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丫一夜未归到底还是被孙大狗发现了,他怀疑昨天晚上小丫就在知青点张笑天那里,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妹妹已经做了张笑天的女人。
孙大狗和张笑天相处得来,俩人的关系几乎到了同流合污地步。
随着招工进城推荐选拔保送工农兵上大学的风暴到来,孙大狗费尽心血打造的西河湾先进知青点像被洪水浸泡久了的河堤,一夜间土崩瓦解了。知青们通过各种关系走完了,唯独他的铁哥儿张笑天倒像西河湾入赘的女婿舍不得婆娘一样厮守着知青点。几次招工,用人单位看上了张笑天,孙大狗总是全力以赴为张笑天张罗打点,身子使不上力用屁般顶。可是,招工表屡次报到公社,次次被陈忠贵给卡下了。问他为什么,一句话,表现不好!孙大狗纳闷,纳闷是他搞不懂,为什么陈忠贵总说他表现不好?是什么原因?西河大队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都说张笑天表现好,为什么偏偏你陈忠贵说他表现不好?在我孙大狗眼里,张笑天表现是极其优秀的。可以这样说,张笑天若不合格,大队再没有比他更合格的了。说我孙大狗笨,我孙大狗并不笨呐。大队知青就剩下张笑天一人,所以没人跟他比了,为什么他还是走不了?要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教育了四年,该给他发结业证书了。我是根深苗红的贫下中农,在西河湾,我天天教育他我能不知道。犁田耙地、安苗下种、施肥建苗,割麦插秧、样样农活他做的比土生土长乡下人还灵光。连他身上的装束与西河湾的社员也没什么两样。你陈大书记不要官僚,到乡下看看我是怎么教育张笑天的。可以这样说:时间是最好的包装师,这几年,他脚上穿的,是西河湾大婶们千针万线纳成的千层底土棉布鞋,下身穿的是黑色大腰**,上身是土布对襟白褂子,顶一脑壳粪桶盖子头发,一脸缺乏营养的黄土色,不管你怎么看他,也看不出他是城里人。我就搞不懂,张笑天与你平日无冤往日无仇,偏偏你就对他过不去,不知道张笑天是在那辈子得罪了你陈忠贵,一个堂堂公社书记,处处跟一个小知青作对。
其实张笑天走不了的原因,追根纠底是他孙大狗起了倒作用。就是上次县银行招工,他为妹妹招工的事到公社找陈忠贵说情说漏了嘴,无意中把张笑天与小丫的关系透露给了陈忠贵。他在陈忠贵面前把妹妹小丫视为又红又专的回乡知识青年,文化成度吹成高中水平,浮夸小丫能胜任银行会计这个工作。还加个特别,说是大队知青张笑天这几年一直帮助妹子补习文化课,如何,如何……
当时陈忠贵听了他对妹妹小丫活龙活现描述,有口气送他妹妹走,还主动捎信让小丫去找过他,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丫没走成倒还搭进一个张笑天。孙大狗想起来也生气:我成了孙权招亲,赔了妹子又折兵。倒还弄成僵局。每次招工指标到了西河,大队报上他俩人名字,屡次报上去,屡次被卡了下来。
