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冬令时节,寒云笼天,朔风刺骨。在一条枯木萧瑟、衰草凄萎、人迹罕至的古道上,行色匆匆地走来一位头戴纶巾、身佩长剑、面容削瘦、年近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这男子身着皂袍、足登芒鞋、衣衫单薄、行囊简陋。但他那英俊的眉宇间却目光炯炯,豪气焕然。他一边行走还一边高声吟唱着:
“披襟而当之,快哉此风兮……”
这是条由安州通往蒲骚故地云阳高台的断肠古道。行走在古道上的男子就是谪仙人李白。他此番出行,是受灵芝仙姑的点化识破了一场婚骗后,才决意要去云阳高台的。他怀着无边悔恨、自责和无限期盼、无比急切的复杂心情,要去凭吊宋玉,实现他多年来“高丘怀宋玉,访古一沾裳”的愿望;进而探访玉女仙子,虔诚地向仙子深刻反省自己的过错,求得仙子的谅解和宽恕。
那一年,李白东出川蜀后,曾一度南穷苍梧东涉溟海历时数载,足迹差不多遍布于荆襄、东吴之地,却未能寻到宋玉封田、玉女芳踪。当时,眼见这位飘逸俊才、多情谪仙就要耗尽盘缠,成为落魄公子了。然而自信“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他,依然风流倜傥潇洒自如,继续着他的追寻。
这是一个乱点桃蹊,轻翻柳陌的日子。李白来到了扬子江畔的石头城金陵。他登上城垣放眼望去,只见大街小巷车水马龙;店铺商号顾客盈门;茶楼酒肆熙来攘往,人满为患。酒肆中,汗巾伴彩裙共舞,拳令随琴瑟齐飞。谪仙人禁不住心花怒放笑逐颜开,打心底赞道——好一派故都风情啊!
李白兴冲冲地走下城垣步入一酒肆,觅得一雅处坐了下来。谁知当他一边高呼堂倌上酒,一边习惯性地将手伸入囊中时不禁愣住了——原来此时的他,已囊中空空身无分文了。
李白收回手抬起头,望了一眼满堂尽情豪饮的酒徒、食客,扫兴地起身准备离去。他刚一转身,恰好面对着应召前来的堂倌那双冷眼。李白心中一恼正要发作,突然又转怒为喜。只见他手拍额头口中连连念叨着:“有了,有了!”复又回身坐下重新将手伸入囊中,迅速掏出一扎黄绢来。他漫不经心地地把黄绢拎在手中摇晃着,对堂倌吩咐:“好酒好菜,只管上来!”
堂倌一见黄绢冷眼焕彩,脸上立马堆满笑容,慌忙点头哈腰连声答道:“好嘞,您稍等,就来,马上就来!”说着,掉转头就兴冲冲、急忙忙地为李白端酒掇菜去了。
原来这黄绢,是友人汪伦赠给李白的酒荐。
汪伦是当时誉满荆楚、名播东吴的酿酒名家。据说他酿的酒香逸十里,入口绵甜,千杯不醉。酒肆饭庄争相定购。汪伦有向他最亲密的友人馈赠酒荐的习惯。持有汪伦酒荐在荆楚乃至东吴一带,特别是金陵、扬州任何一家酒肆饭庄,你都尽可免费享用美酒佳肴。因为凭此酒荐,店家不仅可以去汪伦酒坊优先购酒,价格还可以打折优惠哩,何乐而不为呢?无怪堂倌见到酒荐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对李白恭维如事了。李白怀中揣有汪伦酒荐,当然也就不必担忧身无分文囊中羞涩了。
李白与汪伦相识交好,也得从汪伦的酒说起。
那是一个金乌西坠百鸟投林的傍晚。乘舟顺长江东行的李白,经受了一整天风浪的颠簸,早已疲惫不堪饥渴难耐了。这时,伴随着徐徐晚风,忽然飘来阵阵酒香沁人肺腑。李白不禁浑身为止一振,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向船家打听:“这酒香从何而来?”
“远着哩。”船家答道,“它是从离此十里外的桃花潭顺风飘来的。那里有家汪伦酒坊,用桃花潭水酿的酒可大有名气哟。”
嗜酒善饮的谪仙人李白,哪里经得住这般美酒佳酿的诱惑?他赶紧又问:“这船可驶到汪伦酒坊否?”
“可以呀。从前面不远处的江汊**去,再沿汊河上行不要一个时辰,入桃花潭登岸便是。”
“那就烦你立刻将船驶向汪伦酒坊,到那里我与你痛饮一宿!”
