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跃进，男，汉族，58年出生的，我两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和母亲饿死了，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在大队食堂偷肉，被大队书记带了一群人绑起来戴了顶纸做的高帽子在村东头的祠堂里打得奄奄一息。当我抱住他痛哭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熟肥肉递给我，我吃了有生以来第一顿肉。当我将最后一口肥肉吞进肚子里的时候，父亲也咽气了。

父亲的死，对我打击很大，我忘记什么是悲伤什么是哀痛，我只知道我不能再挨饿。除了一破屋，我什么都没有，年纪小，不是劳动力，我就给队里放牛，饭还是有得吃。平时，我也跟一大帮孩子去上学，我不交学费也交不起学费，但是我硬是跟他们一起读完高小。

大队书记叫王康喜，大伙暗地里叫他“王康熙”、“皇帝”。他当时确实是我们那里的皇帝，动不动就打倒这个批判那个的。分到单干后，他的家景就败落了，老婆得癌症死了，一个独生儿子跟我一般大，但是小时候患“脑膜炎”成了痴呆。

他是我的仇人，我做梦都想杀了他，但是我年纪还小，我还搞不过他，只有在他家打牙祭吃肉的时候，我经常不请自到，开始的时候他暴跳如雷，撵我、打我，我楞是不怕，我嘴里只有一句话，我父亲是你害死的，你今天不给我肉吃我就杀你全家，要不你将我杀了。到后来，他有好吃的总得给我留一份一直到分单干。相对别人而言，我的日子要滋润得多。

我15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杀猪。那时候队里的老屠匠已经不行了，过年的时候杀猪一连杀三刀，猪都没死，我一把冲近前去，抢过屠刀一刀就结果了那条猪。后来，我就接了老屠匠的班，成了我们那里最年轻的屠匠，方圆几十里都知道我“张一刀”的大名。

40岁之前，我一直兼职做屠匠。

杀猪、宰牛、屠羊等等，我动作麻利毫不含糊，我经常将这些动物假想成王康喜。杀猪只用一刀，宰牛只用一斧，屠羊更简单，一脸盆水就够了，淹死它。除毛、剥皮、开膛、清圬、分解……我习惯了血腥，我的嗅觉将血腥已经排除；我习惯了动物的哀号，我的听觉已经麻木。

动物也有预感，猪在临死前拼命嚎叫，做无谓的挣扎，难怪人类用它来形容弱智；牛在临死前很少挣扎，只是睁大眼睛望着你，绝望、悲哀等诸多表情化作两滴浑浊的眼泪，牛啊，你的名字叫愚忠；羊，永远是弱者，一看架势不对，泪眼汪汪，前腿下跪，但终究逃不脱淹死的命运。

干这行，工钱跟木匠、泥水匠的工资不相上下，并且有新鲜的肉下酒，假如主人高兴，临走的时候还会给我一副肝啊肺啊杂碎啊什么的，作为犒劳。

平时我也是个地道的农民，伺弄地里的庄稼，我全部的生计还是靠土地。但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就特别忙，一年的收入在这时候暴长，火炕上也挂满了猪肝、猪肠、牛肝、羊头等等别人给我的赠品，妻儿子女看到很高兴，我的心里也溢满甜蜜。

妻子很贤惠，虽然又聋又哑，但是一双眼睛很清澈，一双巧手很勤快，里里外外搞得井井有条。因为穷，我30岁才成的家，这还要搭帮乡里乡亲的帮我四处张罗。女儿是89年出生的，听村里的在外读书的后生讲那年有个什么运动，我就给她取名叫“陆陆”，再后来她上学的时候老师觉得这名字土气，将她的名字改为“璐璐”，确实洋气得多。儿子是93年出生的，那年国家申办奥运，我就给他取名为“申奥”。

我生活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养活一家人，要说有远大理想的话，我想，多赚点钱送璐璐和申奥读大学。关于为父亲报仇的想法也慢慢淡去。

日子，过得累并快乐着。

但就在我40岁这一年也就是1998年腊月，我最终还是将王康喜当猪一样杀了，他的尸首我也象猪一样分解得七零八落丢进后垅山那个岩洞里。

那天我到20里外的龙子桥帮别人杀过年猪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多了。刚进家门，就感觉不对劲，妻子眼睛通红“咿呀咿呀”的比划，儿子在大哭，女儿璐璐却披头散发得窝在**，双眼红钟，眼光离散。半晌，我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那狗日的王康喜将我年仅9岁的女儿骗到他家里污辱了。

我血涌脑门，随即冷静下来。

身上藏了杀猪刀，踹开王康喜的门。王康喜被我面无表情的样子吓住了，但是他还是一个劲得给我递烟，说“其实我也没干什么”等等废话。我左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右手对着他的心脏就是一刀。老子管你是康喜还是康熙，当年我父亲的仇没找你报，你却又打我女儿的主意，今天不纳你的命天理何在？

将所有的一切搞掂后，我连夜跑了。

在隔壁的双风县，我办了套假证件，来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这座沿海城市。

很幸运，我在一果场找了份工作，负责果果林的锄草施肥看护等工作，一切总算安定下来了。在这里，我是个老实的果农；在这里，我叫张根生，也叫“根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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