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辉感觉他的视线不断在自己身上浏览。双眼一眯，转首喝茶不搭理他。

那名公子爷走近，抱拳道：“在下研剑门朴候申，看各位的打扮请问是青城弟子吗？”

研剑门，一个在川门出道不到二十年的门派。

虽然如此可是其门对于剑那种不凡的见解却让各门各派对它另眼相看。

研剑门认为剑为人生，剑不分善恶人却有分，真正改变历史的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个人欲望。

所以它所研究的剑法都是针对施剑之人的剑法，剑路虽然诡异但其门风光明并为正道所认同。

而朴候申正是研剑门中第二代弟子，江湖中也颇有名气。

他十岁习剑，十五岁已青出于蓝，为人豪爽正直，在江湖排名也是榜上有名之辈。

众人还没答话，人精独孤寂灭已不甘寂寞地站了起来抱拳豪气道：“朴少侠客气，青城独孤寂灭。这厢有礼了！”

说完他仿佛个主人似地一个一个地把古辉他们介绍给朴候申认识。

与众人相识后，朴候申对古辉示意道：“刚才忽闻这位古兄一席话，小弟深感认同。人生在世，能放手而为的事实在太少。可大丈夫以剑于世便不应让手中之物失望。既立于世何不闯一份作为呢？”

古辉听他语气略带感慨，心道此人应有难言过去。他无所谓地点点头，主动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给朴候申。

独孤寂灭怪叫道：“老古！怎么好意思呀！居然要麻烦您老亲自倒茶！此等小事你吩咐小的就行呀！”

凤思舞古怪地看着他，摇头道：“别告诉别人我们认识。”

金鹏点点头同意道：“最好先拔了他钱袋再不认识他。”

独孤寂灭怒视着金鹏道：“你这没人性的家伙！平时还嫌折腾得我不够是不是？！晚上你别进房睡！今夜你睡天井好了！”最后两句他还是用喊叫出来的。

说完他主动搬过一张椅子道：“朴少侠别客气，坐下再说。我们是一见如故再见如亲呀！”

朴候申道声谢，在古辉旁坐下。

凤思舞举杯敬茶道：“不知道朴少侠此次来成都是公事还是私办呢？”

朴候申回茶道：“相信各位最近也听说过，这次的新人榜已经由五年前的上任榜主赵鞭决定两年后在京举行。各门各派都已经陆续派出了自己得意门生出来历练一番以增长见识。由于在下有亲戚在成都经商，所以这次顺道来探望他们。在下过几天便准备前往京城。”

独孤寂灭一边吃着鸡肉一边道：“凭朴少侠在研剑门中是属一属二的好手，这次参赛是手到擒来咯？”

朴候申抱拳道：“客气客气，在下的武艺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所谓天外有天，家师虽然也希望本门子弟能在榜上占一席位，不过在下更希望能通过竞技达到自身的锻炼。”

古辉淡淡地看了朴候申一眼，喝口茶问道：“什么新人榜？”

朴候申讶问道：“古兄不知道新人榜的存在吗？”

独孤寂灭拍了拍古辉肩膀，被古辉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讪笑道：“咱这位小兄弟虽然剑术挺高明，可是为人比较怕生带点书卷气，平时也只知道沉醉于武学中去。朴少侠别见怪。”

朴候申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其实像古兄这样沉醉于武学世界中也未尝不好。这样一来人也单纯一点也不会受凡尘这大染坊的污染。”说完他叹了口气。

古辉看着他半响，倒了杯茶给朴候申道：“请茶。”

独孤寂灭盯着朴候申喝完茶，然后看着他放回那只茶杯到桌上，怪叫道：“朴少侠！你今天可是好福气呀！”

朴候申看了自己，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金鹏用嘴撇着古辉道：“我们认识他这么久他才只倒过一杯水给小凤子喝，现在你已经喝了他两杯茶了。”

凤思舞也笑道：“就是，连在下也开始嫉妒了。”

朴候申看了看古辉，笑道：“多谢古兄，古兄想知道新人榜的什么呢？”

古辉淡淡道：“什么是新人榜？”

所谓新人榜，不过是江湖人感叹于纷乱江湖辈有新人出，为了让江湖人物尽快知道某某的水平达到何处的点子而已。

其宗旨是为了让刚入江湖的新人们能在合法的环境中通过竞技进而达到自身发奋图强的目的。

而所谓竞技，则分文武两课。

独孤寂灭夹过一条青瓜片道：“我当初听我爹提起的时候就觉得参加新人榜跟考状元似地呢！”