船家听李白说要请他喝酒,顿时精神倍增,立马将船驶得箭一样地飞快,疲劳和饥渴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船就泊在了桃花潭畔。还未等船家将船泊稳,李白就一步跨上岸,急匆匆地迎着扑鼻而来的酒香,朝着汪伦酒坊狂奔而去。船家也慌忙系了船**地跟了上来。
此时晚霞尽收,玉兔东升,轻云捧月,四野静谧。李白头顶着如水的月光,一口气跑到了汪伦酒坊。只见他一边着力地敲着院门,一边高声吟道: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院门内,正在品酒赏月的汪伦,忽听到从门外传来这般美妙的诗句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如孩童般拍着手,惊喜万分地喊道:“诗仙来了,诗仙来了!备酒,备酒,快备酒!”他边喊边慌忙起身朝院门奔去。慌乱中,手中的酒盅竟无意思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汪伦也是个读书人。他虽不擅长诗文,但除了凭借祖传秘笈酿得一手好酒外,还通晓音律能歌善舞,尤其对名人雅士的传世之作,有着很高的鉴赏水平。汪伦早就听说过李白的诗名,读过他的不少诗,并且对这位谪仙人仰慕已久。所以他能从院门外传来的妙词佳句中,立马就判定是诗仙临门了。
汪伦一边吩咐家人赶快摆酒设宴款待诗仙,一边大开院门长揖在地恭迎李白。李白见了急忙躬身双手将汪伦搀起:“汪兄切莫如此大礼,小弟徒有虚名,只不过是一闻香而至的酒徒罢了。”
话毕,两人携手呵呵大笑。
自那晚起,李白对汪伦盛情难却,竟然在汪伦酒坊盘桓半月有余。两人白日吟诗放歌,把盏豪饮;夜间同醉一室,抵足而眠。直至船家催促数次,李白才依依不舍地辞别汪伦,登舟继续东去。
临别之时,汪伦不仅赠给李白许多银两及厚厚一扎酒荐,还沿着汊河堤岸踏歌相送,直达江畔。于是李白就有了“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脍炙人口的传世佳作。
七
李白囊中羞涩身无分文之时,凭借汪伦馈赠的酒荐,才能在金陵酒肆中美酒佳肴地痛饮起来。
他正饮得兴浓,忽然听到从隔壁雅室中,传出阵阵年轻女子吟唱酒歌的娓娓之音。乘着酒兴,他起身透过壁上的花窗朝内望去,原来是几位青年学子同两位歌妓,正在为一华发苍髯的长者设宴饯行。
李白从酒歌的词句中,深切地领会到青年学子们对长者的敬仰和惜别之情,顿时诗兴大发,禁不住隔窗高声吟道:
“春风杨柳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
金陵弟子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谁论短长。”
哪知吟声落地四坐皆惊。食客止著饮者住杯,连跑堂的伙计也忘记端酒掇菜了。人们有的瞠目呆坐;有的颔首微笑;还有的摇头晃脑,如醉如痴。顿时,整个酒肆鸦鹊无声。店主、伙计、饮者、食客,全都沉浸在这诗中抒发出的,那种饱满酣畅、悠扬跌宕、唱叹而又充满朝气的惜别之情中,不断地回味着、揣摩着、鉴赏着,久久而不能自拔。
过了好一阵子,酒肆中方才渐渐地、陆陆续续地,发出阵阵惊叹声:“好诗,好诗!真正好诗!绝妙好诗!”楼上楼下满堂食客,加上从后堂中雅室里纷涌而出的、恰好从酒肆门前路过的、闻声从四周赶来的,全都把钦佩、敬仰的目光,投向了复又回座悠然豪饮的谪仙李白身上。
隔壁雅室中那位华发苍髯的老者,也欣然起身离座走出雅室迎着李白,喜形于色地拱手问道:
“先生可是川蜀诗仙李太白否?”
见长者相问,李白慌忙放下酒盅起身还礼:“不敢相瞒,晚生正是绵州李白。”
长者听了不禁击掌大喜:“果然是青莲居士谪仙人降临——老朽虽不才,却已从刚才居士的吟唱中猜度出,如此佳作非诗仙莫属了。”
“过奖,过奖,晚生不过浪得虚名而已。”李白腼腆地答着,并问长者,“不知前辈如何称呼,眼下欲往何去?”
