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背脊窜起的寒冷让雷嘉列浑身颤抖了一下，感觉眼睑有点发亮，雷嘉列缓缓睁开眼晴。

原本只有一盏夜灯的客厅整个明亮起来，他转头看看墙上的钟指着午夜两点。

长时间在沙发上睡觉的关系，身体的关节开始酸痛起来，雷嘉列坐起身来伸懒腰的时候，不经意与沈蓉的视线碰触。

只穿着浴袍的沈蓉站在客厅中间瞪着雷嘉列。

跟雷嘉列视线一相遇后就露骨地移开。

她看看浴室又走到门口就呆站在原地，到现在才终于发现妹妹已经回去了。

沈蓉抖了下肩膀从鼻子里笑出来：“没用的垃圾。”满是轻视的语气。

沈蓉伸出右脚轻踢了雷嘉列的肩膀一下。

当雷嘉列陷进沙发后她又继续踢他的胸口和腹部，最后停留在雷嘉列的腿间。

以为她是不是要踩死自己的雷嘉列不禁倒抽一口气。

沈蓉的脚跟缓缓左右移动，雷嘉列敏感的尖端由于柔软脚底的刺激而变得坚硬灼热起来。

沈蓉不可能没有发现。

悲哀两个字在雷嘉列的心里响起。

沈蓉停止了践踏雷嘉列的动作，用单手遮住了脸，彷佛在哭泣似的。

之后的沈蓉坐在雷嘉列对面的沙发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迎接了新的清晨。

她虽然凝视着一点，但是眼神里没有雷嘉列的形迹，她无眠地到医院去上班。

到了中午门口的电铃突然响了，不管雷嘉列如何漠视还是执拗地响着。

响了十声左右终于断了，但是敲门声和人声却随之冲进雷嘉列的耳里：“雷先生。”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在门口喊着。

知道雷嘉列在这里的应该只有沈蓉和沈桦啊。

“请问雷先生在不在？”

雷嘉列拖着石膏脚走到门口开门一看，是个高大的壮汉站在那里。

一个有着柔和笑脸的大胡子男人，雷嘉列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

明明是最近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沈蓉叫我来带你到医院去，麻烦你准备一下。”雷嘉列还是想不起来，正想道歉的时候突然闻到他身上药水的味道。

自己发生车祸的时候好象就是眼前这个医师负责诊断的。

“你还有其它事要办吗？”看到凝视着自己的脸不动的雷嘉列，男人疑惑地问道。

雷嘉列慢慢摇了摇头。

这个跟沈蓉同期，同样是外科整形医生的男人姓张，也习惯别人称呼他作老张。

“难得的假日我本来在家里睡觉，却被那个悍妇一通电话叫起来……反正我还欠她人情。”

停在公寓前路上的大型吉普就是老张的车。

因为车体太高，必须要有人帮忙才坐得上去。

老张坐在对于他高大的身躯来说，有点嫌窄的驾驶座上跟一旁的雷嘉列聊天。

“听说你是她高中同学？她在高中时候是怎么样的人？是不是跟现在一样是个认真又不知变通的石头？”

听他说得这么难听，雷嘉列不禁笑了：“差不多……”

“她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糗事？有的话就可以拿来勒索她。那家伙绝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倒是我被她抓了一大堆。”

“……我不记得了。”

老张瞄了雷嘉列有点脏的石膏腿一眼。

“你不是到医院来回诊过好几次吗？要记得常做复健运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沈蓉没有说什么吗？”

“复健运动……？”

老张讶异地歪着头：“等骨头接起来之后，要让上了石膏的腿增加重量练习走路，要不然肌肉会萎缩。奇怪，我刚开始诊疗的时候明明预定三、四个礼拜就可以拆石膏了，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啊。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别说诊察了，沈蓉只偶尔触诊他的左大腿和脚尖而已，根本就没带他到医院复诊过。

等石膏腿碰到地面也已经不痛了之后，雷嘉列就不再拄着拐杖走路，沈蓉即使看到也没说什么。

“没事就好。不过太好了，你终于可以正常走路。”

雷嘉列不明白老张在说什么。

“拿掉石膏的脚一定很臭。你等着看好了，就跟一个月没洗澡一样。上次有个女孩子拆掉石膏之后，被自己的臭脚给熏晕了。”

“……不会吧？”

“真的！”