孙保国为妹妹工作的事没少操心,问大哥孙保田,大哥总是遮遮掩掩,从不正面回答。问多了,心情不好时还吼他两声。去年大队保送一个上大学指标原本是小丫的,后来高燕走了,为这事差点和大哥大嫂闹翻脸,还是大嫂告诉他他才晓得真相。他俩走不了的原因,就是他一向敬重的陈忠贵在捣鬼。事后他知错认错的向大哥大嫂认了错,解除了一场误会。也就是那次与大哥一场刀刀见血的误会,公社书记陈忠贵光辉灿烂的领导形象一下子在他心中坠毁。大嫂一席话,孙大狗终于看清了陈忠贵卑鄙嘴脸,他所敬重的书记变成了眼中的敌人。对敌人,当过兵的孙保国是仇视的,是憎恨的,仇视归仇视,憎恨归憎恨,因为陈忠贵有权,他玩不赢陈忠贵。大队民兵连连倒是有几杆汉阳造(步枪),陈忠贵是公社书记,不是敌人,我的枪法就是能打五环,能把他当靶子打吗?没法子,谁让我是农民,小命掐在人家手上,胳膊扭不过大腿啊。孙大狗忍气吞声,见了陈忠贵就是恨得牙齿发痒,有火气也不敢大声。大哥交待过,要他学会**尾巴做人。孙大狗只有忍着。可孙大狗是个火爆性子,也有忍得不耐烦的时候,几次拳头掐得咕咕响想摸陈忠贵的哨,可大哥胆小怕事,用身子阻挡,要不是大哥阻拦,就是有十个八个陈忠贵他也会三下两下放倒他。孙大狗生气、不服、也只敢在背地里骂陈忠贵:王八蛋!老子认为你是个人物!你他妈的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是条披着人皮的色狼!他天天骂,时时骂,好像这样骂了才能抹平受到过侮辱的心灵。
孙保国立场坚定,爱憎分明,在西河湾只敬重俩个人。
一个是老支书跛子三爹。三爹,是三八式的老党员。抗战初期,松山县委在松山建立了第一个基层党支部,这个支部就设在西河,委任三爹任第一任支部书记。当时地下党为了掩护三爹身份,好让他在敌人鼻子底下顺利开展工作,花银元为他在松山县伪政府买个小官当。官到手后,三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马上任当上了西河村伪保长,成了白皮红心萝卜,挑起了西河地下交通站联络员重担。从山江市到陕北根据地很多重要人物,都是他组织的群众掩护下,在敌人鼻子底下安全越过京广线的。
三爹是个跛子,西河湾男女老少喜欢这样称呼他“跛子三爹!”老人家也乐意答应。三爹年青时英俊帅气,脚并不跛,后来脚跛了。三爹脚跛了,跛得光荣,跛得英勇。可不像湾北头的棉花贩子孙老歪,半夜三更偷翻墙头摸小寡妇**,踩滑了脚捽跛了的。三爹脚跛,是为了救众乡亲被日本鬼子枪柁子打跛了的。三爹没有上过学,在抗战八年里,给很多有学问的人当过交通员,剽学了不少文化。同时在这些革命同志身上听到了不少古今中外天南海北的笑话和故事。三爹记忆好,只要听过一次,这些故事就像青山上的麻藤根一样深深地盘踞在脑子里。他把这些故事当成宝贝,闲时他总是不走样地讲述给湾里的老少听。县文化馆张老师在乡下收积民间故事,听了三爹的故事感叹的说:如果把老书记肚子里的故事和笑话编成书,可以说又是一部经典巨著。我敢说;绝不比西洋人编写的安徒生童话集逊色。三爹的故事都是讽刺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奉劝那些正想走歪路或正在歪路上走的人学好从善。孙保国和西河湾的同年龄人几乎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三爹老了,从书记岗位上退下来后,闲情逸致不减当年,多少年做地下工作练就的钩鱼术,如今到了炉火纯青地步,有一套独特垂钓技巧。起什么风,在那个方向投鱼诱饵,鱼漂吃**深,能钓多大的鱼,春夏秋冬钓法不同,三爹会说得头头是道。可以这样说,只要是他的钓竿伸进池塘里,咬钩的鱼有多重,是什么鱼他都知道。在西河湾,不!应该说在松山县,三爹称得上是神竿一把了!
