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雾非雾,半来,天明去,来如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
梦醒时，我成了君临天下的武则天
我至今依然不知道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是嫔妃,天后,抑或是君王.我也不知道人们会怎样评述我一生在宫闱中的明争暗斗,在政治上的功过得失.我更无法想象我会以怎样的形象流传于世世代代的臣民中.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五更一过,李唐的旗号将会卸下,取而代之的是朱赤长旗.那个曾经辉煌的姓氏就要**它的光环,因为另一个时代正姗姗而来,它含着巨大的"武"字.我则是主角.
今天夜里的风很大.窗外的两棵李树摇曳着少叶的枝节.迷离的烛光晕染着它们**的举动----一头垂死挣扎的困兽,用它老迈的牙齿.啃噬一把上乘的锁.宫廷中的胜败之人往往可以用人与野兽来比喻.而今,我可以躺在绣榻上闭眼享受片刻的宁静,期待黎明的来临.朦胧中我看见很久以前那个站在永丰巷咯默默拭泪的女孩,那个十四岁进宫就决定成为人上之人的女孩,从她的豆蔻年华走到鹤颜白发.从永丰巷走到翠微宫,走到感业寺,走到伍翠阁,再走到今天的上阳殿.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多起来,又渐渐少下去.直到华发初现满心苍凉.我已看不清女孩的面目.而后画面一转,屏风后走出一个苍白纤瘦的少年.他又着我的宽额,高宗的浓眉,还有将相般的气度.他绕过屏风,一步步相我走来.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是弘.
弘是我的大儿子,人们总是习惯称他为太子弘.他狭长美丽的眼睛里总有一股怠倦冷漠的气息,一点都不像我.我常常看见他静贮一处,目光迷离,似乎什么都不存在.自打他懂事起就从不和我亲近.以此作为对我无言的反抗.很多人都说我对弘的爱,不及哲或轮旭.但他们都错了,我爱他,因为他是上天在感业寺赐予我的厚礼.亦是我曾经过往的见证.
我清楚地记得在明德宫的花园中,那个学步的孩童,他跌跌撞撞地走着,几步之后跌倒,却又总是缓缓爬起.他锦绣地短袍轻轻划着草地,腰间的白玉佩悠悠晃动着,而脸上的表情却永远纯真.那时的弘会用他如湖水般清澈透明的眼睛望着我,如雏羊般温驯地伏在我膝前承欢,脆生生地叫我"母后".`那时他不是太子,只是我的大儿子.可是长大后的他,眼中的阴郁却越积越厚,与我的疏离也越来越深.只因我已是武后.不复为武昭仪,我正辅佐着大唐的江山,也许也会是他的江山.
弘不喜欢我,甚至会恨我.他经常怜悯着每一个我不满的人.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要的是一个温和的母亲,而不是现在这个上金銮殿与他父亲共座一张龙椅的女人.他再朝堂上奏提及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那两个萧淑妃留下的孩子.弘从来没有如此专注地注视我,请我放她们一条生路,请我把她们放出那座已经关押她们十九年地冷宫.
弘用哀伤的表情表达着对我残忍的斥责,我也分明看见了高宗眼中的泪影.他一定已经开始内疚了,他一定会把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放出来的.弘成功了,我似乎看见在金銮殿上空浮现着萧淑妃的脸.她那充斥着狐媚的双眼合青色的黛眉;她轻轻地降临在弘身边,她地云鬓轻贴在弘的耳际,扯出闪着银光的笑容.我惊奇地发现她合弘儿竟有些相似,他们地嘴角都闪烁着刺眼地银色.是淑妃回来了吗?是她化作黑猫地魂引导着弘儿吗?我不知道.但从那一刻起,我终于觉醒,弘不了解整个游戏,在他的血脉里没有君王的勇气.我可以颠倒乾坤的儿子已经走了.
后来的事被世人们津津乐道.合碧宫的晚宴结束了弘所有的故事.我依稀记得那夜宫廷乐师一直在轻抚箜篌.我始终猜不透精通音律的乐师为什么会挑了<<渔曲>>来演奏,是他嗅出了空气中甜腥的气味吗?弘来了,他就坐在左边上座,我已经看不清他,他嘴角的银光笼罩了他的脸颊与双眸,刺得我不得不移开视线.我赐给他一杯酒,他恭敬地接着,看着酒杯,琥珀色得液体仿佛在预示着些什么,可他终究一饮而尽.在他放下杯子的一刹那,他嘴边得银光蓦地消失了,他的脸又清晰起来.我看见他直视而来的目光,还是和昏黄的烛光一样飘忽不定,我听见他迷惘地呢喃着:“母后,母后”`忽然间他狂叫着扑倒在桌前,紧攥着桌上的绣锦.所有得器具都被摔到了地上,旋转着滚开去;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惨白着脸看弘抽搐着,口吐鲜血.我看见他死盯着我,伸出他的右手指,抓着.那是一只苍白儿纤弱的的手,一只注定提不起重物得手,一只终究会拿起一杯毒酒得手.而这只手却正是我儿子的.他是太子弘.
我看见弘儿的身影逐渐隐没在烛光和风声里,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也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每种游戏都有它们的固定规则,每个人都必须遵循.在我们的游戏中没有怜悯,没有所谓的仁慈,只有人与人之间的周旋之术.我们的身份也只是游戏中的玩家,不是父子,母女或者夫妻.只因为----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权力.
武后静静地睡去了,明天她就是则天皇帝.走到她从婴儿时代就被预言地非其莫属地位置.上阳殿外,两个小宫女正悄悄走过.窃窃私语.
----听说明天会听见很嘹亮的钟声,为什么?
----为了君临天下.
我又睡着了。我是如此的期待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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