这时雷嘉列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为了要拆石膏才被带到医院。

到整形外科之前经过其它诊疗科的门口，一个等待的患者都没有。

“大部分的门诊几乎部在中午之前结束。”知道雷嘉列好奇的老张在一旁解说。

整形外科的诊间也没有半个人，雷嘉列打开老张所告诉他的第1诊疗室的门，连窗子也没有的白色小房间里，只有沈蓉一个人坐在灰色的圆椅子上。

穿着白衣的沈蓉面无表情地看着左顾右盼进来的雷嘉列。

“今天要拆石膏，请你到隔壁的处理室。”沈蓉起身打开右手边一道跟墙壁同色的白门，指着狭窄房间里两张床其中的一张。

雷嘉列坐上去，他的石膏腿下垫了一片塑料膜，裤管被卷起来。

沈蓉熟练地拿着电锯把石膏切开，不消几分钟就啪地一声开了。

“站起来。”

雷嘉列依言站起。

“会不会痛？”

“不会……”

“那就没有问题。”沈蓉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拆完石膏之后的初期别长时间走路，虽然不痛还是会对伤处造成负担。如果必要的时候最好带上护膝，走一段时间就要休息一下……”沈蓉专业地解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闭嘴。

“钥匙。”在好长一段沉默后他这么说，然后伸出右手到雷嘉列面前道：“我房间的备钥，你有带在身上吧？”

雷嘉列从长裤口袋里拿出钥匙交给沈蓉，沈蓉则是塞了一堆钞票在他手上：“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沈蓉僵硬的表情这才稍微舒缓下来，她叹息似地说道：“祝你健康。”

雷嘉列捏着回乡旅费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上慢慢走着，他的脚正如沈蓉所说可以行走自如。

离开医院的他来到了市中心，专心一意地在狭窄的边路上走着。

令人眩目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朵，覆盖着淡淡的蓝色。

路旁的行道树几乎全都换上了黄绿色的夏装。

擦肩而过的人大多身着短袖，穿着制服的少女骑着单车像风似地从雷嘉列身边扫过。

沈蓉已经完全释放了雷嘉列。

雷嘉列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样就好了吗？

如果沈蓉不这么做的话，自己也找不到离去的时机，一切只会回到从前。

沈蓉曾经说过在一起的话或许可以轻松一点，但是实际上如何？

跟自己在一起的沈蓉总是满脸紧绷的表情。

她说过雷嘉列是自由的，雷嘉列的确是自由，自由到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程度。

在朝着南边继续走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市中心，他虽然觉得脚有点累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要到哪里去？

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只有老家。

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之后，雷嘉列下意识地来到跟沈蓉相遇的那个长途公车站。

雷嘉列看着上面的车次表想到从医院出来不知道多久了，然后远远就看到公车开过来。

停在站旁的公车司机看到雷嘉列无意搭乘，就自顾自地开走。

雷嘉列苦笑地坐在长椅上，**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温暖的风掠过耳际，雷嘉列就像被邀请似地转过头，看到通往公寓的坡道，以及两旁已不再繁花盛开，只剩下绿叶的樱树。

他忽然觉得手上的大钞好重。

又重又辛苦。

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什么都不给的把自己丢出来才对啊，这么一来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选择的余地……雷嘉列的眼光被对面道路尽头的霓虹灯给吸引住了。

那是他以前常去，明明吵得要死却莫名能安心的地方。

他穿过马路，就像被吸引似地慢慢走进店里。

什么都不想地打，珠子也一颗一颗连珠炮似地飞出来。

劈哩啦啦的珠子响声和大满贯的电子音，让雷嘉列开始焦急起来。

他越是焦急运气就越好，店员经过雷嘉列的身边时，还把几个装珠子的空盒子放在他的脚边。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他才开始输。

雷嘉列呆望着附近在日落后变得模糊的景色，他避开了公寓大门，走到隔壁建设公司的停车场前坐下。

他虽然可以到房间门口去等，但是里面不好进去，沈蓉的房间还是一片漆黑。

他买了几罐可乐，本来打算慢慢喝，没想到因为无事可做，所以喝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消多雷嘉列就喝掉了两罐。

他把最后一罐放在地上，手指碰到什么东西，捡起来看是颗玻璃珠子。

他看着来往的车辆，忽然看到好象是沈蓉的车经过就迅速站起来。

那辆熟悉的事消失在地下停车场后没多久，沈蓉房里的灯就亮了。

场她是没发现自己还是故意装作没看到……雷嘉列宁愿相信是因为天色变暗的关系对方才没看见自己。

他脱力地慢慢坐在地上，追上去，然后按她家的门铃？

但那又能怎么样？

自己没有必要再拾起沈蓉想要丢弃的东西，也该有个限度。

这时候旁边走过一个有着一双美腿的女人，她怪异地看着雷嘉列，可能以为他是夜半的醉汉吧？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一双手抚mo着自己的头，雷嘉列猛地抬头，眼前是令他失望的女人的手指。

鲜艳的口红加上浓妆，还有茶色的发。

鲜红色的外套下是一件领口大开的黑色洋装：“怎么了？”就像跟一只流浪狗说话似地女人温柔地问：“你不舒服吗？从刚才就一直坐在这里。”

