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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在不安中过了几天,她多希望女儿象以往一样,又没日没夜的在网吧里;她多希望女儿象以往一样,忽然跑进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上了几天网,想打想骂随便!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还是没有一点女儿的消息。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白梅心里焦急起来:她到底到哪里去了呢?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那可怎么办?女儿的出走自己是有很大责任的,不!是全部责任。
白梅深深地陷在自责之中--
那还是在冰傲上幼儿园的时候。放学回家的路上,小冰傲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没有爸爸?”
“你爸死了!”白梅冷冷地回答,也不想想作为母亲这样的回答是否应该,孩子是否承受得了,她只知道自己恨透了那个男人,她不想听到一点关于他的事,哪怕是听到“爸爸”两个字也能让她痛彻心肺。
尽管冰傲太小,她还不大明白死了的意义,但死了的人永远都不能回来了她还是懂的。于是,大声哭了起来:“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白梅一听更来气:“我叫你要,我叫你要!”不由分说对着女儿就是几巴掌。女儿吓呆了,停止哭喊委曲地望着妈妈,她不知道自己要爸爸有什么错,妈妈为什么要打自己。
痛苦的回忆让白梅无地自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呀!?孩子从小没有父爱,又何曾有过母爱呢?她想不起什么时候尽过做母亲的本份。
痛苦的回忆仍在延伸:
白梅坐在客厅里等女儿,刚才老师来电话说冰傲总是和黄浩然在一起又没上学,语气有点暧昧。
女儿轻轻的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站住!”白梅的声音忽然响起,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你吓我一跳。”女儿一直用你来称呼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喊妈妈了,不,是几年了。
“一个女孩子家,上起网来总是没日没夜的,象什么话?”
“女孩子怎么啦?难道你就不是女的?”
“你怎么这样跟妈妈说话?”
“那你要我怎么说?”
白梅看见女儿不屑一顾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好,我先暂不说别的,可你总要对得起自己吧?整天只知道上网,还美其名曰查资料,这么专心怎么成绩一直往下滑。”
“滑不滑是我自己的事。”依然是玩世不恭的神情。
女儿对自己总是这样。是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早以把那坚不可摧的亲情之石滴了深深的一个洞,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也恢复不过来了。
“不要给我犟嘴!说说,和浩然到底怎回事?在医院的时候,不说过让你们不要来往吗?”
“你说怎回事就是怎回事!”女儿口气一下子大了起来:“你们大人真低俗!”
“我们低俗?你整天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没日没夜的,能让人不低俗吗?”白梅脱口而出。
“我一直就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妈,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冰傲委屈的挑衅的望着她。
“那你要我怎么说,难道要我说,你和一个男孩子没日没夜的很对吗?”白梅的话越来越不好听。
“什么叫没日没夜!?要不是看你年纪大我有你好看!”女儿转身就走,把门“砰”的一声狠狠关上。
不是“要不是看你是妈妈”,不是“要不是看你是长辈”,而是“要不是看你年纪大”,白梅觉得自己的心被深深地狠狠地捅了一刀流血不止。
白梅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女儿越来越不听话,她也曾努力地去调整自己,如何去适应年轻人。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所谓的调整,只是在重新安排一些更固执的偏见,自己与女儿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白梅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浩然妈又在邻家麻将桌上,可能是儿子已经回来了吧。白梅飞快地走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啦?女儿几天没有踪影,自己应该去找找问问,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呢?可是一个女孩家如果让别人知道和一个男同学离家出走,那影响多不好,人们总爱用世俗的目光去看男女的关系,尽管他们还只是孩子,自己不曾也……
就在这时,白梅听到一声尖叫。只见浩然爸抓着浩然妈的头发,一边往外拖一边骂道:“叫你还打!叫你还打!今天不打死你,就是你养的!”
“我不打了,我不打了还不行吗?”浩然妈大声叫着拼命地扭动着,猛一抬头看见白梅,就大叫着冲了过来:“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家的小狐狸精把我们的儿子勾跑了,还骗我说她女儿在家,其实根本不在家。我们找她要人!”
她的视线转移立即获得成功。
浩然爸向白梅冲了过来:酸白梅,把我的儿子交出来!
白梅惶恐地站在那里,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浩然妈冲上来一把抓住她,大骂道:你这个寡妇!是不是你没有儿子,也要害得我们没有呀。天啦!我以后的日子可怎过呀!我也是儿子不见了,心里不舒服才去打麻将的呀!孩子爸,我们以后怎办呀?都是那个小不要脸的,把我们儿子给勾跑了。
浩然妈也真是厉害,无时不在为自己打麻将找各种有力的理由,尽管那理由荒唐至极。
白梅忍着心中的怒火,说:你们的孩子不见了,怎能怪我家冰傲呢?你们这样和我吵是没有道理的。
浩然爸霸道地说:道理!老子的话就是道理!如不是你家的小狐狸勾引他,他会离家出走吗?
“请你们说话放干净点。”白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耐心的解释到:“我想等几天看看,也许他们就回来了呢?再说,也不一定他们就是在一起。你们要仔细想想孩子离家出走的原因,不能归咎于他交了什么朋友,要对自己的家庭环境进行检讨。”白梅停了下来,因为她觉得自己说这话很可笑,家庭环境!自己给了女儿什么环境呢?
浩然妈唯恐天下不乱:“别和她说,向她要人!要她把我们儿子交出来,时间长了,谁知道我们儿子会怎样了!”
