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的那个冬天的早晨,阿妈又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男人非常开心,四年多了,那个女儿没有带给他们一丁点的幸福气息,惟独夹杂了世俗的偏见与流言。这次,对于男人而言,是守的云开见日出的机会,对于整个家庭而言,无疑是幸福的开端。
但是,阿妈并没有像男人那么高兴,她怕,是真的怕,她怕这个孩子跟第一个孩子一样。
那天晚上,阿妈做了一个梦,猛见自己的孩子出世了,但是医生告诉她又是一脑瘫。阿妈哭了,哭的心都碎了……
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村里的人跟阿妈一样想看着这个到底什么样的孩子,特别是那跋扈的婆婆,巴不得孩子跟前面的那个一样,那么就证明了不是自己的错,而是阿妈只能生育那么不健康的孩子。所以怀孕的日子,阿妈真的没一天是好过的,不仅要照顾家里,照顾女儿,还要承受那无言的心理压力,阿妈是痛苦的,但是也是幸福的。她有了盼头,就是那个在肚子里一天一天成型的孩子,阿妈知道,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就足够了,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心愿了,为了这个心愿,怕是要了她的性命,她都甘愿了。
第二年的那个夏天,孩子就要出世了,男人和阿妈都很激动,为了让孩子平安的降临到这个世界上,这一次男人在阿妈离产前的一周,就用手推车推着阿妈去了县城的医院,一路上虽然很辛苦,但是男人很高兴,一个劲的唧唧喳喳的应答着路上每一个行人的问话,这是5年来,阿妈第一次看男人这么多话,阿妈很开心,但是也很害怕,怕自己不争气,又给男人带了一个不健康的孩子,那要怎么办啊?阿妈侧着身子看了看男人的背影,那么的高大,却因为生活的重压,不得不卑躬屈膝。为了眼前这个人,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阿妈告诉自己一定要争气,一定要。
几天后,孩子出生了,很健康的孩子,也很可爱,胖嘟嘟的。护士抱着孩子进来的一刹那,阿妈哭了,这是一个女人被积压了多年却无处挥发的泪水,这是一个女人苦尽甘来的泪水,虽然前途的路,谁都不知道方向,但是至少这一刻是幸福的。在医院里呆了一天,阿妈就要求回家了,因为着、这个时候,家里正好赶上农忙。
阿妈的后脚刚进门,那些三姑六婆的脚也都跟着跨了进来,嘴上都在说着恭喜的话语,谁都知道他们就是想来看笑话的,但是这次他们失望了,阿妈的腰杆都是直直的,热情地招待着那些人,那一刻阿妈知道了,原来人是可以昂首挺胸的活着的,虽然她已经弯着腰生活了好多年。
婆婆终于在人尽散后的傍晚跨进了她的门,脸上还是带着往日的不屑与傲慢。撑着脑袋,往里屋张望,那样子就像什么似的。阿妈有种想笑的冲动,她大大方方地把女儿抱到了婆婆面前,婆婆惊了一下,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婆婆来了句:“哦呦,还是个女娃子呀!”
“对!”阿妈也提高了嗓门:“和以前一样是个女娃,但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个娃子她很健康。”
婆婆也晓得自己理亏,就不再言语,婆媳两个人就这样不欢而散了,那一夜估计两个人谁也没睡好,但是原因是不一样的,而这些对于我们外人来讲是不得而知的。
孩子一天天大起来,麻烦也一天天多起来,阿妈最头疼的事,就是两个孩子一起哭的时候,那是最可怕的,阿妈都不知道要先哄谁,可是两个小家伙就是这样,谁看着谁哭,谁就跟着谁哭,阿妈真的好累啊,她好怨啊,怨婆婆怎么就那么忍心看他们一家子的混乱。难道这就是命,自己的命,阿妈一阵阵的苦笑,冲破了咽喉,冲向了蓝天……
麻烦的事情就是这样接二连三的发生着,那年的冬天,阿妈给两个孩子洗尿布的时候,不小心滑到了河里,腊月里的红花村的河是冰冻的,那水是刺骨的冰冷,破碎了的洞,似锋利的尖刀,扎进了阿妈的身子,直**了阿妈的心房,那一刻阿妈奇怪的产生了一种解脱的微笑,她就这样任凭死神接近自己,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冰冷的喝水,漫过了阿妈的咽喉,死神已经攥住了阿妈的手,阿妈没有反抗,她觉得这是上天带给她唯一解脱的方式,她承受的太多了,她已经无力在去承受,那一年阿妈28岁,但是生活的重压过早的把她推进了四十岁的边缘。她已经没有任何斗志在去燃烧自己的生活。“哇……”“哇……”那阵阵哭声,那样清脆,那样响亮的传到阿妈的跟前,那哭声是那么的心肝剧裂,就像两个飘荡的孤魂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孩子,我的孩子。”阿妈清醒过来了,她发觉自己不能就这样走了,他还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家,要是她就这样走了,那孩子要怎么办,男人要怎么办,家要怎么办,一切的一切又该怎么办,她想努力的呼喊求救,但是死神已**的卡住了她的喉咙,任她在怎么努力,一切只是徒劳。
我们的阿妈,就这样看着那个叫家的地方,听着远方的哭泣声,心是那么的疼,那么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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