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志在遥远方、父更挂儿长
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使广大百姓的生活逐渐好转起来了,但也有少数人都由此而坠落下去,投机钻营,大发横财。
一九八三年九月,打击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的斗争由上到下拉开了帷幕,老厂粮所会计胡云龙因贪污和乱搞男女关系而被擒进了牢房。新化老厂本来在一条路线上,当时新化连我在内已有二个会计,于是县局考虑到了我,去做胡云龙的抵头,不为别的,为了工作。本来我在新化已经在习惯了,现在又要到艰苦的地方,我感到非常难过。
本来,按照人们的看法,一般人员会调到县城,但我却相反。于是父亲问我:“美美,你是不是在工作上出了什么差错,不然怎会反调进老厂呢?”我清清楚楚的向父母作了解释,的确是由于老厂抽出人来,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我在新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从领导的安排,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与领导和职工闹过大矛盾。基层粮所的工作,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干过的基本上没有,我一一回想来,自觉问心无愧。
当时,局里面搞人事的把局里面的决定告诉了我之后,我真的是想不通,新化的领导及职工也都不放我去,所长李发明对我说:“小史,你各仍去,工资我们发着,粮食我们给,我们所仍然是需要人的。”这样,局里面通知后,我未到老厂。
直到一个月后,一九八三年十月,县局财会股老将及老余二人坐着白廷章拉米的货车,来到新化,认真的做了我的思想工作以后,才把我那简单的行李扔到车上,准备第二天进老厂,当晚,所上的职工及其他单位的朋友等都来向我话别。说老厂那个鬼地方,风气不好,粮所的几任会计没有那一个不倒霉的等等。我向他们说:“我不同于其他人,我清清白白的进去,清清白白的出来。”第二天坐着大货车,一路灰尘,一路颠簸,我到了离县城八十多公里的老厂粮所,一下车,我就心身如裂,摇摇欲坠的山岩下,群山之中的**里,是老厂,一种压抑的心情充斥我的心间,更何况不知要在这儿在多久。我蹲在晒场上边沿上,双手抱头,只会叹息,开车的白师傅此情景,安慰我说:“小史,你不要太难过,不过多久,我来接你出去。”我知道这是安慰我的活,但心中又稍稍感到安慰了许多。当夜,我实在难以入睡,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不是人在,却有人在的鬼地方”这几个字来形容老厂是多么的难在。
然而,更令人头痛的事情是,前会计因去劳改了,他到一走了之,但所经手遗留下来的,却是一盘滥帐。县局的财务手续制度又是不那么的健全,所以,会计上的每一个科目,都遗留下了悬帐县案,我在新化认真的会计工作又没有于过,基本上是于其他的业务工作,故而所面临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但在县级的支持下,自己并没有泄气,青春的热血在胸中沸腾,我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工作搞好。业务最复杂的年称被我赶上,当时,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老厂区七八十万斤的公余粮分到了千家万户,工作量成数倍增长,为了赶报表,自己经常加班。业务不熟,除了看书看制度之外,到处打电话向老会计请教,艰难程度不堪回首。所幸自己年轻,记忆力好,故从来没有在工作上拖过县局的后腿。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对于老厂的一切,我渐渐熟悉了,自认为这个地方还是比较好在的,山清水秀,风景蛮好。对于大自然,我历来都有一种执着的爱,每当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总是想用浅薄的文字水平来抒发的一番感受,在新化的岁月里,自己是抒下了无数的“诗篇,”,显然没有发表过一篇,但却作为一种财富,孤芳自赏。对一件事情,一个地方的感受,是什么样子,完全处于当时的心情而论。但是,当时的条件艰苦是客观的,没有电灯,晚上是靠煤油灯和蜡烛作为照明;没有水,生活用水要到好远的地方去挑,洗衣服要到大箐沟里面去洗;没有客车,回家来要靠搭货车出入,如果一有急事,那就倒霉了,只有走路到戛洒,再绕戛洒班车回新,但仍要走三十多公里的路;文化生活枯燥,偶然看一场露天电影,还要自带板凳,掏二角五分钱。但这些,对于我来说,业已次要了,我只能把精力用于应付工作上,大摞大摞的单子,想起来使人头痛。但我却仍然生活得有乐趣。白天工作,晚上一个人躲在宿舍里静静的看书,写字,累了,就睡大觉。时间,是最好的镇静剂,慢慢的,就一切都习惯了。由于帐务上不是那么的熟悉,加上八四年五月,全县搞了一次声势浩大帐务大检查,出新平来的次数就多一些。虽然每一次出来,找车坐车都要受罪,但一想到可以回家了,所以总是高兴的。记得有一次坐货车从68公里那条路线出来,车子坏在路上,耽搁了五个多小时,饿得无法形容。到晚上了才到新平。但父母打开门时,看到儿子回来了,高兴极了。
