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五月，是最好的季节。温度宜人，空气清新，草岗上的野花竟相点缀着初春的大地，有紫色的马兰草，黄色的蒲公英，尤其是苦菜花最多，黄的、白的，漫山遍野，也许是在属于北方的野生草本植物中它的生命力最顽强吧！

　　杨树、柳树是北方最多、最普遍的树，这时也都有了稀疏、嫩绿的叶子，离村子不远处有一棵杨树，树干的一侧有两个很粗的枝丫并排伸展着，就象一双乞讨的手。

　　初春的早晨，一个到林中拾干柴的老人，远远就看见这两个枝丫上有一个不大的包裹，他走近拿下来一看，吓了一跳，是一个闭着眼睛，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不停地蠕动着。

　　老人一手拿着拾柴的绳子，一手笨拙地抱着这个孩子，回到了村里。人们看后七嘴八舌地议论，一定是下乡青年的私生子，当地人孩子再多也不会舍得扔掉的，这只能是猜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孩子没人要了。

　　拾柴的老人是本村的五保户，没儿没女倒是真，可他六十多岁了，自己都是靠生产队养着，又怎能养得了这个孩子？他抱着孩子左右为难，象手捧刺猬一样，扔不了撂不了。心中暗想：今天咋这么倒霉一大早的遇到她。

　　报告生产队后，队长说：“这也是一条命啊，你想法先养着吧，等找到合适的人家再说。”

　　让一个没生育过的孤老头儿养这个孩子，村民们都觉得是一个再滑稽不过的笑话，可大家没人肯帮忙，谁让他捡着的呢！人穷志短，穷得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谁还能有多高的境界呢！

　　五月，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对每人仅有二亩多地的村民来说，吃饱饭始终是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那时没实行计划生育，农民自己也没有办法，有了就生，每家都三个以上的孩子，谁还会拿孩子当宝贝？更何况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这个差事比让老人下大地干活都难啊，养了两天，孩子饿得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了，只喂高粱米汤和面糊，孩子也不吃。老人家赶紧找队长说：“快安排别人照顾一段时间吧，在我这儿恐怕孩子的命都保不住了！”

　　这倒是肺腑之言。老村长安排人到处打听谁要孩子，还别说，该着孩子不死，真有人来看孩子了。这是一对结婚十年没生育的夫妻，见这孩子模样长得还不错，心生怜爱，就把她抱走了。老人和村长自然是谢天谢地地长出了口气，把心放到了肚里。

　　这个一出生就给别人带来烦恼的小生命就是文中开头儿的娜。她终于有了一个家。

　　不幸的是，她来到这个家不到两年，养父母就生了一个女儿，狠心的养父母觉得毫无用处的娜只是一个累赘，于是就把她送给了靠捡废品为生的夫妻俩。夫妻俩本指望娜长大后给他们养老送终，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她六岁的时候，养母得了肺癌，娜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每天给养母熬药，买菜、做饭，在点炉子升火做饭时，烧红的炉钩在她稚嫩的小手上烫下了一道弯弯的疤痕。虽然生活很清苦，她小小的肩膀吃力地承担着这个家，但养父母都很心疼她，只是力不从心。娜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好的回报，一年后，养母病逝，把她托付给奶奶，奶奶体弱多病，一个人生活自理都困难，就只好托人给娜找一个条件好一点儿的人家再送掉，七年，她换了四个家庭，被一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们拥来推去。但她依然顽强地活着，就象早春山岗上的苦菜花。

　　娜的脸上，总是挂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表情，从不见少儿的活泼与天真，她的心理过早地成熟了。在奶奶决定把她送人之前告诉了她的身世，她没有惊讶，没有伤心，似乎她早就知道这一切，也许早早告诉她的正是在她幼小心灵里尚存的一丝丝残酷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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