“老朽本荆襄安州许召,在此任上虚度几年,现已届满,即将返乡。”
“啊呀,原来是许相国的嫡亲!晚生孤陋寡闻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李白说着复又向许召连连打躬施礼。许召慌忙拦住:“谪仙不必如此多礼。我这里正与几位学子相聚。如不嫌弃,请谪仙屈尊移驾,也好叙谈痛饮。”
跟在许召身边的年轻学子们也纷纷拱手相邀。李白也不便推辞,便答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叨光了。”边说边谦让着随许召进了雅室。
楼上楼下及四周前来观瞻的人们,也都满心而去。此时,整座酒肆显得更加火热起来。
入室后,许召立即吩咐堂倌撤去旧席重摆新宴。他还硬拽着李白坐了贵宾席,自己主位相陪,其他则序齿而坐。接着,许召向李白一一介绍了在座的几位青年学子。其中就有后来成了李白挚友的杜甫、高适、孟浩然等三位名士。
酒席间,许召详细地询问了李白出川蜀以来的游历。李白一一对他讲了。当许召得知李白东出川蜀,旨在寻访宋玉封田,以探玉女芳踪时,心中不禁砰然一动。他对李白说:
“李居士若切意凭吊先贤宋玉、追寻玉女仙子,可去我安州。”
李白忙问何故。许召却笑而不答。李白正要再问,恰好杜甫和高适起身向他敬酒,他只好连忙欣迎恭受。许召随机将话题引了开去。直至夜阑席散,主、客都酩酊而去,李白再也没找到机会向许召细询缘由了。
当天晚上,李白又被杜甫、高适邀了去作彻夜谈。直到天将拂晓,三人才胡乱地同室而眠。
第二天,李白从沉睡中醒来时已过午。他发现室内不见了杜甫和高适。李白起身穿戴梳洗完毕,正准备去向店家打听,却又见两人同孟浩然一块儿走了进来。原来孟浩然一大早就跑来喊醒杜、高二人,一同为许召送行去了。当时他们看到李白睡得正香,不忍打搅,又想到他同许老先生初次相识,邀他同去送行怕有些唐突,也就没有喊醒他。
李白听了三人的解释,顿时蹙眉顿足地埋怨:“哎呀,误我大事了!”
谁知三人见李白似乎愁苦万分,不但没有半句安慰,反倒抚掌大笑,直笑得谪仙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痴着双目直瞪着眼前这三位初识的友人。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才渐渐忍住笑,异口同声地对李白说:
“谪仙莫急,你的事许老先生已向我们交待了。”
接着,孟浩然便把许召临行前的交待,转达给了李白。
原来当天上午许召起程返乡时,见昨天宴席上的几位年轻学子都来为他送行,唯独缺了李白,心中不免有些不快,神色也有些黯然。后来听了孟浩然们的解释他才释然了,脸上也焕了欣颜。许召当即托孟浩然转告李白,李白要寻访的宋玉封田,就在他的家乡安州附近。至于玉女,他让李白去到安州就知道了。许召还留下一些银两,托孟浩然转赠给李白聊作盘缠,希望李白早日去安州会他。
孟浩然说到这里,又故作神秘地避开杜甫和高适,伏在李白耳畔低声言道:
“我猜到诗仙要寻找的玉女是谁了。许老先生有个独生女名叫玉儿,生得确如天仙一般。老先生让你去他那儿,还赠你盘缠,怕是意在要招你作乘龙快婿哩。愚兄先恭喜你哟!”
孟浩然说罢又抚掌大笑。一旁的高适、杜甫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他俩早已知道孟浩然要对李白耳语什么了——只把个谪仙人笑得满面赧颜。
未等孟浩然们笑声落地,李白就红着脸慌忙车身打点行装。他要告别三人,即刻动身去追赶许召。孟浩然一把拉住他:
“谪仙人如何这般重色轻友?要去做许老先生的乘龙快婿也用不着这么猴急嘛。久闻诗仙好交友,喜任侠。你看我们这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三生有幸才聚在一块儿了。我同杜、高二人商量过了,想邀居士同去庐山一游,也好向谪仙人讨教讨教诗文哩。再说我已代你向许老约定半年为期,难道你就忍心这么匆匆别过?”
在孟浩然、杜甫、高适三人中,数孟浩然年岁最长,甚至比李白还长十岁。所以当李白意欲离他们而去时,只有他才能出面挽留。
李白见孟浩然说得情真意切,高、杜二人在一旁也眼巴巴的望着他,似乎生怕他却意而去,加之他生性洒脱,再怎么紧要的事都拿得起放得下,也就依了孟浩然们留了下来。
八
李白留下后,当日在孟浩然等三人陪同下,在金陵城内游览观光、饮酒吟诗至晚。从第二天起,他们又先后游了紫金山、凤凰台、莫愁湖,才一块儿乘舟逆流而上,向着庐山进发。
这庐山虽未列入华夏五岳之内,却也历来是神州名山之一。船由金陵顺江逆流上行至九江附近,站在船头远远望去,便见她突兀磅礴地屹立于扬子江畔,好似擎天一柱,浑身云遮雾笼,时隐时现,变幻莫测。及至山前抬头再望,她又犹如无顶之壁耸然而立,扶摇而上,直捣苍穹,让人向天惊叹。