每次要回家之前,我总是要写信告诉家里的。于是,老人就搬着指头算着我回来的日子,可以理解,父母二个老人单独在家中生活,母亲身体好的时候,田里地里,早出晚归。而父亲却孤单的抱着他的小收音机,冬天追着太阳跑,夏天坐在大门边,一天又一天的度过,所以,我回来,我们总是高兴的,两个老人,大门口,望着归来的,望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回来,记不清要问多少转又是多少转……
(一九九0年四月二日画于乡)
30双亲更凄苦、儿子上层楼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确实不错,勤劳质朴的父母把为人诚实的天性传给了我,是好事情。所以,自幼到今,对人对事,总是凭自己的良心出发。
在老厂的时光里,虽然刚到时思想顾虑太大,但渐渐的就把满腔的心思全部用于工作上面,在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同时,还帮助其他人干一些业务工作,同时,爱管闲事的毛病总是改不掉,对于违背国家利益和制度的事情,自己心直口快,总是受苦一些。因为年轻,再加自认为历来很谦虚,还谈得上尊老爱幼,所以与职工的关系相处得很好。
一九八五年八月,根据工作的需要,上级安排挑起了粮管所所长的重担,虽然力不从心,但由于职工的信任,组织的信任,也只好硬着头皮试一试,把这担子挑起来。父亲知道后,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美美,能走上领导岗位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既然上级信任你,你只好挑起来。但要注意,做任何事情都要踏踏实实的去做。”母亲接着说:“是的,你爹说的很对,他正因为骄傲,才倒至现在的处镜。解放前几年,本来他就在滇南一代参加了革命,并且加了著名的‘思普机’战役,解放后,他当过乡**,工会**,村长等等职务。当时腰插小枪,领着通信员,为老百姓做事情,真是红极了,在墨江一带,一提起他,很少没有人不知道的。几年后,即‘土改’结束,由于他太骄傲,肯和上边的领导顶撞,脾气又不好,终于被人整下来。”母亲结来了话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父亲说:“是的,你妈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当时不要太骄傲,脾气上好一点,现在不说什么大官,最起码干部是不会塌的,”母亲说:“是的,你那鬼脾气一直都改不掉。”父母由此话题而说到了过去的那些时况。我想,他们老人总是望子成龙的,对我这番话的目的,还是为了我的前途,父母用他们的亲身经历,来教育儿子如何去生活和工作。父亲的性格我是知道的,脾气怪极了,但论良心天底下恐怕难找出几人来。如果他老人在“红”的时候,刚直不阿,心直口快的性格能改一点,我相信他说的结论,现在不要说什么大官,最背时一个一般干部是不会塌的。在父母的鼓动下,自己的努力,上级领导的支持下,我从会计工作转到所长,困难固然可以想象,由于参加工作时间短,工作经验不足,因而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但我总是想,干得好坏是能力问题,不论干什么,只要从自己的良心出发,事事带头,并坚决做到不利用一小点权利,占公家的一分钱,在广大职工的支持下,这个烂滩子是会逐步收拾好起来的。
以后的事实证明,我上任以后,老厂粮所的确起了变化,首先自己针对各人的工作业务能力情况,工种上作了大的调整;其次是建立建全了岗位责任制,并严格考勤和上下班制度,与各人的经济利益相挂钩;再次是在改革见效的前提下,改善了职工的福利待遇,职工食堂进行了改革,选定了工会**,在文娱生活比较落后的山区,进行了职工文化生活方面设施的建设。使职工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只如此,粮所面貌大改,逐日走向好转。
在干所长期间,自己多的苦是难以言传的,几个粮点经常下去,最远的勐丙粮店离老厂四十公里,最近的罗柴冲也有二十多公里。非但如此,还经常下到大队上去了解农村生活等方面的情况,与老厂的基层混得很熟,因为我抱着“入乡随俗”这个观点,一下乡,我最受苦的不是吃方面和长途跑的皮劳,而是晚上的失眠,本来苦命的我就有这毛病,一到社上,上了床铺,跳蚤又猖獗,可以想象,是难以入睡的,有时甚至会彻夜不眠,一是蚊叮虫咬,其次是思念双亲的处镜,再次是考虑工作上的问题,四是自己的胃病有常犯,但下乡的乐趣却掩盖了这一切,每当在大雨磅礴的雨天,在树林茂密,羊肠般的山头小路上,自己引吭高歌,“如果春天没有花、如果人生没有爱……哪将会是怎样的世界”的时候,自己的快乐情绪到了极点。现在回味起来,还情不能已,热血沸腾。
由于自己的努力,职工的信任,在工作上逐渐有了起色。同时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在干着粮所工作的同时,还肩负着老厂机关团总支部书记的职务。八七年元月,在其他同志的配合下,成功地举办了共青团老厂区首届文艺联欢晚会,并担任主持人,那生动活泼的节目,至今仍犹在脑际。
这一切成绩的取得,最终应该归功于我的父母。是他们,为儿子解除了后顾之忧,天大的困难由他们的一把老骨头承担起来,不论大事小事,不到非不得已的时候,不会通知我的。是他们,在孤灯狐影的伴随下,把儿子的家料理得井井有条;是他们,在病魔缠身的情况下,仍然为儿分忧,从没有向儿子要过一钱的工资,而卖菜子、养猪、卖粮,一分一厘的俭省,维持着生活,为儿子节攒着结婚的费用;是他们,为儿子分忧解愁,每当我回家,他们欣喜若狂,对我像从国外回来的公子一样、问寒问暖、关怀倍至、是他们……
(本节于一九九0年四月九日画于乡)
31婚姻终身事、二老全依我
