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狗日的田保才可真会装相啊。我离他才十几步远，我喊，保才，保才，田保才······喊了四五声，其他一起和他打牌的三个人都听见了，都抬头朝我这看。连平日聋了吧叽的田聋子（外号）也不看牌了，转头看我。可这狗日的田保才愣是装作没听见。

田保才！我憋足气吼了一声。声音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怎会有这么大的声音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自出生到现在还没这么大声过。这都是让保才这狗日的给逼的。以前我说话总喜欢轻声慢语，我觉得说话有时比干力气活还要累。所以能不说的我尽量不说，非说不行的我也不会大声。比方说吧，英子（我老婆）在田里给豆子除草，我去叫她吃饭，本来在田头喊一声就行了。可我懒得喊，我情愿花费些力气多走几步路到英子身边，说，吃饭。有时还没等我开口英子自己就问了，吃饭了？我只需在鼻子里“嗯”一声，省得说了。

可现在我不得不大声了，狗日的保才跟我装呢。看来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病猫了。我要摆出我的尊严，我要让保才这狗日的知道，我田保怀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显然，我一声大吼让保才这狗日的很惊诧，他脖子扭了九十度看着我。我冲他勾了勾手（指尖向上的那种）。我勾手时胳膊的幅度有点大，像是我自己在抽自己的耳光。

保才过来了，说，保怀哥，啥事哩？

我没说话，转身向村外走。我感觉保才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我家那条黑狗，一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

在村头的那颗老槐树下，我转过身。我看到保才的目光有点慌乱。我决定直截了当地问，我不喜欢兜圈子，何况像我这种不喜欢说话的人。我说，保才啊，你和你嫂子是咋回事？保才很吃惊，说，啥咋回事，保怀哥，你啥意思呢？我脸一热，当时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别人绿帽子都给你戴上了，人家都不脸红，你倒不好意思了。我说，人家说你和你嫂子有关系哩。保才跳起来，说，谁说的，谁说的，保怀哥，告诉我，我放火烧他的房子，我拿刀砍死他。我说，你是不是和你嫂子有关系？保才说，我的哥哩，你这是什么话，你侮辱我不说，你侮辱嫂子哩，你这不也是朝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吗？我说，保才你给我听着，逼急了，逼急了我照样杀人放火！

说完，我转身就走。我不走不行了。我看到保才这狗日的想要急了，眼都瞪起来了。再说，我得立刻回家去，英子还在家哭呢。我不能让她哭着说我没种，我要告诉她我找过狗日的保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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