浩然爸是做建材生意的,中等个子,腆着小肚子,红光满面。这两年赚了点钱,就象个暴发户似的,常有人说钱多脾气好,只有穷人才气大脾气大,可是他却不同,脾气也跟着爆了起来。“酸白梅!你这个寡妇!你不把我儿子交出来我和你没完。”对着白梅一个耳光打了过来。
白梅硬生生地僵在那里,她懒得去捂自己的脸。也许这就是报应,是自己对女儿所犯下错误的报应。她知道大家背底里戏谑地称她“酸白梅”,没想到今天连寡妇也叫上了。“寡妇”是指妇女死了丈夫,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用这样的字眼来骂她,她倒真希望自己是寡妇,那样也许人们才会多一些悲怜。她是一个高傲的人,她从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可此时此刻她却好希望有人出来怜悯一下,帮着说说话。可看热闹的人倒是越来越多,出来说话的却一个也没有。
她真不知道,浩然怎会有这样的家长,但她回想自己以往对冰傲的所作所为,自己其实与他们又相差多少呢。
那是女儿刚上小学的时候,白梅站在学校门口,看见前夫牵着女儿的手,小冰傲一付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
她走过去抢过女儿的手:“以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他们都是坏人!”
“不!他是爸爸。”小冰傲天真的说。
“你的爸爸早死了!”白梅一脸的无情。
“你怎么能这样和孩子说话?”前夫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说他爸因嫌弃她是女孩从她一出生就不要她了?”白梅更无情地说,她喜欢看到前夫被她折磨的样子。
“好,好,我不和你说,我看看自己的女儿总没有错吧?”
“她不是你女儿,她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是的,不是的,他是我爸爸,我要爸爸!”小冰傲哭喊着。
白梅对着女儿就是一个耳光:“我说过你的爸爸早死了!”前夫抢上一步想拉开女儿。白梅迅速把女儿抓过去:“如果你敢再靠近她,我就卡死她!”
女儿惊恐的望着自己的爸妈,她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小孩的父母都是在一起那样的亲密,而自己的爸妈像敌人一样,她感到非常害怕,害怕得都忘了哭。白梅示威地看着呆在那里的前夫,心里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可当她看到女儿的眼神时竟有种莫名的不安。
白梅仿佛又看到小冰傲那惊恐的眼神,她感觉到一阵揪心的痛,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自己太对不起女儿了。尽管她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她也知道一个人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就犹如一棵小树、一张白纸,本性纯洁无暇。需要的是父母精心培育、养护。他们的性格、爱好、学习及其品德都会受到父母的影响,以致整个一生会难以改变。家庭教育的好坏关系到孩子一生的成败。可自己给了孩子什么呢?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就因为是她才让自己离婚了吗?自己不是对别人那种重男轻女的态度感到可悲可笑吗?可是自己又是怎样在做呢……
车里的人很多,大家都嗑着瓜子聊着天,或躺或坐,尽情的寻找自己感到舒服的方式。只有白梅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她黯然地看着窗外扑面而来又倏忽消逝的或荒凉或喧闹的景色,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只听见司机扯着喉咙大声地叫着:“下车下车,全部下车,要吃饭了。”就象吆喝牲口一样。
白梅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司机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下车,吃饭。”
“不想吃,不舒服。”白梅淡淡地说。
“不想吃也要下车。”
“我不下。”
可能是看到她的表情有点决不妥协的样子,司机瞪了她一眼就下去了,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白梅不知道自己与一个司机较什么劲,她沮丧极了!以往的片断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呈现……
“砰砰砰”很晚了,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拍门声。
白梅慌忙穿好衣服,打开门,一阵酒气扑面而来,浩然爸妈示威似的站在门口。“把你家的小贱人交出来。”
“可她不在家呀。”白梅真搞不懂这对夫妇,半夜三更的又来说这些混帐话。
“不在家,你快去找呀?你家的孩子爱玩失踪,我家的孩子可是没有这样过的。”
“告诉你,寡妇!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你了!”
“我会去找的。”白梅也好象都是自家孩子的错。
“那你快去找呀!还在家等什么?天底下怎有你这样的母亲?”
夫妻俩一直在白梅家折腾到半夜,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白梅虽是教师,可面对他们夫妻总是会词穷,似乎什么道理在他们面前都说不通。
就这样,浩然爸妈找乐子似的,隔三岔五的就来闹一场,也不去找孩子。
白梅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他们夫妻的不断吵闹把她逼近崩溃的边缘。她每天都会做一个同样的梦,一个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梦。梦见女儿赤着脚,走在冰天雪地里,哆嗦着缩成一团,大声地叫喊着:救我,快救我!白梅拼命跑过去,可怎么也跑不快,好不容易快抓住女儿,可是她却已经到了悬崖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抓住了,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惨叫,女儿掉了下去,自己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那身子一直落呀落呀,“咚”的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把她从梦中惊醒,她不知道这梦是什么意思,也许什么意思有没有,只是自己胡思乱想多了。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可那梦总是鬼使神差般留在她的脑海里撵也撵不走,恐惧与悲伤牢牢钳住了她的心。
又是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孩子的消息。白梅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孩子真的离家出走了。
天空乌云密布,骤然间风就大了起来,磅沱大雨也急不可待狠狠地砸了下来,轰隆隆的响声使大地颤抖起来,似乎世界末日到来了。白梅提起简单的行李,走出家门,又回头看了看。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要和它生离生别一样,但却没有一点留恋的感觉,这里带给她的只是伤心和羞辱。
她向俩孩子的同学打听过,浩然在南方有一个很好的网友,她要去寻找两个迷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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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3世~有许多事,不管你多么不想它到来,不管你多么不情愿它到来,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如我们总不想长大,可在不想中却总是不知不觉地就长大了。不管白梅是多么不情愿路有着自己的尽头,但该到头的总会到头。一~车,~清新的空气~面而来,这才~车里原有的一~臭味,残酷的现实让她想回到那~臭味的地方,在没有尽头的路~一直走~去。但她必须面对现实。惘然四顾,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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