作为生活的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极大,八十年代初期,人们虽然也叫喊着改革,开放的口号了,但终究还没有真正的开放。要打破几千年来业已在人们头脑中根深蒂固的精神枷锁,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每一个的初恋,都足以写下一篇使自己欣慰,使别人感动的长篇巨著。不论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男与女,只要你经过初恋,都会在脑海中烙下美好的纪忆,以后的若干年,也许直至晚年,你仍会触景生情,勾起甜蜜的回忆。
在这里,我不想过多的再去评价初恋的意义如何,每一个人的经历不同,故然感受也就不同,不可能千篇一律,因为严格的说,作为我外貌平常,不可能使大批姑娘喜欢,清秀年小的我,虽豪情满怀,但生就的“尊容”,故在恋爱上并不乐观,居于此,正视自己,不敢过高的要求。接近的姑娘是那么的屈指可数。
我出身农村,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而他们皆已老了,我刚跨上青年的行列,那怕在校门之中,老人们已为我的个人问题而四处奔波,但被我一一回绝,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为前途,其次是那时除了读书,的确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尤其在个人问题方面。
父母省吃俭用,千辛万苦,总算把我供到了中专毕业并参加了工作,那一年——公元一九八二年七月,我走上了工作岗位,带着满腔热血从此投身于茫茫人海之中,投身于复杂的工作岗位,在奸诈狡猾的人际关系中一步步走着。
新化粮所——自己参加工作的足迹,留下了我的眼泪,我的欢乐,我奋斗的足迹,更留下了我生平与女朋友相处的时光,暂且给它起个名叫“初恋”吧,因为真正来说,那不是初恋的初恋,那在工作了年余的地方,那是自己情窦初开而又处于浓纯阶段的岁月。恋爱本是单一专注的,而我却不敢这样称呼,因为我只不过是穷居山野而无地方可去,没有吹牛之人而臭味相同,“明知非知已,权急且相随”,如果称之为朋友的话,是再恰当不过,因为我们没有卿卿我我、情意绵绵,没有写下一首爱的传篇,没有谈及你对如何,我对你怎样的话语,只有嬉戏打闹,吹牛聊天而已,但世人却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如果有的话,那就是爱情,有这样的定语,我又如何分辩呢?何况根本不必分辩,也没有必要分辩。只要自己认为对得起良心足实,更何况,我们经常是三个人在一起玩说笑一番而已。当然,无须直讳,在我当时年轻的心目中,确实燎起了一片情波,不然又怎说“回味”。
在小花园的石凳上,时值夜晚,点点星光映入池中,勾勒出小凉亭的轮廓,坐着的两人是我和我的好朋友胥明生,我们是诚挚的知己,如手足般的友谊,患难中确立起来的关系,于是,我喋喋不休的向他讲述着我在新化的一切,与他叙说痛苦,和他共享乐趣,天上地下,过去未来,当然也是我们的话题。
日月如梭,一年多时间过去,我调进老厂,于是,与新化的朋友从此离开,刚别时故然有点怀念,但随着时光的推移,一切的一切,如过眼烟云,一去不复返了。是她抛弃我吗?还是我抛弃她?没有,谁也没有,因为处于正常朋友,说声“再见”,就该去了,有志男儿怎能在须些小事之中混过,再说,根本没有真正谈恋爱,怎么能说谁不要谁。再一晃,我执此拙笔的时候,已经是六年过去了,各人皆有了家庭,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和小家庭而奔忙,见面连招呼也不打一下,匆匆的来,匆匆的去,成为历史,写进各人的记忆里。
真正的恋爱,一九八四年十月,在老厂,在重重大山的压抑当中,在孤独的煤油灯下,自己给自己壮壮胆,权衡了一切,提起笔来,给她——我的好伴侣——方福艳发出了第一封求爱信。我有多少孤独,我有多少失志,你爱我与否——一个农家子弟,一个相貌粗俗的你的老同学,这些,全被我写进了第一封信里,心中在默默的祷告,能符合她的心,愿我的一片痴情,得到天大的慰安。
婚姻,我历来认为,一半是天作,一半是人为,不然大诗人雁雨的诗《爱的思索》,描绘的会那么逼真而富有哲理,当我在联欢会上朗诵着的时刻,连自己有是那么的感动。
信,盼穿双眼望着建新的信,当时的心情,不亚于高考过后所望着公布分数和录取通知书。皇天不负人志,终于,她的回信来了,我难于叙述当时一遍一遍看信的心情,我只敢说,高兴的说:她没有拒绝!虽然,当时有一批比我强的小伙子在追她(这是她婚后对我说的),但她也鬼使神差,看上了我这个丑陋的朋友——三年多相处的老同学。
信来信往,二个多冬春过去,像种下去的种子秋天后有收获,像春天来了百花盛开,我们的感情由淡变浓,了解由浅入深,于是,按照常规,我们该准备结婚了。
老父母日夜为儿的个人问题操劳,只要我一回家,问这个那个,我皆一一回绝。父亲对我说:“你读书时根你提的事情,你说还没有毕业和工作,我们依你,你参加工作后与你提取,你说还没有转正,我们也依你,你现在你已转正了,你总是找借口,你应该为我们想想。”是的,我深深的理解父母之心,哪一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为儿为女,何况他们真的老了,生活的重担压得他们腰弯背驼,而我参加工作后,几文微薄的工资只够自己过日子,从来没有给过老人一分半文,他们的苦楚,我深深的理解,那有父母不理解女儿,儿女不理解父母的。但个人问题,是终身大事情,即便是父母的意见,也只能是参考而已。
我把自己的事情,向父母说明了,父母问了详细情况,之后,说:“以后的日子主要是你们的,关键问题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们,”多么朴素的语话,却包含了多深的为儿奉献精神呵!
