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回到了珠玑老家?
这屋子里的摆设,全是熟悉的,父亲砍柴时用的刀、扁担;母亲做豆腐用的磨盘,还有挑担;自己小时候睡的床。
冯家少奶奶必定是母亲无疑。
母亲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
丁玄风很奇怪,母亲活得很好,自己居然没有安慰的感觉,是不是她跟那个杀人凶手生活在一起的缘故。父亲死前的情景浮现在他的面前。杀父凶手就在附近,不杀他,怎能泄埋藏在心头十几年的恨。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丁玄风听到隔壁有声音,他贴着墙壁倾听。
“今天不知怎么啦,从百花寺回来后,我老是心神不宁,眼皮也在不停地跳,好像要见一个什么人。”
“都三更半夜了,有什么人还会来,大概是累了吧。”
“不会的。今天一定会有什么人来找我,我的这个感觉很强烈。”
不错,一点也没错,隔壁的女声的的确确是母亲的声音,这样的话,和他说话的一定是杀父仇人了。
丁玄风血脉喷张,奋起一脚,把门踢开,房子里的一男一女只惊慌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
那女的果然是丁玄风的母亲,经过十几年,匆忙之间,她一下也认不出丁玄风。
那男的问:“你是什么人?”
“拿命来,”丁玄风一招灵兔惊跳,扑向那男人。
那男人好生了得,左手一把推开丁玄风的母亲,右手接了丁玄风一招,竟没有退半步。
丁玄风又一招公牛顶撞,双拳直捣那男人的面。那拳虎虎有声,男人识得厉害,不敢硬接,闪身避过。谁知丁玄风的拳半路变了方向,动作又快,男人的肋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打斗声早惊动了巡逻的人,等丁玄风再向男人**时,已有好几个人挡在男人的面前。那几个人武功不弱,丁玄风一时之间竟胜不了,他怕惊吓了母亲,不敢恋战,把一张凳子踢向那几个人后,转身就跑走了。
“青云老爷,没事吧?”那几个人问。
那男人果然是这家的主人冯青云。
“我没事。今夜真的有人来,不过是找我的,却不知他是什么人。”
丁玄风的母亲站在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却写满了担忧,不知道她担忧的是谁。
清早,等冯青云一出门,丁玄风的母亲马上吩咐,“春花,秋月,快做准备,我要去百花寺。”
“少奶奶,昨天不是去了吗?”
“死丫头,叫你做你就做,不要多嘴。”
春花秋月对视了一下,做了个鬼脸,忙着去准备了。
百花寺里,丁玄风的母亲对着佛祖的像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并许了愿。之后,她对方丈说要捐香油钱,方丈引她到厢房去。
捐完钱,丁玄风的母亲对方丈说:“我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儿吗?”
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自便。”便出去了。
丁玄风的母亲闭上双目,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春花秋月得了吩咐,早已到外面玩耍去了。
门帘一动,进来了一个人。
门帘动时,丁玄风的母亲眼泪就涌出来了,她睁开眼,望着来人。
“娘。”
“风儿”
“娘,我找得你好苦。”
“我也是。”
两个人抱成一团。
“你认得风儿吗?”
“我感觉得到。有一次,你在深山中放牛,迷了方向,一夜没有回家,娘也一夜没有安稳。昨晚,娘也是这样的心情。”
“娘,你受苦了。”
“看着我的风儿平安健康,长大了,什么苦也值得。”
“娘,风儿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那个人一起。”
“我知道你会这样问。我失去了丈夫,不能没有了儿子。”
“这话怎么说?”
“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
“不管怎么说,我的风儿已经长大成人,我的心愿已了,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丁玄风的母亲凄然地笑着,嘴角流出了血。
丁玄风大惊,“娘,你怎么啦?”
“我的心愿已了,我很累,该歇一歇了。”
“不,不,”丁玄风大叫,一把抱起母亲,往外狂奔,“娘,你不能死,孩儿连一天都没有尽孝。”
丁玄风找到郎中时,郎中摇摇头,“这毒性太急,已经来不及了。”
郊外树林里,一片萧杀,时不时有些黄叶落下,在空中无力地打转,几只乌鸦在林子深处叫着。
丁玄风跪倒在一堆黄土前,黄土下面埋着他的母亲。
十多年寻母,朝思暮想,突然见着了,有多少话儿要讲,可刚刚见了面,一下子却又阴阳两隔。
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人?
