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繁华热闹的清遥阁今日却冷冷清清的，门口一个客人也没有，也不见姑娘们引来送往，甚至街上的人们经过这里时都敛声屏息，忌惮得很。

　　“看来清遥阁今儿个来的是个大人物。”遥楚函倒是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深吸了口气，也笑道：“是呀，看来今天可以一饱眼福和耳福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平时的粗心大意惹了不少麻烦，在心里默默念，今天可是千万不能闯祸了呀。

　　老鸨倒是和平时一样殷勤地迎了我们进去，只是道歉说今天曲蝉还有大客户，可能不能好好招待我们而已。当然，我们的目的不在这里，所以欣欣然进了雅间，品着上好的酿月清茶，静静等着。

　　碎碎的铃声轻响，屏风上映出了一个女子的剪影，娉娉婷婷，清秀婀娜。一个失神，曲蝉便已站在我们面前了。她今天绾了个高高的髻，画了个飞凤眼，显出的是不同于前日的冷艳。

　　“曲蝉，”我笑着粘上去，“今天又换了个撩人的风格呀，你看做你的丫头还真的不容易，一双手呀，不知得会多少花样。”

　　“灵小姐，你过奖了。”曲蝉身边的小丫头梦澜规规矩矩地回答，可一张笑脸已把自豪和喜悦显**来。

　　呵呵，我心里一乐，一句话哄乐了两个人，我还真是天才。

　　曲蝉向遥楚函行了个礼，便转来向我说话：“蔓晞，你还说我，你们家秋蕊丫头不是更惨，每天满足你那张挑吃的嘴和你那闲不住的古怪脑筋，我看都得减寿个三五年的。”话一出，我们四个人都笑了。

　　从第一次见到曲蝉，就觉得和她有着特别的默契，总觉得她不似其他的女子，所以很坦率的说明了女子身份，和她交了朋友。她的语言诙谐，脑筋也转得快，常常能跟着我的现代思维，让我觉得特别窝心。在这个生疏的世界里，她就像一个太阳，可以暖暖心田。

　　曲蝉刚和我们浅聊了几句，就听着大厅里喧哗起来。我挪到窗边，隔了珠帘看下面的情景：一群黑衣护卫走了进来，在大厅内四处检查，似乎是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连几个打扫卫生的都被清出去了；随后八个褐衣人抬了顶软轿停在了大厅前。

　　我皱了皱眉，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看上去就感觉不爽。转头问了曲蝉，可她也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次的客人连茹妈妈也不知道，只知道来头大得很，给的钱也多，妈妈便不好再多问什么。而且，这种人的事情，少打听的为妙。”她知道我的好奇心强，便专门叮嘱了一句。

　　我知她心意，笑着点点头，安静地看下去。

　　茹妈妈殷勤迎出来，招呼上茶和糕点，可一个总管模样的人挥挥手，看来是不必了。随后便有人陆续端上茶点，看来这位贵人是自带了食物的。

　　“哦，这个人还真会享受。”不知何时遥楚函也移到了我旁边，兴致很高地为我介绍道，“你看那茶器，是由一整块罕见的紫色昆仑玉打磨而成，无论是这玉还是这手艺都不是一般富贵商人能用得上的。再看那一碟碎玉糕，和你平时吃的可不是一个等级的，那是取春之晨露、夏之夜雨、秋之首霜、冬之初雪融的水泡上上好的息缅阴米制成的，入口即化，醇香溢于口鼻耳舌之间，渗于指间皮脂之外，是贡品中也难得一见的极品。”遥楚函顿了顿，对着我翻了个白眼，“你干嘛把口水吞得那么响呀？”

　　我喝了口茶，不好意思地笑笑：“谁让你说得那么诱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对了，你说那既然是贡品中的极品，难道不该是皇上才有的吗？”

　　“那就更能说明此人身份不同了，要么是皇亲国戚受赐的，要么就是富可敌国自己有实力弄来吃。”遥楚函继续分析着那一大堆让我直咽口水的糕点、茶水，我不禁怀疑这人脑袋里怎么有这么美食家的储备，还有他是怎么仅凭看一眼就能说出那么多东西？

　　真正我胡思乱想时，茹妈妈叫出了清遥阁最善舞的流云姑娘。流云一出场，全场的光华仿佛都聚到了她身上。她的皮肤是我望尘莫及的白，白中带着剔透的亮色，像是珍珠般流转着光晕。再看她今天的盛装，就知道是刻意打扮了不少时候。我纳闷地问曲蝉：“曲蝉，今天不是你要接客吗，怎么她还先盛装出场了呢？”