上得山来跋涉其间,眼前时而山花烂漫,姹紫嫣红,五彩缤纷;时而修竹苍翠,古木参天,绿茵如盖;时而又万仞壁立,怪石嶙峋,飞瀑轰然。耳畔常传来虎啸猿啼,百鸟噪林;身边时见到鹿奔狐蹿,锦鸡起舞。一路上也不乏欢歌樵夫,巡山猎人。攀登在山道上,脚下山路陡峭,曲径盘旋。左侧有千仞之壁,右侧是万丈深渊。稍有不逊脚下一打滑,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山高路险,人迹罕至。然而李白同孟浩然等人,却兴致勃勃地在庐山游览了十日还不舍离去。他们不仅饱赏了无尽的山光奇景,同时也吟诵了不少赞美庐山的壮丽诗篇。只可惜这些华丽的诗章大多是即兴吟唱,少有记录而被流传下来。其中只有李白的“日照香庐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首七绝被流传至今,成为咏叹庐山景观的千古绝唱。
这一天,四人游到庐山牯岭西北悬崖峭壁前,透过缭绕紫雾,于荆棘丛中见一洞穴似乎十分阔大。且有一蟾蜍状巨石伏于洞侧,一苍劲古松立于洞前悬崖之上。李白见了忽然对三人说:
“相传此山有个仙人洞,乃下八仙之一吕洞宾吕纯阳修炼成仙之处,不知是否此洞。待我们前去查看查看。”
本已疲惫不堪的孟浩然们听了,顿时精神倍增。大家兴致勃勃地跟随李白又一路披荆斩棘,艰难地朝着那洞穴攀援而去。
他们来到洞前,李白即攀上蟾背,拨开遮挡在洞口的荆棘抬头望去。果见“仙人洞”三个大字,赫然镌刻于洞口顶壁之上。他不禁立在蟾背抚掌大乐:“是了,是了,这就是吕纯阳修炼之地也!”其他三人见了也手舞足蹈,喜之不尽。喜罢,四人便怀着好奇的心情步入了洞中。
凭借着由洞口射入的阳光,但见那洞高两丈有余,深达三丈以上。洞室宽阔,可纳数十人之多。上悬钟乳,下有石墩。那石墩酷似石桌、石凳、石床、石枕,疑是吕祖曾用之物。洞内十分静谧。侧耳细听,方能觉出底有淙淙泉水不尽流淌。洞口避风向阳,清凉、干爽怡人。四人观之,深感天地造物鬼斧神工,精良无比,不禁慨然叹道:“真乃神仙府第也!”
回头站在洞口极目远眺。只见艳阳高悬,广宇无际,一碧如洗。阳光下,云海翻腾,群峰振臂,万籁齐喑。再把目光收到回到洞口附近,又见苍松凌绝壁横伸,古柏倚险峰屹立。那松柏气势磅礡,豪情奔放,坚韧无比,焕发出勃勃生机。
此情此景,令李白倍觉青冥之浩瀚,日月之悠长,躯体之渺小,人生之短暂。然而他又胸怀凌云壮志,不甘忧郁沉沦,转瞬间即志满踌躇,豪情壮怀,竟脱口吟道:
“福地洞天踞险峰,乱云飞渡乃从容;
纯阳吕氏今安在,共饮会须千百盅。”
孟夫子们一旁听了,如雷贯耳,顿失颜色,纷纷赞道:“狂放如此,非神仙莫属也!”一时竟无人能和。
经过大半天的跋涉,四人俱已汗流浃背精疲力竭。于是从囊中取出酒菜摆于石桌石凳之上,淋漓酣畅地吃罢野餐,就着洞中石墩和衣而卧,小憩起来。
哪知李白刚刚眯上眼,就听到一位女子急切的呼救声:“星君救我,星君救我!”他连忙放眼望去,只见青天白日之下,一片荷花盛开的清水湖畔,一个袒胸露背体态臃肿面目丑陋的怪物,正叉开四肢蹦跶着,**地追逐着一位貌似天仙的窈窕淑女。那女子一边绕湖奔跑,一边高声地呼救着。眼看那怪物就要逼得这女子跳湖了。情急之下,李白立马抽出身上的佩剑,一边大声喊着“妹子别怕,我来也!”一边就朝着那怪物猛地扑了过去。不料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啪”地一声摔倒了。
李白急忙爬起身睁眼一看,自己竟然是从“仙人洞”的石墩上,滚落在地上了——原来又是南柯一梦。
被噩梦惊醒的李白回忆起梦中的情景,心中猛然一动——这梦似乎在向他暗示着什么。他觉得梦中那貌似天仙的女子似乎十分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他想,那女子会不会就是自己追寻已久的玉女仙子呢?这时,他突然记起灵芝仙姑托梦的事。于是他又想,如果梦中女子,的确是被玉帝流放凡尘思过的玉女仙子,那么作为下凡的仙女,她在凡间又会碰到什么麻烦,遇到什么灾难?那个追赶仙子的丑八怪又是何物?它为何要对玉女仙子这般凶狠,这般穷追不舍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搅得李白心中十分不安。不过他想,既然玉女仙子托梦给我,向我呼救,这说明仙子遇到的麻烦一定小不。自己再也不能耽误了,一定要立马动身赶到那荷花湖去。
想到这里,李白当即喊醒孟、高、杜三人,将刚才的梦告诉了他们,并表示要立即下山前往。哪知杜甫一句话就把他哽住了:
“诗仙这么急急忙忙地要赶去营救,知道梦中那片荷花湖在哪儿吗?天下长满荷花的清水湖多得很哩。”
“这……”李白一时答不上来,不觉垂头丧气地又在石墩上坐下了。其他两人当然更是茫然不知。
见聪灵如神仙的李居士,居然也有耷拉下脑袋的时候,孟浩然想了想,不禁大笑起来。他这一笑把三人都笑懵了,异口同声地问:“浩然兄缘何发笑,难道你又知道不成?”