我从来没有看低过她——我的小方,自认为她比世人都强过的点,是在对待婚事上的简单,当然不能忘记了她是多么的爱我,就象我爱她一样。婚礼的事情商量得很顺利,排除了恋爱过程中双方发生的误会和不快,由老父亲叫姐夫陪着我,到丈人家去拜见,并拿出年年积攒起来的二百元钱交给我,叫交给岳父家作为见面礼,并叮嘱儿不要怕羞,说为为嘴伤身,为老婆拜丈人等等。
一九八六年二月二十一日,是一个值得永久纪念的日子,数个新朋好友,几桌三亲六戚,在父母亲手建盖起来的房子顶上,我与她——亲爱的方福艳同志,举行了简朴而又热闹的婚礼,母亲及几个姐姐姐夫忙得晕头转向,父亲拖着带病的身体与几个老亲戚及同村“员老”款得津津乐道,母亲不知东西南北慌来慌去。一张大床,二个沙发,一个三门柜,一张写字台,是我们的家具,几盒塑料花,几付红门对,把收拾得清清秀秀的家装点得充满了喜气。大人的奔跑,小孩的吵闹,朋友的“闹包”,写下了一曲平常却令我难忘的乐曲。哦,尊敬的父亲,你又用颤抖的双手,递给儿四百元从牙齿缝中省下来的钱,支持儿子办了这一台大事情。我知道,你只要动得,不管风吹雨淋日晒,几年来如一日,背着那一袋菜子到街上去摆滩,一文二文的卖菜子攒钱,舍不得吃一碗米线,吃一份好吃的糖果,一分一厘的攒着攒着;我知道,你重病在身,仍咬牙坚持,决不肯轻易上医院,儿女老妻,亲戚朋友,几次次劝你去住院,你却说费钱,不肯去住院,吃一点药仍气喘兮兮的低声**着;我知道,你是身患重病而却为家庭操劳,戴着烂草帽,穿着破水鞋,抬着锄头等工具,去田间打倒塌的田埂,去地里挖地锄草,修沟壑水,把庄稼料理得顺顺当当,比别人家的强得多了,我知道,你与老母亲俩人孤苦零丁,远离儿女得不到半点的精神安慰,几年来辛辛苦苦,雨里风里种地养猪,舍不得杀吃,用来卖了攒起来,而多数时间吃个酸菜及自种的小菜度日,养几个鸡,蛋舍不得整吃,卖了三文二文的攒起来,一年到头,只儿子——我——他们心目中的大少爷回来的时候,把所有的好菜整出来,几十年来,攒得一点钱,本可以买一台电视机来消消闷,你也不知念了多少回又是多少回,但忍舍不买,一台小收音机,成天抬着倍伴你度过孤独的晚年生活;我知道……我知道哟,你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女,为了我。你在别人眼中是平凡的,但在我心中是多么的伟大,我知道哟,我知道,难怪在儿子大喜的此时,你却那么慷慨,捧出了带着你汗味的积蓄。你铮铮骨气,令他人自愧弗如,你护犊之情,胜过天下父亲……
我成家了,意未着我从此迈入成人的行列,从此必须对这个家庭负责,对妻子儿女负责,从此,我应担起生活的重担,从此,我不能象以前一样,光杆混过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此,再不能只考虑自已而不管家庭,逛花园,转公路,天上地下到处聊,吆五喝六四处喝酒。
生活,从此写下了新的一页,青春,从此随着消逝的年华而退去……
(一九九0年七月四日于家乡)
32谆谆告诫儿、勤俭过日子
“人之初、性本善”,我想信三字经上的这句话,人一生下来,是没有好歹善恶之分的,关键问题是后天的影响。孩童的天真无邪,童言无忌,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我出身贫寒,一字不识的父母,社会阅历都相当丰富,尤其父亲,自十二岁出家门为生活四海奔波,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洞察了世道的风风雨雨,最后总结得出,必须诚实做人做事,方能在社会中站稳足,于是从小就教诲儿女,做人诚实,做事踏实。
十二年的学校生活,我只知道读书上进,谦虚诚恳待人对事,赢得了众多同学朋友的好感。参加工作后的几年来,自纪貌似农民,在山区工作,又抱着入乡随俗的观点,故而与群众和同事们的关系很融洽。在新化工作的时间不长,临调离前众多职工领导对我几番挽留,终因上命难违,不得不擦泪而别。他们评价我宽广的心怀,耐劳的品格,随和态度是一般年轻人难以比拟的。进老厂,痛苦欲绝的心情持续了几个月之后,一切又驱于平常,并凭着良心去工作,去奋斗,谒尽全力使老厂粮所改变了一定的面貌,并以此而作为自已奋斗的起点,几番挫折,几番失败,终于在工作上做出了一点成绩,并由此而作为自已调回家乡的依据。四年多后,终于回到了家乡。
而人是那么的易变,在校时定立下了多少宏伟而远大的理想,信誓旦旦欲摘下科学的五冠,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幻莫测的生活的磨难,一切的一切都化为泡影,随风飘散了。数个狐朋狗友,三杯美酒下肚,天南地北,秽言污语,什么前途理想,感情抱负,全都化为乌有。下棋打牌,数小时面红耳赤,大嚷大叫,什么友谊感情,统统见鬼去了,“君子之交谈如水”的格言,早已丢到脑后,事情过后,虽有深思悔改,但却本性难移,第二天他们一来叫,只要有时间,又盛情难却,加入混日子,混时光的行列……
是因为自纪刚进老厂思想上极度痛苦,再加上朋友的诱惑,学会了吸烟(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自控能力不强),从此,烟瘾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由一天一二根增加到一天一包。是因为朋友的影响,倒致了自己是多么的贪玩,只要几个人在一起吹得开心,就会通霄达旦,不会喝酒的我,永远不会喝,但却在朋友面前爱面子而喝得大醉,骂天咒人,尽情发泄。而这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怨谁呢?只要深深的怨自己。
