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述说着前前后后的心事,那无尽无休的惟有眼泪罢了。父亲将换在身上旧衣交给母亲道:“留作纪念吧。”取出砚台之后,一边流泪一边写下一首歌:
泪染旧衣留给你,永志不忘;
卿卿新服换身上,从此永别。
母亲立即和了一首,歌云:
**旧衣何所用,
为君纪念永留存。
“如果有缘,来世必将生在一处。向神佛祈祷,让我们生在同一莲叶上吧!太阳已经西斜,奈良还很远,武士们要等得不耐烦了。”说完父亲就走了出去。的确,这是他们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面,虽想回转来再缠绵片刻,但觉得这样柔肠难断恐有不妥,便忍心地离去了。母亲匍匐在屋帘下大放悲声,传到门外远处,中将尚未催马起程,但力有不及,只是以袖掩面,匍匐痛哭,泪涌如注,连路途都看不清了。
后来,平家打败后父亲的首级经大佛殿的高僧俊乘坊的好意安排,由僧众送到日野,连其遗骸一同火化了。遗骨送至高野,墓地建在日野,母亲也悲戚而去。
“春华,似乎对在下颇有微词啊。”
“不,我只是特别不习惯外表华美,底下却包藏祸心的东西。”咔——合上扇子。微勾薄唇,擎着一朵笑花,“多谢缪赞。”
冴那打量眼前的人,他在宫里一向颇有好评,天皇不止一次赞叹过少年在樱花林的容姿就犹如春神佐保殿。和源赖朝强悍的手腕相比,春华给人的一直是不可思议的聪慧,却不存在威胁的感觉,如此一来,也真正方便了自己机械阴谋,操弄权术。只是似乎对待小猫的处罚上惹得他不愉快了呢,一想到这点,轻快地笑出了声。
“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他歪着头,指尖把玩着小小的香球,一截袖子搁在车子的窗口上,如一弯素虹,沾着几朵单瓣的紫藤。
“没事,春华,你去替我查一下,秋津家好像传出关于你的可爱小公主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原本只是认为他是培养的削弱二大势力的工具,依照刚才他维护小猫的态度,似乎和自己的猜测有些不一样呢……
春树绿时,夏荷开时,秋枫红时,冬雪落时,之后,大夫诊断我因长期忧郁,病根太深引发心疾,切忌讳大悲,大喜。
叮当叮当——白瓷风铃在薄光中笼罩上一层透明艳丽的光泽,风撩过我漆黑长发的末梢,从骨子深处渗透出一股温润的药草香。
我伸展开**,沉静优雅的黑瞳蒙上了薄暮,侧过头,依然看着在艳阳下摇曳的莲花,很干脆地回答,“地狱的样子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武士们伫立在不远处的大树下,蝉在枝头高声鸣唱,石榴花盛开得正茂盛,鲜红得着了一大片一大片火。
“师父,怎么了?“身后端着茶点和汤药的小使女有点担心。
“不应该啊。”仿若未闻,只是眯细眼睛,望向充满亮白光线的天空,小小地叹气,“不应该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孩子啊。”
十一岁的夏天,笼罩平安京的是百年来前所未有的炎热,令人窒息的苦闷中,好像正在孕育着海市蜃楼似的虚幻,有一天,突然地降临在所有人的面前。熙熙攘攘的蝉鸣声逐渐远去了,多少有点怀念,那是在地底深处凝聚了整整三春的气息,甫见天日,如此热情,如此奔放,把燃烧着的白热生命和豪奢的兴味一下子尝了个够。
皇后的寿辰选了一个晴朗的日子,比往年都要隆重,连久居松原山的上皇也亲临盛会。雕花沉香木做成的桌几,覆着中国绫罗,名贵的古青瓷瓶中插着水晶雕成的花枝。地上铺着花间锦编织的席子,白底,染成成各种各样的花纹。挑选了王朝里最好的乐人,《万岁乐》,《皇麝》等舞曲一首接着一首,美丽的乐人们挥舞扬桐枝,在洒满沉香木屑的地上优美旋转,“千春千春,万岁万岁……。”正对的湖泊中,还有侍者表演白鸬鹚捕鱼,孩童们身着红外衣,白面红里汗巾,紫色织锦单衫,一个个面如桃花,咯咯笑着。
已主神冴那无所顾忌地拉住我往自己一桌走去,拗不过他,也只得由着他心满意足地坐定。此时,不远处的春华不禁蹙起眉头,连朝臣们也在下面窃窃私语。
飨宴达到**时,春华献上了自己的画卷。没有选以往惯用的淡墨,而是采取了唐绘精细的技巧,画布上呈现着平安京的大小寺庙神社的情状,花草,雕栏,屋脊,连参拜的木梁上的花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幅的右侧都用汉文题上草体诗歌,交错相衬,洒脱雅丽。天皇很是赞赏,当下就将自己珍藏了大半辈子的古代草书赏赐给了春华。
余兴节目是骑射比赛,若是往常得魁的定是源赖朝,可这次因为他在围剿陆奥贼徒中不慎受伤,所以并没有前来赴宴,朝臣们私底下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陆奥的骚乱虽然顺利解决,可源赖朝那一声令下,屠杀了所有的战俘及其家眷,这等酷烈无情的手段,还是让朝臣们战战兢兢,戏谑不已。大皇子换了件松叶色系表清里紫的狩衣,显得相当高兴。年轻气盛的孩子,以往总是以微弱的差距饮恨败北给雾生春华,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拿到睽违已久的胜利。