孟夫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他故意装模作样地拉着架子,让李白替他舀了一瓢清泉饮了才说:
“这地方还不好找?难道你们都忘了,许老先生临行前是怎么说的?要寻玉女先去他家。这话我也对你谪仙转达了,你谪仙人怎么也不记得了?”
孟夫子这么一说,李白才恍然大悟。只见他羞红着脸连连说道:
“是了,是了,我不如孟兄——去到安州自然就能找到那片荷花湖了。我怎么把这一点都忘了呢?”
李白说罢,四人复又大笑起来。
在李白的催促下,他们当即收拾好行装向山下赶去。下得山来天色已晚,他们又在九江住了一宿接下金兰。第二天,李白就与三位挚友洒泪而别,乘舟继续逆流而上,一路打听着匆匆朝荆楚安州赶去。
九
李白怀着急迫的心情,一路餐风露宿,历经千辛万苦,届时一月有余,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位于古云梦泽西北的安州城。
这安州是楚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素有“物华天宝郧子国,人文荟萃礼仪乡”之称。安州古城不仅建筑宏伟、居民富庶、街市繁华,物货充裕,还有不少名胜古迹,吸引着众多的文人墨客前来游览观光。然而李白进城后,却顾不得去观赏这座古城的风貌。他忙着打听许绍的府邸。
在街坊路人的指引下,李白很快就来到了许府门前。他抬头望去,但见府邸青砖高垒的院墙几乎占据了半条街道。院内红墙碧瓦斗拱飞檐气势恢宏。宏伟壮观的门廊前,盘踞着一对足踏绣球张牙舞爪的石狮,威风凛凛地向着街市咄咄逼人;两边肃立着四位身着华服肥头大耳的家丁,狐假虎威地面对行人虎视眈眈。门廊上高悬着两盏书有“许府”二字的大红宫灯。一块镌刻着“许相国府”四个金灿灿大字的匾额高踞门楣之上,更显示出宰相府第非同一般的威严。
不过傲骨铮铮的李白可不管这些。只见他昂首挺胸大步来到门前,向着四位家丁开口言道:
“我乃绵州李白,特来拜见许召许老先生。烦你们派个人进去通报一声。”
此时已是盛夏。四位家丁起初见到一位头缠纶巾、身着青衫、腰悬佩剑的中年男子赳赳而来,以为是许府期盼的贵客到了。他们正要上前迎接,见那男子芒鞋裹足、衣冠不整,且风尘染面、浑身汗渍,似一江湖艺人,觉得不屑一顾,甚而打算将其驱逐。忽听来人报出姓名,转瞬间又都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四人才慌忙一揖到地赶紧答道:
“不知是诗仙姑爷驾到,险些怠慢了——小的们该死——老爷早就昼思夜想地盼着您哩。您稍等,我们这就去通报。”
说着,一位家丁立马起身由边门匆匆跑了进去。其他三位则赶紧卑躬屈膝地将李白请进门廊,让在一张条凳上坐下了。
不一会儿中门大开。浑身锦服华饰衣冠楚楚的许召,亲率阖家弟子门人来到门前,恭恭敬敬地将李白迎了进去。
殊不知李白这一进相府,不仅让他十分窝囊地做了相府的上门女婿,还延误了与玉女仙子相会的时日,以致仙缘难成,抱恨终身。
原来这许召确有个女儿名叫玉儿。这玉儿芳龄二十出头了,也生得天姿国色貌若仙姬,却仍待字闺中尚未婚配。这一来是她生性聪明灵慧,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还精通女红。以至于养成了她孤芳自赏、心高气傲的秉性。尤其在婚姻上,她定要自行择偶,觉得只有既像貌出众、温文尔雅,又怀有惊世之才的如意郎君,方能与自己匹配。二来是她父母一生唯养此女,把她视为龙肝凤胆、掌上明珠,一直想为她物色个品貌俱佳、文武兼备的饱学之士作上门女婿。以为只有这样,才不仅能满足女儿的心愿,也好借种传后,承继家业,弘扬门第。因此,自打玉儿及笄之年起,虽然有许多官宦子弟、富家公子慕名托媒求亲,然而不是玉儿不中意,就是她父母嫌人家缺此少彼看不上眼。有时玉儿同她父母都看上了、中意了,可人家又不愿入赘他家“坐椅子”。于是乎便高不成低不就地给耽误下来。
那天,许召在金陵酒肆中偶遇李白,一眼便相中了这位旷世俊才、飘逸诗仙,心中爱之有加。他想,若能招得此人作上门女婿,虽然年岁稍稍大了一点,定然能让玉儿心满意足,自己的家业门第定然也能发扬光大。一来碍于情面,同时行期既定也不好拖延,再说此举无论如何也得事先告知女儿征得她的同意,所以许召当时没有直说。鉴于李白痴心于访宋玉封田、寻玉女芳踪的心理,他当即心生一计,便在宴席上半真半假、欲言又止、非常含蓄地,有意给李白透露了一点关于宋玉和玉女的讯息,力图将李白引诱到家乡安州再酌情行事。事后他委托孟浩然赠银相邀,也是为了进一步达到这一目的。
要说许召对宋玉封田当然是知道的,它就与安州毗邻。至于那个什么玉女仙子,他则认为完全是子虚乌有,只不过是李白的臆想罢了,天底下哪里去找神仙女子?到不如自己的玉儿实在。所以说许召的讯息半真半假。不出所料,许召放下这条长线后,李白果然就沿着它追寻过来了。