凤思舞斜看着他半响道：“敢问独孤公子现在排行榜中第几位呢？”

独孤寂灭手停了停，然后怒视着凤思舞道：“大丈夫行于世何必在乎虚虚排行榜？！”

朴候申笑着给独孤寂灭倒了杯茶，独孤寂灭马上变脸似地忙忙道谢。

所谓文一试，不是考验新人们关于四书五经，而是考验大家关于朝野历史或对于武学知识的辩论而已，不过偶尔还是稍微会涉及诗文考核。

金鹏看了看独孤寂灭，独孤寂灭眼角瞥了瞥他，一筷子夹了只鸡腿给他，大声道：“吃！”

“所谓武一试，就由各门各派的子弟相互通过竞技，胜出者就可以挑战上一年排行榜中的人物进而让自己的名声进一步得到提升。”

古辉喝口茶，不语半响道：“就这些？”

朴候申点点头。

古辉看着他，问道：“没什么奖品么？”

朴候申道：“有啊，新人们要在江湖中立足并让大家知道自己，挑战新人榜是言必在行的了。自己的排名能否提升就已经是很好的鼓励了。”

古辉看了看众人，淡淡道：“没什么实质性的奖品吗？”

朴候申思考了半天，摇头道：“这倒确实没什么实在点的奖品，武功秘籍肯定是拿不出来做奖品的毕竟这新人榜是江湖人自发举行的。所以没什么实在的奖品，不过排行提名对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凤思舞和独孤寂灭也点头道是。

古辉眼角瞥了瞥窗外天色，淡淡道：“每年这个什么新人榜都会有死伤吧？”

独孤寂灭刚想探头过来问古辉是不是怕死，不过想了想古辉平时的表现，头伸到中途还是伸了回去。

凤思舞见他这样也不禁哑笑摇头。

朴候申喝杯茶道：“死伤是难免的，拳脚有眼但人心无睛，历年来毁在这上面的人倒也不少。”

古辉看着朴候申半响，道：“为了这不过而而的虚名，值得吗？”

朴候申看着古辉，沉默不语。

众人也安静了下来，独孤寂灭更是少有地停下动作叹了口气道：“老古，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能淡然面世。很多人走到了自己选择的路上，欲望很多时候就不能停止了。”

凤思舞倒了茶给朴候申，道：“其实不是每人都想去参加这个比试，不过一来自己门派的师长肯定不会让自己弟子不参加，他们也想自己门派弟子可以让门派光宗耀祖。二来……人到底还是虚荣心强烈一点。”说完他添了杯茶给古辉。

气愤顿时沉重起来，古辉沉默了半响，淡淡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何必按别人意思走？生活在于创造而不是模仿。”

朴候申停下手，看着古辉半响，叹道：“古兄风节之雅倒让在下惭愧。本来在下也不想参加这比赛……可是自家师命不能违呀。而且我们已经站在了武字一路，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想和别人抗衡，而是这个江湖逼着我们动手。人在浪中，不得不搏。”

独孤寂灭看了看古辉半响，摇头道：“老古……人不能总为自己而活，既然站到了武字一路上就不能让大家不认识自己。默默无闻……没多少人愿意接受。”

古辉淡淡道：“天生我命，由我由天就已经是较量的开始。为了这虚名而让自己不能与天抗命……愚蠢。”

凤思舞停下了手头夹肉的动作，**地看着古辉。

金鹏和独孤寂灭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他们甚至觉得到了此刻才是稍微地认识了古辉一般。

凤思舞和朴候申眼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

其实按古辉以前的性格本来就不会参加这什么新人榜的比赛，一来他专注的不过是自己武学的进步，二来他不想然自己暴露在各门各派眼前。

毕竟杀人蜂的身份一旦暴露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只是近来他武觉大成，思想上倒稍微有点脱离尘俗的味道。

朴候申激动地道：“佩服！在下道古兄不过是生性淡泊，却没想到古兄的情操却是与天同齐！在下刚才所言失敬失敬！”

凤思舞冷静下来，笑道：“我从没低估过你，只是想不到你选择的路却是如此大道……”

独孤寂灭猛地灌了一杯，站起来大喊道：“是啊！与天抗命！与天抗命！什么比赛比与天抗命更有意义？！”