是的,在校时相处得很好的几个朋友,目前都有了一定的成绩,在业余爱好方面,得到了自己的要想,而我,业近而立之年,都仍在自怨,自艾中度日,一无所为,“文学家”的美梦也随着复杂的生活的扰乱而渐渐淡去,余下的,只有无限的痛悔与失落,在叹息之中生活,你可以想象,是多么的难过。故此,年纪轻轻会经常失眠。父亲常对我说,你年纪轻,又不要你操油盐柴米,咋个就会说睡不着呢?哦,父亲,各方面你深深体谅儿子,而在这一点上你怎能理解与你二代人之间想法的差异呢。虽然我没有在父母身边工作,但因父亲身体不好,所以经常请假回家来天把时间看望他老人家,所以,儿子的一动,他老人是知道的,一次,老厂的几个朋友出来,到家里来吃饭,那高级的酒和烟,虽然是他们带来的,但浪费太大,父亲在一边实爱是看不下去,但他却顾及到我在朋友面前的面子,每有再说下去,当朋友离去之后,他老人家才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不要高攀人家,各人的家庭情况不同,人比人气死人的,你爹我活到这么大的岁数,从来没有乱花过一分钱,只有勤勤俭俭的,才能度过以后的日子。烟酒之类的东西,最好不要沾,如果工作上的需要,也要克制自己一点,尽量少抽少喝。唉,你不知道,好汉无钱寸步难行,有钱方称为好汉。现在,你妈我俩到不需要你在经济上多大的照顾,但你要为以后的生活多想想,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说完这些话后,又不厌其烦的向我诉起了他的艰难的经历,学坏容易学好难的道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嘴上不敢说(我从来不敢与他老人顶嘴),但心里还不服气呢。
我越来越差的记忆,我毫无增长的文字水平,永远无法把父亲对我的教诲、对我的成长道路的指引用精炼的语言记录下来,我只知道,不管他骂儿也好,态度温和的教诲也好,归根到底,总是对我好,以后的事实也充分证实了这一切。
(本节于一九九O年七月五日晚写于家乡)
33“光棍”多欢乐老父逐渐老
年复一年,转眼我参加工作已经五年了,老厂的山山水水陶冶了我的情操,使自己在工作上有了一些成绩,粮食购销业务了然于胸,干起这个小粮所的工作来也就得心应手,工作得很轻松,而在业余的时间里,也很充实,单身汉的生活,无忧无虑,吃饭了,一个大碗解决了问题。晚上,伴着擦得铮亮的小油灯,看书写字,乐在其中,忘不了手背帆布挎包,冒雨行进在下乡的大山心路上,放开喉咙引吭高歌的愉快情景;忘不了,随便走进那一户农家,一碗“哈”腊肉,一大盆鸡肉,一大碗糖沫酒而喝得脸红似火的丑态;忘不了到了二十公里以外的粮店,偏黑时分去大箐沟里捉石蚌的情景;更忘不了,每当年终总结工作会议,十余个职工围着火盆开会的场面。老厂,留下了我多少的欢乐和美好的回忆,更留下了我奋斗的足迹,那艰辛的起步的足迹,那足以写下一部长篇巨著的足迹。
然而,每当在夜深人静而又难以入睡的时候,我总是想起远在故乡的双亲,老母亲披星戴月,田间地里忙忙碌碌的身影总在我眼前闪现,老父亲气喘兮兮,口衔草烟锅,手抱小收录机追着太阳晒的情景总出现在我脑海。养儿防老,这是谁人皆知的道理,然而我的父母把我养大了,千辛万苦把我供养成人,为了我的前途和工作,却又天各一方,我相信,在我深深想念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在想念着,只要听说我要回新平的消息,老父亲总是大门口无限的张望,直至远方的儿子归来。
当思念起父亲对儿的关怀,我心潮起伏,情不能已,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千丝万缕的情丝萦绕在我的脑际,使我激动,使我落泪,使我奋进。
岁月在悄悄的流逝,父亲额上的皱纹在增加,白发在繁衍,而我在成长,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我在风雨中成熟,在磨难中长大。而对于关怀备至的父亲,病魔在一天天加重。从一九八二年起,每年住院少则一次,多则两次,他本人痛苦的表情,家人忙碌的身影使旁人心酸。但他老人几十年来省吃俭用,一分一厘积攒下来的钱,就用在医药费上,从来没有要儿女掏一分钱的住院费,即使是我工作几年后已领了工资仍如此。
在我刚记事之日起,就记得父亲要时常服药才能干劳动,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盖小房子时到他拉罗哥冲山上去砍木头,他老人都要去这步路歇一气,然后吃几片药,在以后奔波于放牛的山路上,每天要背回一捆明子;来来往于艾波左山,文壁山、岔河后山、大独田山看地而每天要扛回一颗柴等物;都要服着几片药才能做完这些。而每到一处,总是要留下一些念头给后人。他老人在过的地方,梨树、桃树都要种上几棵,看山地临时搭的小草棚,整理得规规顺顺,令人神清气爽,路人无不称赞。事实上,他每做的一件事情都是那么认真。