再说许召回到家中,便把金陵巧遇李白的事对她女儿及夫人讲了,还将李白的品貌、文才着实夸奖了一番。殊不知待字闺中的玉儿早已读过李白的不少诗文,不仅对诗仙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且心仪已久,甚而心中已暗自立下宏愿——勿得此人,终身不嫁。如今听说父亲在金陵见到了李白,也有心将自己许配给他,心中亦喜亦忧。喜的是自己立下的宏愿可能就要实现了;忧的是还不知李白看不看得中她,愿不愿意当这个上门女婿。所以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她就忧心忡忡地说:“女儿倒也十分中意这位谪仙人,可不晓得人家怎么想,怕只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哩。”许召立即安慰女儿:“这个你甭担心,只要他如约而来,我定能将他留住。”
许召对女儿话是这么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多大底。对于李白看不看得上玉儿他倒没怎么担心,对自己的女儿他还是蛮有信心的。关键是他知道李白是个放浪不羁的人,能否答应入赘还真难说。不过有一点他倒十分肯定——李白必来安州访他。所以他回家后就放出话来,让下人们随时准备迎接一位名叫李白的人,并且叮嘱下人,见到此人切不可怠慢——此人将是他家的上门女婿。因此,当李白来到许府报出姓名,声称拜访许老先生时,才有看门家丁恭维如许的接待。
李白被许召率众弟子门人大开中门恭迎进府后,在客厅刚刚落座喝了杯茶,还没来得及寒暄,许召就对他说:
“老夫知道居士来意。不过居士一路风尘鞍马劳顿,先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吧。有何见教,等晚上老夫为居士接风洗尘时再说不迟——老夫已让下人为居士安排好客房,备下替换夏服。”
许召说完,当即吩咐下人侍候李白去客房沐浴更衣。
李白见许老先生对他如许贴心款待,也不推辞。况且这一路奔波,自己的确疲惫不堪,也想洗个澡去去乏,免得灰头灰脑见人不恭。于是他答道:“一切遂听先生吩咐,晚生叨光了。”说罢便告辞许绍随许府下人去了客房。
一路上李白见许府院内绿荫如盖、花团锦簇、楼台华丽、屋宇轩昂。虽值盛夏,沿途却清爽宜人不觉半点暑热。他不禁心中暗自叹道:“到底是相国府,好一派富贵景象。”
李白随着下人沿着通幽曲径,来到位于东跨院的一间客房,但见室内窗明几净,家具摆设整齐。墙上悬挂名人字画——其间就有许召亲笔书写的他的《金陵酒肆留别》——案头摆着文房四宝,书橱藏有古籍名作。红漆楼花的牙**,悬着苏杭丝织帐帷,铺就湘妃竹编凉席。床边还燃着一炉西洋檀香,散发着缕缕怡人芬芳。李白心想,这哪里是招待客人的房间,分明是公子王孙的书斋。
李白当时已明白许召此番安排的苦心孤诣,只是觉得有些过份了,担心到时自己不好回绝。不过洒脱惯了的谪仙人也管不了许多。只见他落落大方地在下人的服侍下,先去里间脱去染满征尘汗渍的衣衫,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温水澡,换上丝绸内衣趿上软拖,回到卧室又吃过仆人送来的午茶,即倒在牙**,呼呼大睡起来。
十
李白一觉醒来,已是金乌西坠华灯初上之时。明亮的烛光下,只见几位袒胸露背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仆,已端立于室内。一个手掇铜盆,清水里浸着一条洁白的面巾,透着股股凉气。另一个捧着一壶凉茶,散发出缕缕清香。其他女子手中也各有所持。他当即吟道:
“一觉醒来好梦收,佳人香茗伺床头。
莫言侯门深似海,相府瀛洲任悠游。”
吟罢,落落大方地起身趿上鞋擦罢脸饮过茶,一女仆立即为他将披散的长发细细梳过精心挽起,又系上一方洁白的丝帕,插上一根碧玉簪。另一女仆则赶紧在他身上套上一件绸布长衫。
在众女仆的服侍下,李白刚刚梳洗穿戴整齐,就见一位男仆提着灯笼前来相告:“老爷已在客厅等候多时,恭请诗仙姑爷移步赴宴。”
李白也不道声谢,随手从一女仆手中的托盘里,拎起一把描金折扇打开,便在众女仆的簇拥下,摇着扇子踱着方步,跟随那位提灯的男仆朝着客厅从容而去,老远就听到从客厅方向传来阵阵管弦。
李白步入客厅,但见辉煌的灯火下乐声轻柔,人声唧喳。宽敞的客厅内,中间一路铺着大红地毯,两旁各摆一溜矮榻。榻前席地坐着一、二十位前来赴宴的宾客——大概都是许召特地请来的陪客吧。他便落落大方地沿着红地毯,边走边向来宾一一拱手点头致意。
高高坐在客厅上端**上的许召及夫人,见李白风流倜傥飘然而至,连忙欣喜地起身相招。众宾客也都慌忙从坐席上爬起来微笑着躬身相迎。
李白见许召招他,稍稍加快了脚步。他来到许召、许夫人面前施礼言道:
“白何德何能,烦许老先生及夫人如此款待,愧煞晚生也。”
“理当,理当。”许召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将李白搀起,又执着他的手吩咐乐止后,才高声面向来宾说道:
“诸位请看,这位就是我要向诸位引荐的青莲居士李太白,他可是早已遐迩闻名的诗仙、谪仙人哪!”
