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头子依旧在,他看见我们的时候,竟然放下手中的活向我们跑过来,把水清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像欣赏一件自己刚刚出炉的作品一样满意地点头。而后,看了我、看了涟漪,看了涟漪的娘,用一种颤抖地手势跟我们交流。水清知道他在说什么,隐隐说了句:“没有找到。”而后,他无精打采地走回那棵古老的大树下。
夹竹桃依旧开着,只是这个时候,它的花不再是一大簇一大簇,是零零星星的几朵,怏然地开着。村庄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按照一种合乎生命伦常的方式延展着。历经了太多的村庄,再次回来,家的感觉暖暖地温润着我们的心。
才进村没有多久,好像有人看见了我们,立刻去报告村长了。继而,很多人开始围着我们。
村长大步流星地走上来,对水清很大声地说:“你找得女人呢?”
“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那你回来干嘛?。”
村长看了看我,问我:“老师,你怎么跟她一起回来?”
我撒了个谎:“我们在路上恰好相遇。”
接着,又看了看涟漪,说:“你总算知道回来了啊?你把你娘找回来了啊!”
她娘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这个时候,村人有点哗然,互相说着话,我知道他们都在谈论我们。一会,有一个人在村长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用很大地嗓门跟水清说:“既然你没有找到其她的女人,但是,你这次回来,是跟涟漪和老师一起踏入村庄的,你就在他们当中选一个吧?”
涟漪马上说:“我找母亲的过程中历经了太多,看过太多悲欢离合的爱情,我不想在嫁了。从此以后,我只想跟我母亲和父亲待在一起。”这个时候,她的父亲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上去就抱住涟漪说:“孩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把你母亲找了回来,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全村人看了,都掩泣而泪。
村长说:“大家安静,安静。老师,那么就你吧?”
我的心情千回百转,我知道,我毕竟不属于这里,我随时都可能回到我的尘世。过了好一会儿,我说:“村长,对不起,我到这里来只是负责教书的。”
水清看了看我,而后对村长说:“我都不娶。”
村长怒了:“你没得选择,反正在七天之内,你必须确定选择其中的一个做你的妻子。”
村人都附和村长说,“选一个,选一个。”这个时候,涟漪一家已经回去了。
过了一会,村人慢慢散开。我的心情难以平静,其实,我知道,我愿意待在这里。而且我发现我似乎真的爱上了他。
婆婆说过:“你可能有一场恋爱,你可以去爱,但你必须在最后别离的时候将之放下。”如果我付出太多,我放不下怎么办?所以,在这个时候,我必须得让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静止下来。
等我走了好久,我听见有人叫我,我清晰地知道是水清。他跑上来对我说:“老师,你愿意留下吗?不去你的尘世,在这尘世之外。”
我想着眼泪直转,真的,我愿意留下,但很多事情,我无能为力。而后对他说:“我要走的。我的尘世有百般不好,但是有很多东西在等着我。”
“青衣,请允许我这么叫你。谢谢你这一路陪着我,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会谁也不娶,他们不能拿我怎么办?因为师傅跟我说过,村庄里唯一不能缺的就是郎中。”我真不知道这一路他都没有跟我说什么,到了这里,他却跟我说这样的话。
“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当初还要出去?”
“当初不是现在,我从你那边懂得了很多的道理。”
我的眼泪一直在流,我知道我从他那里知道得更多。我说:“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我以后就不到你家来了。”
“青衣,那我可以到你那里来找你吗?”
我知道,我的地方他是找不到的,所以说:“嗯。”
我看见他转身回去,青鸟飞到我的身边来,时间在某处静止。我也在某处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犹如欣赏一片至美的风景。
(2)
回家的时候,我看见婆婆在帮我打扫我的房间,我马上上去叫住她,怕她又在瞬间之内消失。我问:“婆婆,我还有几天必须得回去?”
她说:“不多了,不多了。”
“那究竟是几天哪?”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你得走的前天晚上,我自然会告诉你。”她严厉地说。
“噢。那算了。”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而后,在我不经意间,她又消失。
在**想念一个人的味道:失眠,忐忑,暖心。可我知道,这是我的一段旅途,我们恰好遇到,只是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我没有能力把错误改成正确。其实,在模糊睡着之后,我总感觉我是在跟水清一起,在浓密的树林中,在茫茫的旷野上、在各种不同的村庄中,不断地向前走路。
在第二天,我依旧如约去上课,来听课的人还是很多。我清晰地看见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会随着我说的事情而变化,笑意是时常流露在他们的脸上。我跟他们讲的时候,我尽量去切合他们喜欢听的,同时也让他们长见识的事情说的多些;对一些他们不喜欢的,我只是点到为止。
我没有看见阴天,不知道她结婚之后怎么样了?一下课,我就往她家跑,可是快到她家的时候,我才记起她已经嫁给冬儿了,又折回脚步到高婶家去。
春儿和秋儿看见我到他们家来开心地不得了,在门口就围着我,问我去哪了,还问我会不会留在这里。我说,你们两个小家伙,你们大嫂呢?