再一个人就是现任支部书记他的堂兄孙保田,堂兄比他大十五岁,从小父母双亡,是在他家长大的。父亲对他管教严厉,说他是孙家的长子,全家人省吃俭用供他上完了中学。父亲经常对大哥唠叨:小子,叔对你没别的苛求,好好跟着先生念书,将来有了出息咱老孙家就有了盼头。再说书读到肚子烂不了,将来就是成不了材也要成一个有用的人。父亲是土里土气乡巴老,好像侄儿念好书才有官做,做了官才对得起他那死去了的苦命哥哥。大哥为人地道,在湾里很有人员,口碑好。大哥是陈忠贵当了青山公社书记后,为了稳定他在青山公社统治根基,大换班子时,在三爹极力推荐下,才把大哥提拔成西河大队支部书记。大哥上任后做事稳当,每当工作上遇到棘手的事,就把老书记跛子三爹请到家里来喝两盅。这一老一少,只要是端起了酒杯就兴致高昂,谈起话来滔滔不绝。在餐桌上,大哥三句话不离本行,向三爹讨教怎么当书记。三爹从不吝惜,三杯酒下肚后,三爹脸红的像关公,说起话来确不紧不慢。等他再喝三杯,话也慢腾腾的说完了。就是这你急他不急的慢话,就像一把扫帚,帮大哥扫除了手上所有的棘手难办的事。这当书记的法子和奥妙自然而然地也慢慢被大哥领悟了。孙保国小时候经常看到这一老一少两位书记,酒后坐在昏暗豆油灯下通宵达旦的交谈一些让他听不懂弄不明白的事。听到好奇时,搬个小板凳坐在三爹身边,拿着草纸媒子尖着嘴,噗、噗的吹着媒纸,在三爹长烟斗上点烟,灵光的向三爹献殷勤,为的是借点烟的机会让耳朵新鲜。
乡村土屋里那盏土陶灯,多少年,多少代,它像庄稼人心中的主心骨。每当黑夜来临,灯,齐刷刷地跳跃在西河湾家家户的窗台上,跳跃在黑糊糊的灶台上,微弱的灯光给忙碌辛苦了一天种地人带来了回家后的温馨。这时候,西河湾朦胧宁静夜的轮廓被窗外错落有致透出的灯光神工般勾勒出来。夜幕下的西河湾似瑶池下来的天仙,搂抱着西河像对思爱夫妻安祥地躺在松山脚下,显得如此地温馨和美。寂静的夜,悄悄带走了庄户人家一天的辛苦,一天的劳累,也带来了土坑上汉子与婆娘的欢快。当夜静慢慢地走进了深沉,家家户户的灯熄灭了,只有孙保田家里的灯还亮着,灯盏上一支秀丽多彩的小火苗还在不知疲倦地跳跃,闪烁着象征希望的星光,灿烂地照在仨个年龄不同人的笑脸上。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映在油烟熏黑了的土坯墙上,像一幅绝世的版画篆刻在孙保国育雏的记忆里伴随他长大。随着岁月的推移,幼时好多淘气高兴惹人事儿慢慢地变得模糊,只有这墙头上的影子还常常清晰的在孙保国脑海里翻动。
记得有一次大哥从公社开会回来,满头雾气的样子对他说:“保国!你看三爹是不是在大塘钓鱼,你去把他请回来,我有事找他!顺便到“飞机场”(棉花地)跟你大嫂说一声,叫她早点回家做饭。”
孙大狗看着大哥一脸阴霾,感觉到西河大队政局又处于摇摇欲坠的紧要关头,西河艳阳天里蕴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他不敢怠慢地一口气跑到大塘边,喘着气站在三爹背后。三爹坐在马褡上正眯着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用鸡毛管子做的鱼漂。插在水塘边篾巴篓里的活鳍鱼在水里不时地发出啪啪响声,孙大狗没敢惊动三爹,大气不出地注视着在水中左右晃动的鱼漂,心却比钓鱼人还紧张,看着闪动的鱼漂干着急,心里不停的喊叫:拉呀!拉呀!快拉呀!可是,三爹并没有被晃动鱼漂而激动,双手握住鱼杆轻轻地向上提了提,鱼标在水里挪动了一下位置,口里自言自语的说;“又是个偷食吃的小混混。”然后对着映在池塘里的孙保胜影子眯缝着带笑的眼睛说:“狗子,气喘喘地跑来是不是又看上了三爹巴篓里的鱼了。”
孙保国对三爹一本正经地用掺杂了幽默稍带淘气的语气回答说:“三爹、不是我看上了你巴篓里的鱼,是我大哥看上了。他今天到公社开会买了瓶西凤酒孝敬您老人家,大嫂把下酒的菜都炒好了,正等您老过去呢,大哥要陪您老渴两盅。”
三爹听到酒,精神头上来了,拿起靠在跛腿上的拐棍,扭转脸笑眯眯地用拐棍指着大狗的鼻子摆出一副长辈的爱容,说:“你小龟孙子!又在骗你三爹爹,小心我用这拐棍做你屁股!你大嫂在棉花地里薅草,你以为你三爹只看鱼漂不看人哪!我看你小子是三天没洗的摇包布,一般大酸味,欠锤!是不是你大哥有事找我?”