华灯下,众宾客看到头挽丝帕身着白绸长衫的李白,两眼烁烁、满面灿灿、精神抖擞、朝气勃勃,确有焕然道骨仙风,不禁拱手齐声赞道:“久仰诗仙大名,今日一睹仙颜,真乃三生有幸!还望诗仙日后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李白一边还礼一边答道,“不才浪得虚名,让诸位见笑了。”
许召见大家都见过面,即招呼道:“众卿不必客套了,都落座饮酒吧。边吃边谈,边吃边谈。”
说罢,让李白坐了摆在他身边的上席。顿时,客厅里又响起悠悠丝竹。伴随着这雅致的乐声,从客厅边门走出七八个身着霓裳羽衣的妙龄女郎,轻歌曼舞,以助酒兴。
那席面的丰盛就不必赘述了,无非是飞禽走兽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等美酒佳肴。
酒过三巡菜上五道,李白就迫不及待地向许召打听起蒲骚之地宋玉封田来。他还特地讲了他在庐山仙人洞的那个梦。
许召听了李白的讲述,不禁微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又端起酒盅咪了两口,才答非所问地对李白说:
“不是老夫不知羞,也不是老夫强求于阁下。看来阁下真与小女有缘哪。”
李白自打跨进许府大门起,就知道许召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笼络他,让他打消追寻玉女仙子的念头,心甘情愿地当许府的乘龙快婿,心中正设法谢辞哩。不料许召公然在酒席宴上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主动向他提及此事,这倒给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只好硬着头皮试探着:“不知许老先生所说有何根据?”
许夫人也不解地望着丈夫。许召却捋了捋胡须笑而不答。李白又问,他才吩咐乐停舞止,当众开口言道:
“居士说阁下一月以前,在庐山曾梦见一怪物在荷花池畔追一少女,那少女乎救于居士。老夫也曾听小女贴身丫鬟说过,大概也是在上个月的某一天吧,小女在后园荷花池边玩耍,就曾被一赖蛤蟆吓得大声呼救。这不恰好应了阁下的梦?”
许召此言一出,不仅让李白大吃一惊,连满厅的陪客、侍候在一旁的丫鬟下人们,也都感到十分地新奇。
门人胡紫阳受过许召的嘱托,心明似镜,立马顺杆而上起身说道:“若果如此,足以证明李居士确与相府小姐缘分不浅哪!看来这相府的乘龙快婿非谪仙人莫属了。恭喜恭喜!”
接着他又拉着身边的另一门人马正公对李白说:“我俩愿为谪仙人作伐,保这个大媒。”马正公也连连点头:“愿为谪仙效劳,愿为谪仙效劳。”
然而李白对许召的话还是半信半疑。于是他乘着酒兴,起身对许召和许夫人打了个躬:“既然如此,恕晚生不恭,何不将小姐请出让晚生一睹芳颜?”