几十年的辛劳奔波,至使父亲积劳成疾,随着年龄的不绕人,六十花甲以后的他更越来越不行了,但儿女远在他方,为自己的生活而奔忙,平时难在时偶尔回家来看望一下,几样水果,几包点心表示了她们的孝心,然后又去忙于生活,时常伴随着他老人的,只有无限的孤独与病痛,在加上母亲忙碌奔波于田间,地头。而远在老厂的儿子,只能是平时回县城开会时回家来看望他一二次,病的时候回来几天。我知道,他们二老吃的虽俭省一点,但已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大的痛苦是儿女不在身边的孤独,永恒的孤独。
多少次又是多少次,我向县局领导反映过家中的困难,多少次又是多少次,我向县局领导书写着泪湿的调动申请,为了年迈孤独的父母,但终付诸东流,每当父亲病重的消息传来,我无不为之痛苦而时常落泪,而又因身在他乡为工作为生活而万般痛苦。一页页,一篇篇的日记本书下了我无限的痛苦,与矛盾惆怅的心理负担。当痛苦得无法自拔的时候,我大声的哭大声的笑,问苍天问大地问月亮问星星无济于事。
生活永远是一首难写的诗,难画的画,难念的经,于是,人们总结出来了,现今社会,不是要人得,而是要得人。有通天的本领,占不着人,就居山野,尚美其名曰:好儿女志在四方,一撮公子哥儿,阔太小姐虽胸无点黑,文不能安帮,武不能治国,但因朝中有人而悠然自得的工作生活在父母身边。正因为如此,我那可怜的父亲,含辛茹苦把我供养成人的父亲才在孤独,无限的孤独与盼儿回归故里的惆怅,无限的折磨中逝去,永恒的逝去,象闪光的流星,虽一瞬却把光亮留给别人,似光亮,虽摸不着看不见而把光亮时刻,时刻留在儿女与亲人心目中,脑海里……
(本节于一九九0年十一月十九日画于乡)
34父渐积成疾、儿挂父奔回
父亲平时在款古的时候对我说,人来世上如做客,席散了,该回去的时候就要回去了,他老人常常的叹息,促我心碎,我不堪设想,但如失去他老人后,我该怎么办。
人生的真谛,在父亲朴实的口语中悟出,即如此,他老人本来该很好的享受一下晚年,然而他没有,绝对没有!上一趟街,舍不得买一点东西吃,卖了好多年的菜籽,是每街几颗普遍的水果糖伴他度过。在看地的小窝棚里,一坨腌豆腐,伴他度过一天。养猪、卖菜、卖籽、儿女过节过年给的几文钱,全部有进了他的箱底。
老牛老马怕过冬,每一年的冬天来临,是孤寂的父母难以度日的季节,曾经含辛茹苦养儿女,今昔儿女何处去?身体好一点的时候,二三个火炭,父亲珍惜只有热气的火盆。从舍不得多放几个炭进去。而一年又是一年的吃药,身体的抗药性越来越强,已经很不管用了,当寒冷的冬季病痛缠身得无力起床的父亲躺在**,一床被子先靠着,咳着,喘着,度过难熬的一天又一天,忙回家来的儿女,闻讯赶来的亲戚,朝夕相处的老伴,劝他前去住院,他说不去,去了又要费钱……
忘不了多少回,儿子回家开会,他老人气喘兮兮的躺在**哼哼,我心焚如火,劝他去住院,他又不去。儿子散会了,为了生活不得不赶回老厂,在床头向他老人告别,他老人喘咳着说:美美,你有事,你就去吧,阿爹没有事的。于是,我含泪去了,没有说一声“保重”而去了,回老厂去了,无忧无愁的去过单身汉的日子去了,抛下了多病的父母,抛下了泪汪汪望着儿归的老父。命运,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站在大门口,眼巴巴的在后门外,望着儿子归来,当儿子风尘仆仆进了家门,当儿子半夜三更敲响了家门,父亲一阵欣喜,舒展的皱纹表示他心中高兴,轻快的谈古,表示他老人对昔日风云岁月的追忆,几十遍的几十遍的向儿子说呀说,不是他老人老来的晕症,而是他的一片苦心,让儿记住那艰难的岁月,坎坷的经历,不平凡的人生,每当我回家,看到他老人怀抱收音机,口草烟锅,一把凳子追着太阳走,我好欣慰,说明也老人身体正常,我愉快的心情洋于外表,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了解除老人的负担。
是一个秋冬的季节,我与同事下乡在远离老厂二十多公里的马家坝,从这个村子到那个村子,了解农村生活了解产量人口,干着该干的一切,干着来在基层工作过的人们所无法想象到的工作,几碗冷饭,几口米酒,几行字迹,几串脚印,书写着我二十多岁的奋斗足迹。第三天傍黑时分,到了村公所,村干部告诉我是怕听到的消息,说老厂总机打电话来了,县粮食局电话,我爹又生病住院了,叫我赶回去。我心啐了,我有苦得无法自制,不顾他们多人的劝阻,二十多公里山路,半夜三更我打着手电筒,独自走回老厂。没有什么可怕的,寒冷的夜风和刷刷的树声,各种虫的低鸣,伴着我疾步的走着,我知道父亲在向我召唤,他老人需要我,在精神上需要我。老厂没有班车,必须搭货车回家,今夜如不赶回老厂,明天就不能赶回新平。
当我第二天早上10点多钟,出现在父亲面前时,他老人病重的身体好象好了许多,因为我是他的精神支柱,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为生为死他老人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罪我知道的都是为了我,可怜的老人,不怪无力孝顺的儿子。曾忍心看着他老人久卧病榻而出玉溪开会,曾几回回头看着儿子离开家的老人,曾在离开他老人时几遍嘱咐儿子要好好工作,哦,伟大的父亲,教会了儿子多少又是多少,给了儿子多少是多少。