三爹说话声音洪亮,犹如炸雷,虽然看到他脸上是笑眯眯的,眸子里却闪着质问,那质问是严肃的,是洞察一切的,**盯在孙保国的脸上。
孙保国心想,到底的是老地下党,不动声色地就觉察出是大哥有事找他。
孙保国警惕的看了看塘边上几个佯装聚精会神钓鱼的老头子,眼睛却滴溜溜的盯着他转,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干脆装出一副恭敬没事的样子,索性看着那几个正眼巴巴瞅着他竖起耳朵想听新闻的老头们戏笑的说:“三爹!您老人家真是诸葛亮,料事如神!今天这鱼是您老书记亲自送给少书记呢,还是我帮您老提过去。”
三爹听保国用他和保田约定的联络暗语与他说话,心一惊,不好了!保田遇到麻烦了。他镇静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说:“你这嘴馋的猫,就是惦记我这巴篓里的鱼,小子,有事去忙你的事去,不要站在这里像个树桩把我的鱼吓跑了!你到“飞机场”(西河人把棉田比作飞机场)跟你三婆代我请示一下,就说我不回家吃晚饭。”
“嗯!晓得了!”
孙保国与老地下党三爹的暗语瞒过了大塘边所有的钩鱼人,他们牙根儿也不会想到西河湾会有一场即将来临的政治风暴,一旦风暴到来,会直接冲击他们的切身利益。
利益对贪图利益的人来说是渴求,是欲望。利益对维护利益的人来说是权力,是义务!群众利益,对三爹,对大狗,对孙保田来说,是职责!因为他们都在带有镰刀斧头的图腾下宣过誓,我们是西河湾的——共产党员!捍卫群众利益我们会义不容辞!
孙大狗说完像没事似的对着几个装看鱼漂,挤眼偷看他神色的家伙冷笑了一下,扭身朝地里走去。他一路走,一路想:三爹让我代他请示三婆,哼!您老怕她怕了一辈子!看来三婆的魅力永远是您老心里不落的太阳。我找媳妇要把三婆当比子,找如三婆这样的女人过日子就是喝凉水心也甜。三婆婆年青时是西河湾出了名的漂亮玲珑女人,快70岁的婆婆,脸上还影影绰绰蚕留着年青时的美艳,难怪三爹爹一辈子对三婆百般将就,搂着这样的女人过一生日子的男人我看西河湾男人里头数不出几个来。孙大狗脸上挂着久违的羡慕,边走边自言自语的说着。
三爹收了杆,双臂撑着拐杖拎着巴篓,一步一拐,艰难地朝孙保田家走去。他边走边想:保田肯定是又碰到了棘手的事了,不然他是不会心急火燎地派大狗来找他。
他是看着保田长大的,通过长时期对保田观察,对他的人品是敬佩的。培养保田入党,提拔他当西河大队书记三爹没少花心血。保田当书记,当时在青山公社班子里是有很大争议的。西河大队有俩位后选人,一个是孙保田,一个是现任大队长孙大旺。公社书记陈忠贵的本意是要让孙大旺当书记,县组织部派人来审干,征求三爹意见,鉴于孙大旺的人品被三爹否定了。三爹慎重考虑之后,向组织部极力推荐孙保田接任他的书记职务。三爹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拖着跛腿亲自到县上去了一趟,找到了他的老上级,原松山游击队政委赵红霞县长,赵县长从中周旋这才艰难地把孙保国扶上了马,当上了西河大队的支部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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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陈忠贵』
陈忠贵在官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青~公社,我可以指点江~,有至高无~的权~,竟然会失算给一个跛子。后悔在编制仕途预算时忽略一个重大环节,小看了跛子,把这个跛子~编了,导致在西河大队安放政治爪牙失算。青~公社各大队班子调整了几年了,他始终~不明白组织~为什么没有采纳~意见。为此,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盯着西河。好像西河是一颗隐藏的定时炸~,不知那一天会爆炸。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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