“没什么。”

“我家就在前面的公寓，我一直在窗口看着你。”女人的手指轻抚上雷嘉列的脸颊：“你没有地方去吗？”

雷嘉列点点头，女人来回温柔地抚mo他的脸颊：“要不要到我家来？”

他想到已经分手了那个女人说的话。

“喜欢照顾人的女人满地都是。”

的确没错。

以前的恋人、沈桦、还有眼前这个女人都是……雷嘉列握住女人的手轻**头。

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只要有一块浮木可攀就好。

女人的手指突然强硬地被拉开，尖叫声在雷嘉列耳边响起：“你干什么？！”

女人被推到一边，雷嘉列则被拖着往前走。

走上楼梯，直到被推进电梯里去后，雷嘉列才发现好象如梦初醒。

沈蓉没有放开雷嘉列的手，愤怒似地恶狠狠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即使进到房间，她连脱鞋的时间都不给雷嘉列地拖他进去。

“你还是带他回来了。”老张在客厅里，笔记型计算机和杂志散乱地堆在桌上：“我就知道她一直在等你，我早就叫她快去接你，她又坚持说绝对不是。”

沈蓉把雷嘉列一把推进客厅，老张这才发现两人异样的气氛。

“你能不能出去？”沈蓉静静地对老张说。

“怎、怎么回事？”

“别问那么多了。你自己到外面把论文搞掂。”

被骂了之后，老张瞄了雷嘉列一眼乖乖走出房间。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老张关门的声音，沈蓉就劈手给了雷嘉列一巴掌。

雷嘉列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上缩起身体抱着头，然而沈蓉没有再继续攻击。

等了半天也不见反应，雷嘉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到沈蓉脸色苍白地俯视着自己然后慢慢跪下来。

“是我不好。”她低语似地道歉：“求求你到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好不好？我就不会管你想要做什么。拜托你……不要故意做给我看。”

雷嘉列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是故意做给你看……”他连借口都说不成形：““我……没有……钱……”挤了半天出来的却居然是这么悲惨的话：“所以回不去。”

沈蓉啼笑皆非地凝视着他：“你说什么鬼话？我不是给你将一千块的吗？够你来回老家二十次以上啊！”

“……没有了。”

沈蓉沮丧地低下头：“我的钱包里只剩不到二百块，这种时间也提不出钱来。”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蓉想要整理眼前混乱的状况，而雷嘉列则是凝视着沈蓉。

沈蓉抬起头来，伸手触摸离自己最近的雷嘉列的腿。

她的手指像生病一样微微颤抖：“我很怕。”沈蓉凝视着雷嘉列的眼睛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看到雷嘉列摇头，沈蓉苦笑了。

她颤抖的手指从雷嘉列的腿移到膝盖、大腿，然后停在他的腰间拉过他的身体。

沈蓉的眼神就像个被斥责的孩子一样：“我不敢相信你，因为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开。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是专心……越是对你好，就越像傻瓜一样。”沈蓉轻抚雷嘉列被打肿的脸：“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要是你？为什么我的眼里只有你？你只不过是个懒得工作的米虫，任性散漫，连什么叫一个成熟的人的意思都不知道的傻瓜而已啊！”沈蓉扭曲着嘴角笑了，那充满了自虐的意味：“告诉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钱、还是女人？”

心里不断述说着那个肯定的答案。

雷嘉列想了一下，诚实地说出来：“沈蓉。”

沈蓉没有发现那是问题的答案，还以为雷嘉列在叫自己的名字。

雷嘉列觉得焦躁起来：这你还不知道吗？

他好想逼问沈蓉：我回来了，回到你的身边……你连这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四周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和时钟的走动声。

好漫长的沉默。

“我再也不逃了。”雷嘉列低着头，像独白似地说。

“……你……骗我。”沈蓉从喉咙里痛苦地**。

“我没有骗你。”

“我不是说了我无法相信你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沈蓉的骂声震动着雷嘉列的耳膜。

两人就像时间停止似地纹风不动，只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雷嘉列慢慢拿起沈蓉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眼前的手指细长而形状优美，他握住后径吻指尖，两边手各吻一次。

当他发觉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不由得放开了沈蓉的手。

沈蓉保持沉默像石头一样不动。

她颤抖的左手慢慢摸着雷嘉列的头，然后滑到他的背上搂住他的腰，拉近自己怀中之后两人**地贴在一起。

沈蓉的右手抬起雷嘉列的下颚**他的唇。

虽然已经不只一次有过**接触，却从来没有接吻过。

两人轻颤着接吻。

都不是第一次了，也都不是孩子了，却不由自主流下心痛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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