　　曲蝉笑笑：“今天呀，不是我一个人的客，可是整个清遥阁的客呀。他包了整个场子，点了所有上三牌的姑娘。”

　　“什么？”正在喝茶的我一句话没说得出已经呛得不行，刚要刻出声来就被曲蝉一把捂住了嘴，“妹妹呀，你可别添乱，你这一咳不是把自己给暴露了吗？姐姐我怎么办呀？”我才想起来，既然包了场，就不能有其他客人，这老鸨还是看在曲蝉的面子上才迎我们进来的吧。我赶紧点点头，硬是憋了下去，嗓子辣辣地痛。

　　上三牌呀，我怎么能不惊讶？清遥阁的姑娘们都是分了等级的，只有那些在样貌、身段、修养、技艺等各方面都非常好的姑娘才能进入上三牌，她们就可以像深闺小姐一样不用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靠卖笑为生，她们就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客人接待，当然她们的一首曲、一支舞就是千金难买了。而现在大厅里的那个人居然点了上三牌的所有姑娘，出手之大，让人惊讶。

　　转头看看遥楚函，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正专心致志欣赏着下面的节目，转眼已有几个姑娘各显技艺。又看看曲蝉，已经在整理裙裳，调音试弦了。

　　“曲蝉，要轮到你了吗？”声音一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能是由于刚才呛了一下又使劲憋回去了，把嗓子给伤了，此时声音又粗又沙，全然不像灵蔓晞以前清亮的嗓音，倒像个抽多了烟的男人。我倒是笑笑没什么，可曲蝉觉得十分惭愧，小声对我说：“妹妹呀，姐姐不好，硬让你咽了去，这里有瓶爽声子磨了酿的浆，回去好生吃了，一两天便好了。”我闻了闻味儿，爽声子原来就是薄荷呀，便不推迟，收进了怀里。

　　下面茹妈妈的一声“曲蝉献曲《步月谣》”一响起，曲蝉就轻迈莲步，出了雅间。只听得一阵碎铃声和裙角曳地的窸窸窣窣，曲蝉便已站在了大厅中央。

　　“好。”一个男声从软轿中响起，“不施粉黛更显颜色，不着盛装更添姿态。早闻清遥阁的曲蝉姑娘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呀。”声音慵懒却清清楚楚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看来这个大客户不仅是个富商，更是个内家高手。

　　“曲蝉没有别的什么特别，只是这个性子，是不愿随了大流去的。”果然是我的好姐姐，并没有因为一句赞赏就拉下脸皮与人示好。

　　说罢，再无言语。手一起伏，如水的旋律便流淌出来。琴声稍顿，歌声便悠然而起：“冷屏画，清秋月，夜色如水流萤追。梦阑干，醉高阁，舞榭歌台倚不得。一曲秋意惹人伤，笛音残，魂难还。空望天水关。五十营，七十军，关外月冷土凝紫。铁甲在，战枪存，纵马天涯啸酒气。一役如虹贯百里，夜风袭，角声寒。何时归故里？”最后的尾音遥遥地向空中荡去，仿佛一根断下的弦，在风中颤颤悠悠却又倔强地高上去。亦如曲蝉的为人。

　　掌声三响。软轿的帘被挑起，一个白衣人走了出来。虽然看惯了遥楚函身着白衣潇洒如鹤，我此时也不禁惊叹有人能把白衣穿的如此传神！他的白衣，无风而动。他的白衣，如雾，如烟，如春天里不开眠的淡淡气息，廖然地围绕在他周围。那缥缈仿佛随时会淡去，那轻柔又似马上要化开。究竟是那白衣给人这样的感觉，还是那白衣围绕的男子？他带着一个精致的白面具，没有表情，却仿佛能看见他那缱绻的浅笑。

　　我正想问问遥楚函可知这面具的质地和来历，却看见他整个人冷冰冰的，脸上是漠漠的冷峻，而眼里却是**的恨意。我被这种寒意惊了一下，忙去握他的手，却也是冰冷得没有丝毫气息。

　　“遥楚函……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我小心翼翼地问。

　　“是他，是他……”遥楚函的嘴角只挤出了这几个字，便一跃而起，手里的短剑已经向白衣人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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