古辉看不过他发酒疯，一拉他衣袖把他给扯回椅子，冷道：“别发疯！吃你碗里的肉。”

朴候申笑道：“其实通过竞技达到自身的强化同样也可以看作是为日后与天同抗做好基础……今天能与众位在此相聚倒是缘分一场。希望将来能一齐创一番大事业……不，是一起携手与天抗命！在下不才，以茶代酒先饮为敬！”说完，举杯就喝。

古辉淡淡地看着他，半响过后，摇头举茶道：“难得你没有大门派子弟的执褂之气，凭你为人真诚，请。”说完他也举杯就饮。

众人一见如故，喝到西山日落才于酒馆门口分道扬镳。

一路上，众人是酒气缠身，醉态迷离。

凤思舞倒还好一点能稍微自制酒量。

独孤寂灭和金鹏已经开始找人发酒疯了。

反观古辉，依然淡淡地走着自己的路。

刚才宴席上他一直喝茶所以四人中最清醒地反而要数他。

走着走着，凤思舞故意落下步伐到他身旁。

陪他走了一段路，凤思舞突然问道：“阿古，你会参加青城选择弟子出去参加新人排行榜的选拔赛吗？”

古辉没看他，淡淡道：“可能参加也可能不参加，看师门的意思。我倒无所谓。”

凤思舞笑道：“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对什么事都淡然处之。”

前面的独孤寂灭已经金鹏不雅地唱起民谣来。

古辉淡淡道：“我不是对什么事情都淡然，不过是觉得没必要浪费太多事情在不必要的事物上。人活着就应该走出自己的路来……我认为这才是我要追求的答案。”

凤思舞喃喃地低语了几句，抬头笑道：“如此一来我倒很想和你在竞技场上比试一翻。”

古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为什么？”

凤思舞抬头看着天，笑道：“你的武学修为比我们高，而且你处事的态度也比我们成熟……你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在恭维你，这话是我家那个老爷子说的。”

“……费长老？”对于凤思舞的话古辉倒很是意外，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费无极一直不喜欢自己。

“嗯。”凤思舞笑道：“老人家的脾气可能是怪了点可是为人倒是挺公正的。”

古辉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没有接话。

四人走着走着已经回到了山门脚下。

凤思舞继续道：“自从我们认识后……在你身边这么久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和你的距离依然这么远。”

古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凤思舞。

凤思舞也停下了脚步，道：“我一直认为是你的淡然符合了青城剑法武学的宗旨所以你的修养才比我们高，可是到今天我终于发现了原来和你的志气相比，我们仍然不过如此而已。”

古辉皱着眉沉默了半响，慢慢走近凤思舞。

凤思舞叹道：“与天抗命……走出自己的生命……这是何等情怀？……至少在青城的这一代中我没看过任何一人有如此高尚的目标……”

古辉走到凤思舞面前，抬头默默地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凤思舞。

凤思舞眼中闪着神采，笑道：“越是和你在一起我发现自己进步得越快，可是我依然感觉和你的距离正一步一步地拉远。”

古辉默默不语，半响，叹气。

凤思舞看着前面互相拉扯的金鹏与独孤寂灭，笑道：“正因如此……我想要和你比试一场看看自己可以去到什么地步……我想看看你到了什么境界……看看我能不能看到你看到的东西。”

古辉惊讶地看着凤思舞。

凤思舞笑道：“也许我的个性骄傲了一点，可是我不想和你这个朋友越拉越远。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我不想自己看不起自己。我不想自己配不起站在阿古的身旁。”

古辉看着凤思舞，现在他倒说不出话来。

古辉对于朋友的相处没多少经验，一直以来他都在杀戮和学习中度过，所以对于朋友他倒没什么在乎过什么。

可是现在从凤思舞的语句中他却能明确地听出了那种男人间友谊的存在。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古辉叹道。

凤思舞笑了笑，道：“能得到阿古的感动，比独孤寂灭白送银子更加值得。”

古辉无奈地看着凤思舞，道：“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比独孤寂灭更厚面皮。”

凤思舞潇洒地一甩头，笑道：“那也要有本钱厚得起才是不？”

风吹动着树叶，花枝在林中摇曳。

古辉瞥了他一眼，忽然淡然一笑，转身道：“走吧，别让那两个酒鬼到处发疯。”

凤思舞跟上他的步伐，心里却想起古辉刚才那个笑容。

那一笑仿如百花盛开，竟温暖了凤思舞整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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