多少欢迎乐与痛苦,多少日出与日落。我在老厂度日,快乐的单身汉,快落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父亲在病重时入院,十多天病愈后又出院,一年比一年严重,孤独伴随他,病痛伴着他。在欢乐与痛苦中,时间到了一九八七年冬。
父亲又生病住院了,像往常一样,当我赶回来的时候,老人已经在医院里面了。他老人稍好一点,在病床边对我说,美美,我以为这次见不到你了,母亲对我说,病了好几天了,叫他来住院,他又不住,有一天晚上睡到半夜,从**跌下来,我无法将他抬上去,身瘦如柴却重如千斤,第二天才喊上你大姐夫把他送进来,昨晚还重了几次,今天才气色好了一点,可以和人说话了。父亲按着对我说,他在家里梦见我奶来叫他,他一边喊着妈,我奶却边望着他哭边从天井边飘去了。他追着我奶出来,才跌下床来,还迷糊糊的。第二天大姐夫和你妈把我挑到小阿秀时,说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就对我妈说,这次也许不行了,以后也许隔你如隔山了。前晚,昨晚又昏了几次。今天好多了,你们不要担心。
经过十多天的医治,父亲的病体一天康复起来,医生说,他这是老毛病,要完全好起来恐怕是不会的。他老人又在不住,只好准备出院了,就这样,带着矛盾的心理,我又回到了老厂,并告诉姐姐她们一有事情即时打电话来给我。
多年来,每当父亲生病住院,第六感觉总会告诉我,于是,我奔回,心挂老人而奔回,而老人又企盼着我奔回。为什么到家能够享天伦之乐,能够父子团聚,而我则如此,我叹息,我诅咒生活的不公,世道的不平。
我进老厂后不到两天,急电拍来,父亲病复发又二次进医院了,第六感觉没有告诉我,本来应该告诉的却没有告诉,在我没有思想准备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急急的赶,匆匆的回,一辆大逢车载着破啐的心,重重的驱壳,八十里路尘与土,几载春秋乐与悲,此时没有言,苦在不言中……
(此节书于一九九0年十一月十九日晚于乡)
35、伟大慈爱父、洒手别儿女
公元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农历申年冬日初一日。
我个人的历史记住这个日子,我姐姐们记住这个日子,母亲更记住了这个日子。
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不是指寒风凛冽,北风萧萧。
一个平凡的人在今天辞世,凌晨2点差10分。一个慈祥的父亲从此在地球上消逝,从此再也无法寻到他慈祥的面容,从此再也觅不到他熟悉的身影。
活着堪称父亲楷模,硕去无愧仙之榜样。
人生七十古来稀今君已过稀之列
世上万般哀苦事莫过于生离死别
一副副白色的挽联,是儿子心声书写,眼泪凝成。
一圈圈长长的白幡,是亲友长长的追思,深深的怀念。黑漆红头,油光铮亮的老寿木,是他自己亲自购置,数十支泪流盈盈的蜡烛,是户户村民所燃,一团团袅袅上升的烟火,意味着他老人从此脱离红尘,直奔极乐之境,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号哭,闻者无不落泪,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抽泣,睹者无不神伤……
十二月六日重新入院,十五日下病危通知,之后,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我成天伺候在老人身边,天天吊针,天天一把把的药,他老人从未说不打不吃(以前入院经常拒绝)。他对我说,美,这回好起来们,我把烟断要算了。我说,那么多年了,不消断了。想不到越医越重,不见好转。儿女已经明白了,他老人也许不久于人世了。然而他更明白,一遍遍叮嘱儿女话语。几多折磨,他老人实在受不了了,医生摧促,于十八日午饭后,一张推车儿女护送他老人回家,是的,回家,回到儿女身边。回到老伴身边,回到他的家。
弥留之际的情景不堪书写,弥留之际的话语不堪提笔,是碎了儿女心,是裂了乾与坤,是倒了阳与阴。
——小孙女业已呀呀学语,抱到他老人身边,美——,阿爷不行了,阿爷“嗳罗”了,美——,口齿已经不清的他人仍慈祥的用温暖的手抚mo着小孙女的小脸,我们辩得出,他说的是这句话。
——他老人吃力的挽住我从搭在堂屋里面的**站进来,踉跄着进房去,告诉儿说:“爹苦了一辈子,怕我死后你们找不着这点钱使”。
——他叫着我受不了拉,美,一家人都来捶背,把他捶好。姐弟三四人几个拳头咚咚的捶着,他仍嫌轻,叫重一点,把病捶好掉。
——要吃酸一点的东西,几片桔子母亲用颤抖的手喂进他口中,他口是不清的唤着“好吃好吃”。几个盐捏的小饭团用小碗端喂他,吃了三个仍说还要。
——村中老人来看他,他说好了好了,亲戚朋友来看他,他说你们不消挂着。
——我说已经打报给远在墨江的二叔了,他说喊他来做什么。到底不肯原谅给了他重大打击的亲兄弟。
——泪水涟涟的望着我说:“美,你瘦多了,瘦了,阿爹也瘦了,都是为了阿爹……”抚mo着我的手在颤抖,我的泪像决堤的洪水无声无息的止不住的流……
早知今日,悔不该儿当初不读书出去,在家里伺候你老人一辈子,悔不该在你病危之时因你怪异的性格而发你的脾气,悔不该回来开会做表不经常回家来看你。你含辛茹苦几十栽,你风风雨雨几十年,你忍辱忍耻为儿子,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为儿子,儿成龙矣,前途光明,个人的前途,从我当上了干部,而你却积劳成疾,几十年风风风雨雨把你摧残,儿子成长的每步脚步,每个历程,都是你老人的心血书成……
