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晚程的心是最烦乱的。9年前，在这里给母亲在这里作手术的情景又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人都是贪生的。多年来，母亲一直被心脏病折磨着，却又不敢听医生劝告做手术。1995年7月，她虚岁55，非嚷着要做心脏手术。据说，她听信了一个算命先生的话，命里四柱的年柱与流年犯天克地冲，克害流年太岁，必有性命之忧。

　　母亲患病部位是心脏二间瓣狭窄，需换人工瓣膜。去北京手术费约7万元，去地区医院（北京来医生做手术）约4万元。两者都不是小数目。

　　晚程媳妇晓霞知道后，就让他把街里出租的房子卖掉，好给母亲看病。我说：“不是说好留着换房给你父母吗？咱孩子一直让人家看着，还不要钱。”“现在不同了，还卖了吧！”媳妇坚决地说。很快，媳妇自己做主把房子卖掉，然后把3万元交给我，晚程感动得差点流了泪。其实，晚程父母对她并不好。先是订亲时嫌她无工作，后是对婚事不闻不问。他俩在外种房住了一年多，后来单位建楼，是朋友们主动借钱才住上的。当时家里却把几万元钱都给了弟弟小五买了汽车站楼房。并扬言不指望我们了。

　　为了陪妈看病，晚程和晓霞都向单位请了假，一起坐上火车来到地区医院。7月流火，北京来的胡教授坐在一间装有空调的办公室里。看过片子，他说可以手术治疗。这样，母亲就住到了12号病**，她显得有些惊慌。为了让他放心，晚程又按她的吩咐回家上了一次坟，以保佑她平安。回来后，晚程告诉她上坟时见到一大群喜鹊，好让她听了高兴。这天，弟弟晚明和弟媳小娟来到医院，弟媳坐在母亲身边说：“妈，您瞅瞅，晚明做买卖又赔了。这不，我还得成天跟他抖搂货呢！”说着又唉声叹气起来。母亲坐起身：“别怕，等我手术做完，再开几年照相馆，帮你们把钱捞回来！”“哎呀！不用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没拿钱给妈看病啊！”这时，一个护士走进来，要直系亲属到医生办公室去一趟。晚程和媳妇来到医生办公室。一个中年医生说：“本月15号就要给你们的母亲做手术了，你们如果没有什么变化，就请在这个单子上面签个字。”晚程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出现意外事故不负担后果的说明，怕得一下子从头凉到脚……

　　他头昏脑胀地离开医生办公室，晚程把签字的事对晚明和小娟说了。“如果手术不成功，那手术费会退给我们吗？”小娟问。晚程摇摇头。第二天，小娟找到晚程，说孩子病了，商场的床子要照顾，想跟小五先回去。我说走可以。只是别告诉母亲。母亲这几天病情比较稳定，晓霞每天帮她洗脸，梳头，扶她上厕所，还给她讲故事听。对床的张大妈问母亲：“瞧您这姑娘多俊，对您多好，我儿子大学毕业，刚分配到市我工作，还没对象呢。”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什么。手术当天早上，母亲异常紧张，浑身发抖，六神无主。一会儿问弟弟回没回来，一会问家里父亲怎么样。医生来给她做体检，说腹内食物多，需要洗胃。等一切都做完后，晚程和晓霞又扶着母亲打了一针镇静剂，以稳定情绪。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护士，她们把母亲扶到四轮床车上，然后推向手术室。母亲伸出两个指头，高高举起，车停下，晚程跑到她身边。“晚明和小娟是不是出了什么样事？”母亲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呀！昨晚来电话，说过几天来看您！”……

　　手术室的门又关上了，手术开始进行。墙上的挂钟指针嘀嗒嘀嗒地走着。晚程站在手术室门外，晓霞含住眼泪，汗珠不停地落到衣襟上。这时，一个医生从手术室走出了，晓霞迎上去。“12号床病人怎么样了？”“心脏已取出，不过心脏过大，正在换瓣膜。”晓霞上齿咬住下唇。靠在晚程身旁的墙上。这时医生说血不够了，需要家属输血。“我是O型血，抽我的吧！”晓霞一昂头，走上前去。很快，晓霞300CC血被送进手术室。两个小时过去了，北京市教授从手术室出来。晓霞上去一把拉住教授说：“大夫，我妈怎么样？”教授摘下口罩，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说：“手术很成功，目前部人已经到了监护室。”“谢谢您！谢谢全体……”晓霞身体突然有些发抖，要倒下去，被医生一把拉住。晚程急忙上前，把她拉到怀里。晓霞打了两个点滴后，就又起床护理母亲了。她把母亲的内外衣泡了一大盆，全都用手给洗了，还去街里给母亲买补品。

　　7天以后，母亲被转到普通病房，晚程和晓霞日夜轮流护理母亲。晚程手笨，只是多跑跑道。晓霞不顾自己身体不适，依旧在护理母亲。只要母亲一咳嗽，晓霞就会把卫生纸送到唇边。然后平稳地扶起她，轻轻地给她捶背。每天，除了给母亲买可口饭菜外，晚程和晓霞两人只吃点面包和咸菜。母亲大便不通，晚程按医生吩咐给母亲喂蜂蜜，但还是不行，最后晓霞说：“用开塞露吧！”结果，在使用中大便污染了晓霞满手。母亲的病一天天好起来，一向灰暗的脸变得粉白细腻，可晚程跟晓霞谁见到都说是来看病的患者。医生要给他们俩检查一下，晓霞硬是不肯。出院这天，晚明和小娟领着孩子来了，母亲把一瓶罐头拿到8岁孙子面前，“奶奶怎么了？”母亲把目光投向晓霞说：“我的心坏了！”说着眼泪缓缓从眼里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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