“大嫂,老师来找你。”
我看见她把她的头发盘了起来,穿的衣服很淡,脸色也没有以前红润了,见了我:“老师,你来了阿。快进屋坐。”
两个小家伙一起把我簇拥着进屋,还特地帮我搬了个好凳子给我坐下。
我问:“冬儿呢?”
“他跟父亲到山上干活去了,很晚才会回来呢?”
我点了点头,问:“阴天,你最近好吗?结婚之后感觉怎么样?”
她说:“还好,就过过日子,能有什么?凑和着过。他很少跟我说话,我总感觉他有一肚子的故事,但是我问他,他从来不愿意跟我说。”
我说:“是不是你多心了?”
这个时候,我看见春儿秋儿两个听得特别来劲,我说:“宝贝,你们出去玩,我跟你大嫂有点事情要说。”
他们跑出去的时候,秋儿用偷偷地把嘴巴凑到我耳边说:“小红姐姐死了,老师,你知道吗?”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继续跟阴天交谈。
“老师,你知道吗?在我们结婚的那天,小红吞食夹竹桃死了。晚上如洞房的时候,就有人来报告这个消息。”阴天叹了口气说,“从来没有在别人结婚的时候死人的。但是村里一直有这么一个规矩,白事永远都比红事重要。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婚姻可能就是错误的,可是天地都拜过了,还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时候,我甚至想,我也死了算了。”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用手轻轻地拍了她的背,她拿了块布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接着说:“那晚本应如洞房的,可是冬儿一整夜都没回来。我这才知道,冬儿爱的是小红。可是谁又能理解我呢?”
我对我当时没有说深感懊悔,我说:“阴天,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点眉目,我应该对你说。”
她哭着把我推了出去:“老师,我最相信你,你却没有说。全世界都瞒着我。老师,你回去吧。”而后,她就把门“砰”地关上,我叫她,她一直没有理我。
春儿和秋儿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你们大嫂一切都知道。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我,我说,你们乖,你们好好待大嫂,她是个好人。
(3)
我到了小红家,门前的花都落了,一片憔悴,满地神伤。
我进屋,小红婆婆看见我,就泣不成声,说:“我们家真是祸事多,先是儿子没了,继而媳妇也没了。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跑去吞食夹竹桃。夹竹桃有毒,也不是很毒,但她吞了好多的的**、叶子与树皮,那天都去参加小红的婚礼,可是村里规定寡妇是不能参加婚礼的。晚上我们回来,才发现小红不在家,到处找她都没有找到,后来在夹竹桃的树丛中找到了她。可是,都一整天了,老郎中都救不活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问:“小红的坟埋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就在山上,她一直看云、看树的地方。”
等我到的时候,我看见冬儿也在那里,他看见我就想跑,被我好不容易才叫住了。
“你一直来吗?”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我。
我说:“我知道你的事。你跟我说说吧?”
“老师,自从小红冲喜嫁过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那晚,我路过她家窗口,我看见她着着一袭嫁衣,自己为自己揭头盖,我就心神不定。后来,她喜欢种花,我也喜欢看他种花,我时常为她到山里找一些花的种子放在她的门口,一开始他不知道,后来她在门口守把我逮住了。我没有办法,说了真话。那个时候,她脸泛红,也没有说任何拒绝的话,就跑进屋去。有一次,我告诉她她喜欢红花,我喜欢绿树。那个时候,我就看见她时常来这个山口,看满满的绿树,我问她看什么,她说看白云。上次她生病,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玩笑的时候跟她说了寡妇两个词。幸好有老师,她的病又好起来。她知道我要结婚的消息后,就没有再理过我。谁知道,她竟然在我结婚的那天死了。都是我的错,这些都是我的错。”
“一切都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办法了,逝者已逝,活者要更加珍惜生命。”我说,“阴天也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她不知道为你流了多少的眼泪了。”
他说:“知道了,谢谢老师。我先回去了。”
小红的坟只是一个小土冢,如果不仔细看还不知道这里埋着一个姑娘。土上,已经长出一些野草来,旁边有一些花,明年一定会开花的。我知道,这些一定是冬儿种的。往山下望去,依旧是一片片葱翠的绿树,生机勃勃地生长着。抬头,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云朵组成各种不同的图形,我看不懂,但我知道这些小红都看得懂。
我想起村口那些妖媚无比的夹竹桃,升起一种厌恶之感。他们时开时新,小红已随风消逝。如果她还活着,我还想跟她一起说花,种花,疼花。可是,小红遇到了绿郎,但是没有嫁给绿郎。
青鸟飞来,我想问问它关于爱情的话题。究竟哪个爱情是正确,哪个爱情是错误?或许,我自己也在上演着一段错误的爱情。我被纠结,无能为力,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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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人~中的某个弱点被瞬间~~,一颗瘦小的心怎么能支撑起一~言语的大厦?在每一~言语中,你我都在颠簸、碰~、而后~离失所。在云清风淡的日子里,回首往事,心有所悟,过往所有的悲欢离合齐集归来,但人已老,朱以黄。对每一天日子的走失都胆~心惊,需~用一种方法捍卫白天的存在,但它消逝地比什么都快。我也想用一种方式去读懂自己的心,但盘结纠~,纹理难分,浑浑噩噩,无所适从。村庄,我~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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