入院前一个月,你高挽裤腿在田里捞烂沟,气喘兮兮指点着母亲做活计,一双烂水鞋,一顶烂草帽,一片绿庄稼,留下你不朽的光辉业绩。
平整的菜地,留下你多少足迹。你排下的韭菜,泪珠滴滴,你种下的爪果,红得透明似你的一颗心。
一点发黄的钞票,几十年来省吃俭用,节衣缩食是你的心血,点着哟,点着,泪**纸张,泪透了一切,你呀,为什么留下那么多,那么多……
你已经悟出了人生的真谛,为什么你还不去享受,儿女已成人,你为何还那样想着儿,想着女,但你却从来没有好好的想过自己。
城效方圆,你医治好多人,人的手足损伤,治好了多少人的疑难怪病,人们在传颂着你。我知道,不仅我失去了你,更多需要你的人们更失去了你。
“美,不准哭,不要哭,有大叔呢。”史正帮大叔在轻声的安慰着我们。活着多么平常的你想不到逝后却来了那么多人的思,一大挑糖果,一大摞蜡烛,是村人送来。连续不继的纸炮声,表达着你人已经去了,人们在送你,想你……
你一生都是在为儿女着想,从很小时候的一棵甘蔗,几块水果糖,到在玉溪已买回的一块手表,几套服装,一颗荔枝几双鞋子。到工作后的一包酸菜,一罐油炸瘦肉,一件毛衣,一套炊具。从开始续书时的几块书费,儿进校门,几回求人,到工作后的几次说亲,多番教诲……一直到临终前的叮咛,嘱咐。
你一生都在为儿女着想,从条件优异的他乡,上千里路奔回故里,从一无所有,到几立家业,从一块土基,到数根木料,住的,吃的,穿的,用的,你的心血呕成。
你的一生都在为儿女着想,四海奔波,操劳成积,苦到晚年,仍孤独的,小气的舍不得享受,一切的一切,从发黄的钞票,到结实的房子,是你的心血呕成。
你一生都在为儿女着想,把儿女一个个抚养成人,走出人前如得人,日子过得不差人。把儿女教育得诚诚实实,对人得事。
你一生都在为儿女着想,就知道你自己的后事儿女都没有操多大的心,从你的老寿木到安葬的基地,是你自己选好。并叮嘱了不要浪费太大,不要吹吹打打,大哭大闹,有良心活着时多孝敬一些,把抬重的人招呼好一些。
你是伟大的——我尊敬的父亲,不管人们是否记住你,儿子却永远记住你。不论别人如何评价,儿子将永远记住你。为你歌唱,直至喉干……
(此节书于90年11月19日)
36尾声
我就要落笔了,我该落笔了。
但我心中永远不会落笔,也不该落笔。
因为我要写的是我尊敬的父亲,在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父亲。
我不是写我,写我的成长过程是为了记下他老人家不平凡的一生。
公元一九八八年元月十五日,县粮食局下达调令,我调到财会股工作。
多么令人兴奋的消息,只可惜我高兴不起来,因为老父亲已经不在了。
世事真会开玩笑,父亲逝后不足一个月,我调回家乡,回到父母身边。父亲望了一生,望了一辈子,望穿了双眼,想彻了心扉,无不望儿归。儿回来了,就像每年必须回来的小鸟,但他老人却洒手西归,本来他已知道儿要调回来的消息,却没能等到这一天。
儿子风尘仆仆的回来,简单的行李,沉重的心扉走进家门。归来不见慈父面,空余故人音与容。我多么奢望,奢望着哪一个月前的事实是一场梦,一场恶梦。我多么希望,我走进家门时,看到父亲怀抱小收音机,衔着草烟锅坐在沙发上,我多么希望,吃饭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仍然是父亲,我敬佩的父亲。
但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老人真的走了,远离儿子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无情的病痛,无限的孤独,无限的思儿,把他老人家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来了,去了,天若有情天溅泪。
我没有哭,我听他老人的话,他离开我的那一刻,两点差十分,我没有哭,送他老人上山,我没有哭,也真是奇迹。别人说,养了这么一个不知道伤心的儿子。其实我是哭干了眼泪,哭碎了心扉――哭在心里。
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胡子,高突的脸颊,深陷的眼窝,是心碎的结果。木然的神情,呆板的动作,迟缓的反映,是心碎的结果。
我回来了,该高兴,不该哭,母亲说,你大声哭了,你爹会生气的,何况你爹已交接过你,是的,我记得,我是他的孩子,我听他的话。
我写了多少又是多少,我知道,难以抒发对他老人的思念之万一,但我却必须写,就此抒发我的情感,缓解我内心的愧疚。
他不仅养育了儿子的血肉之躯,更把儿子培养成人成才。哦,父亲,你一字不识,却考虑得那么长远,把儿子的未来考虑得那么灿烂。
你们——善良的人们,为我有这样一个父亲,是不是很羡慕,像我一样自豪。
你们——纯洁的人们,为我永远失去了这样一个父亲而难过,像我一样难过。
日出日落,星移斗转,一抔黄土,淹没了多少风流人和事,但我的父亲,却永远活在我心中。
他是做老人的榜样,作父亲的楷模。
不管人们认为然否,我这样结束。
(一九九0年十月十九日晚于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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