许召听了李白的请求不免有些踌躇。许夫人在一旁也为他捏着把汗。
其实许召所说的,他女儿在后园受到癞蛤蟆惊吓一事,不过是他听了李白的庐山梦之后,苦心编造出来的一个故事——他一门心思地想要李白入赘当女婿哩——没想到李白居然立马就要见她女儿当面验证。他不担心丫鬟下人们从中捣鬼,怕只怕玉儿出来无意间说露嘴,戳穿了他的谎言,让他老脸无处放,一时竟拿不定主意了。
许召哪里知道,他女儿玉儿不仅早就混迹于舞女中将李白看了个够,此时还正躲在客厅旁的帷幔后窥视着。父亲同李白的对话也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来是为了给父亲解围,二来她已被谪仙人的风采深深地打动了。她要配合父亲演好这曲戏,赢得李白的心。见父亲对李白的请求踌躇不定,她便立即现出身来说道:“感谢谪星当日梦中相救。知道谪仙要见小女,小女在此恭候多时了。”边说边朝着李白走了过去。
世间事真是无奇不有。炫目的灯光下,李白看到一位天仙般的妙龄女子轻移莲步,款款而来,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梦游天宫,与玉女仙子相会的情景。在他看来,无论从衣着、身材,还是从体态、容貌、气质诸方面,这位相府千金与玉女仙子居然一般无二。他不禁心想,自己朝思暮想的玉女仙子,原来是被玉帝罚到了许相国府呀!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梦里寻他千百度,猛回首,此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白万分惊喜。他似乎忘了自己身处相府客厅之中,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起身朝着玉儿小姐迎了上去一揖到地:
“仙子原来身在相府呀,让小生好找矣!不知灵芝仙姑现在何处,一向可好?”
李白的这一举动让满厅宾客、下人大吃一惊,都已为风流倜傥的诗仙见到美女,一时中了邪着了魔哩。
许召夫妻那两颗悬着的心却都放下了,脸上绽满笑容。老两口知道,李白已把自己的女儿当作下凡的玉女仙子了。而这正是他俩想要的结果。有了这个结果,女儿的婚事成就大半了。
看到李白真把自己当作了玉女仙子,玉儿心中欣喜无比,觉得自己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了——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玉女下凡哩。于是她立即对李白福了一福,随口答道:
“自小仙投生相府,灵芝仙姑就被父皇召回了天庭。知道太白君追寻小仙受苦了,小仙愿陪君痛饮三杯,聊表谢意。”
玉儿说着,快步走到席前提起酒壶,满满地斟了六大杯酒,示意与李白同干。李白也毫不推辞——惊喜中,他把“投生”误作“投身”,更确信玉儿就是玉女了——兴高采烈地端起酒杯与玉儿连干三杯,杯杯一饮而尽。
玉儿竟然是天上的玉女仙子下凡,惊得满堂宾客以及丫鬟下人目瞪口呆。但当他们看到许绍夫妻那满心欢喜的神情,似乎又都心里明白了什么,于是不约而同地急忙起身击掌贺道:“恭喜相府喜得佳婿,贺喜二位天仙人间重逢,喜结良缘!”
胡紫阳、马正公二位门人,更是不放过这向许召献媚的大好机会,立马进言:“相府既得此佳婿,不如早择吉日,为两位仙偶成就美事,我等也好早日叨扰几杯喜酒呀!”
“是呀,是呀!”众宾客也都顺水推舟同声和道。
谁知这时许召却又拿捏起来。只见他慢吞吞地立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咳了声酥痰,对着满堂的宾客说道:
“承蒙各位奉承。能得谪仙人做女婿,老夫当然心满意足了。不过我有两个条件想当着众位宾客的面提出来,不知谪仙能否应允?”
此时李白已完全沉浸在与他想象中的玉女仙子,人间重逢的喜悦之中,不要说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两千个两万个,他也都会满口答应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立即答道:
“不知前辈对晚生有何指教,晚生虽不才,定当满足。”
许召见李白答得爽快,便开口言道:“第一,家父虽然已故,然而本府依旧被称为相国府,不可纳白丁为婿。你若执意与小女相偕,必先求取功名。”
“这个自然。我明日就上书自荐,想必不会让岳丈失望。”李白答得十分爽快。
许召点了点头接着说:“第二,诸位早就知道,想必你也听说过,本府只玉儿这么一个女儿,故而只纳上门女婿不外嫁,不知你乐意入赘否?”
“这个么——”李白稍稍顿了一会儿,车头瞅了瞅含情脉脉、无限期待的玉儿。他想,管他是娶还是嫁,只要能和玉女仙子在一起么样都行。于是他又爽朗地答道:“小婿依从就是了。”
李白的话音刚落,许召当即便十分庄重地向众人宣布:
“众位宾客为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谪仙人这个上门女婿老夫认定了。”
许夫人在一旁也笑容满面地连连点头。满堂立马喝彩一片。
玉儿见自己的婚事这么顺当就定了下来,满面娇羞地朝着笑逐颜开的李白抛了个**,转身就喜滋滋地跑出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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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与汤池玉~传奇第11——15章』
十一盛夏之夜,雷雨之前,乌云笼天,四周漆黑一片,见不到半点星光。只有时不时的闪电~那无边的黑幕,才给这仓皇的大地带来瞬间的光明。然而这光明虽十分地明亮、十分地璀璨,却又是那么的短暂、那么的吝啬,让在荒郊野外~索着的李白,依旧辨不清返城的路径。无垠的黑暗加~隆隆的雷霆,让他胆~心惊;而雷雨前的燥~伴随着嗡嗡无际的蚊虫叮~、此起彼~的田蛙刮噪,更让他心慌意~,烦躁不安。那一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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