负责马厩的青年牵出一匹匹骏马,硬直的鬃毛,暴躁的鼻息,不停地刨着土,犹如正值壮年的狮子。贵族青年掀起下摆,一个个飞跃上马背,虽都好胜,可也下意识地理让着大皇子。只有一匹雪白色的马毫不妥协地越过了大皇子,刹那间冲在了最前面。下一刻,马鞍上压低身体的少年直直挺起腰杆,拉满手中的弓,毅然锐利的眼神,肌肉绷紧的苍白脸颊看起来无比高雅,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冷峻感,从衣领里**的脖子,仿佛在这紧张的瞬间会被折断似的。
咻——几支晌箭流星一样地飞出,都奔向了同一个方向。第一个顺利回来的果然是中将,少年跃下马背,将马缰扔给迎上来的人,矫健的动作犹如展翅翱翔的白鸟。长长的腰带顺着身体,流水一样淌下来,上面还浮着几片小小的红枫叶。朝臣们恭喜着迎了上去,安稳坐着的北条左大臣**了骄傲的神色,大皇子则一脸灰败地把马缰踩在地上。
冴那将漆黑的头发向上拢起,眯细的眼睛静静眺望着骑在白马上的少年,完全不像生长在平安京中的人会有的马术啊,如此强悍犀利,凛然而立,仿佛一把浑然天成的刀,没有任何人或事挡得住。
心的一角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这样的自由奔放,无所顾忌的马术,他曾经在雾生辰已身上见过。
那是高山民族身体中奔流的血液,是喜欢御风驰骋的本性,好像完全被容纳进生命的鼓动,巨大的,巨大的,浩瀚无垠的天地,骤然间将人衬得无比渺小。
左大臣兴致高调地宣称,那是他的第三个儿子,北条凌之丞,从小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教导他。
夏日的闷热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散去,可空气已经不再混浊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侍女们从深井里捞出冰镇的水果,洒上露水,装在黑漆木盘中,嬉笑玩闹着一个接一个端进里屋。使女自庭院门口一溜烟小跑进来,带来了寺里大师的叠书。外表白内里绿的纸上,开头是惯性的季节的问候,剩下的就是邀请我去欣赏不忍池的莲花。
“原来又到莲花开的时候了,这次一起去吧。“
虽然笑着这样说,可在我“如果想去就应该先调养好身体”使女的凶狠瞪视下,只得被迫又灌下好几碗清凉的汤药。
早晨的白雾散去后,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灼热的,车子里的暑气把我逼得喘不过气来,虽然使女不停地替他摇着扇子,可脑子里还是一片朦胧。在红木门前下车,几乎被使女拖着走进寺内,当下就清爽多了。
寺里树木环绕,层层叠叠的树枝遮住了刺眼的阳光,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的世界,如梦似真。夏日蒸发的水气,使得空气里充满着绿意的**感。
“真的很美啊。”使女小声地赞叹。被这样的莲花包围着,似乎可以忘记一切,连世俗的烦恼都变得越来越遥远。
“嗯。”把尖尖的下巴靠在膝盖上,“以前,我每次到这里看莲花,都总觉得如果这样一直看着,也许就可以找到通往极乐世界的方法,不过……”突然吃吃笑了起来,“象我这样的人,大概是去不了的,我…更加适合地狱吧。”
每日作画,作诗,弹琴,跳舞,刺绣。绝少过分夸张和强烈的表露,而是倾心于一芥小草,一片树叶,一朵无名花,一颗碎石,让人从中慢慢体会浓郁和细腻的人情。
日复一日,闲时,画山,画花,一丛郁竹,白沙流水,无比静谧的时光,心境悬系于自然的空灵,太过早慧,这样的一个时代,无心寡情,方能保身。
一轮弯月俏皮地爬上了树梢,似乎整个梅雨天的阴霾一扫而空,心就像淡淡的月,呼吸着充满楠木清香的空气。打开江心澄镜,腮上的粉在刚才倚着车帘时磨糊了。玉子夫人说蔷薇花籽最是适合研磨成花粉,加上淡淡的荼蘼香味,勾勒出一张细致香软的面。再过一个月就是自己的冠礼了,听闻夫人说起他会回来亲自为我加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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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抄-花薄【はなすすき】穂の出た薄。』
三年前的今夜,她走了……冴那的养~,伦子夫人,倾城美人,~一生如夏夜的烟火,如此耀眼却又灼伤了爱~人,为私~而生的恣意的青楼~,二八韶华嫁给年已古稀的右大臣~他第四个侧室,陆续逼~其几个妻室,右大臣过世后,仍年轻妖~的~守寡一年后,意外收养了当时毫无地位的冴那为继子,又把正妻的小~儿市姬过继为自己的~儿。后来传言这不甘寂寞的~经常~美~子,不但玩~他们,最后甚至加以毒杀。在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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