气和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想象之下,刘明执的心情好了许多,就自我安抚着拿了些常用的东西在当天下午又回县城去了。
他进来报社上班不几天,又有两个小伙子进了来。据初步的传说,这两个人和他的来头大不一样:一个是现任县委书记的表弟,一个是前县长的小儿子。在办公室座位的分配上,就显而易见地让人看出来人背景的差别来。县委书记的表弟据说是中专毕业生,学的是工民建专业,因爱好文学,分在二版当记者和协助江老办副刊,办公的座位安排在大办公室右侧的版面编辑的小办公室里;前县长的儿子是学绘画专业的,来报社搞美工,座位也安排在版面编辑的小办公室里。刘明执也是记者定位,他的座位却被安排在版面编辑出来的光线微弱的大办公室里,又是在一个角落,就显得昏暗了。在大办公室办公的人大都是一个星期没几个小时呆在办公室里的:负责校对的、印刷的、户外广告的、发行的、司机等常常外出不参与写稿的人员。刘明执虽然是记者的定位,但没有明确是那个版面的。他被搞得糊里糊涂,各个版面的编辑他都积极主动地去融和,心想既然自投罗网似的选择了这份工作,什么不如意的事都逆来顺受着,努力地工作,与报社里所有的人融洽相处,以争取早日打破这种没有具体定位的尴尬局面,期待着未来的美好改变。
可是,紧接着一件小事深深地刺伤了刘明执的心,他几乎要愤怒地甩手而去。正常上班的第五天,李老师拿给他一个内部使用的联络单,说可以申请一些必须的办公用品。他按实际的情况申请了订书机、笔、墨水,想到自己的座位光线黯淡,就申请了个台灯,天气依然闷热,大办公室不通风,也没电风扇,就申请了个小鸿运扇。申请单交给了李老师。不一会儿李老师歉疚的笑着走到他的座位前说:“阿执,牛总把电扇和台灯删除掉了,只批了订书机、笔和墨水。买什么东西都要他亲自批的••••••你别往别处想啊,报社就是这个样的••••••”
在这一霎那,刘明执感到被这位满脸杀气的牛总狠刮了一个耳刮子,羞愧难当,木坐在昏暗中他感到一阵绞痛的委屈猛然袭上心来,眼眶热润润的,酸楚的眼泪马上就要滚出来。他不敢正视李老师,他怕她发现他的这种难堪的反应。这几天以来所受到的种种无声而明显的“贬低”和“排外”,此时全聚集在一起盘旋在心头,他现在想做的是马上走到牛总的办公室去,对着他高傲的大声说:“牛总,谢谢你这几天无微不至的关心,可惜我没福享受!对不起,我不干了!!”然后潇洒地扭身便走••••••
可是高华慷慨而激越的话语又在耳边朗朗响起,李老师夫妻俩的热心帮助使他百感交集,父母乐观的期望铭刻在心••••••不!不!不!自己不能这样不战而败!不战而逃!这是斗争,斗争时刻都充斥在生活和工作中,要斗争下去!坚强地斗争下去!
刘明执迅速地在心腾起一股热气,把委屈的爬到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对李老师说:“没事的,李老师,报社有报社的规矩,我明白的。”
“这样就好。想开一些啊,很多事情并不想我们想象中那样好的。”
“没事的,李老师,我会努力工作的,不会给你和张叔丢脸的。”
到了这个星期的星期天,刘明执回家去把自己的鸿运扇和台灯拿来报社用。他把自己的台灯发出的光芒当做照亮自己要不顾一切的打击而前进的探灯,把自己的电扇扇出的风当做驱逐自己焦躁和烦恼的最好力量。他平静着自己,把精力全用在工作上。他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做出点让身边的人刮目相看的成绩来。他现在终于觉悟出一个道理来:其实人在社会的工作实践中,是要靠自己的。什么都不能依赖,也不好依赖!一切都得靠自己。自己成为了自己的主人,那才是真正的生活的强者、创造者!
他对身边的一切,再不敢抱太多迷离的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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