这都是谁,是谁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的?
是冯青云,是有钱有势的冯青云。你为了一己之欲,弄得人家破人亡。
不杀冯青云,我誓不为人。
丁玄风一拳砸在地上,黄土马上凹下去一个坑。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丁玄风刚昂起头,一张大网就把他网住了。
冯青云哈哈大笑,“你就是那贱女人的孽种,她生前我答应她不杀你,现在她死了,你也该死了。把他带回去。”
花郎与丁玄风结为兄弟后,他听了丁玄风的话,在增江边开了一间丝苗酒馆,平日里既有酒喝,酒馆又可作为丁玄风与志同道合的朋友聚会的场所。他还饲养了很多信鸽,替丁玄风传递消息。紫云时不时也来喝几杯酒,酒入芳肠,她愈加娇艳。花郎每次见到她,心下虽然痒痒的,却不敢胡来,总是以嫂事之。
这一天,花郎还在睡梦中,一个响声把他惊醒,他起身时,一把飞镖钉在门上。飞镖传书,他赶紧去取,纸上写着一行字:丁玄风被冯青云捉住,速速营救。
花郎大惊,被冯青云捉住的人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想当年,自己把他的一个侍妾劫了去,好事还未成,冯青云的手下就追过来了,他们居然是一等一的好手,半点便宜也捞不到,只好舍了美色,逃命去了。逃了十天十夜,追捕的人总像阴魂一样,怎么也摆脱不了,追得他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最后,陪了许多笑脸,说了许多好话,赔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才算完事。
丁兄弟落在这种人手里,惨了惨了。花郎急匆匆去找朱光卿,朱光卿急忙找来石昆山和钟大明商量。
“硬攻是不行的,冯青云财大势大,护院武功好,人又多,我们几个人打不过他们。”朱光卿说。
钟大明:“冯青云心狠手辣,丁兄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多待一刻,丁兄弟就危险一刻。”
石昆山:“我们把七星寨的兄弟叫来,不信打不过他们。”
朱光卿:“不可,我们不能过早暴露实力,引起元廷的注意。”
花郎:“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丁兄弟总是要救的啊。”
朱光卿:“人肯定是要救的,总要想一个好办法才成。这样吧,我们派一个人去冯家探听一下消息,再作打算,起码要知道丁兄弟为什么被抓。”
钟大明:“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大家都争着要去冯家。
花郎大声说:“要说刺探消息,就像打听谁家深闺中养有美女一样,这是我的老本行,我去最合适。”
花郎说得虽有些贫嘴,却是事实,大家也就不再争了。
花郎前脚刚走,包有弟气喘吁吁闯了进来,“我也要去救风哥哥。”
“你怎么知道丁兄弟被人抓了?”朱光卿问。
“花郎飞鸽传书给我的。”
“飞鸽传书?对,比最好的骏马也跑得快,以后就用鸽子来传递消息。”
“快去救风哥哥啊!”
“花郎已经去了打探消息,等他回来我们再行动。”
花郎为了找冯青云的侍妾,早把冯家的房屋位置摸得一清二楚,连地牢在哪里都弄清楚了。这一回,是熟门熟路,没费什么劲,他就找到了地牢的入口,有一个冯家的护院正守在那里。
花郎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打开盖子,一股酒香马上弥漫了空气。他喝了一大口,不停地咂着嘴巴。
护院的鼻子嗅了几下,见到了花郎,“什么人?”
“新来的。兄弟,来,喝一口。”边说边走近他。
护院将信将疑,眼睛却盯着花郎手上的葫芦。
“来,喝一口。”花郎把葫芦递给了护院。
护院也不客气,接过葫芦,昂起头就喝。
花郎出手了,点穴。护院摆了个喝酒的姿势,却一滴酒也没喝上。
花郎把葫芦取在手,嘀咕一声,“十六年的女儿红,不是谁都能喝的。”他拉了条凳子,坐在地牢入口,里面人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兔崽子,老子为了你,倒受了不少的委屈。要怪就怪你娘生得太漂亮,每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的,我一见着她的眼睛,魂儿就给勾了去。”
“衣冠**。”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为了讨好你娘,我答应了你娘的约法三章,一是不能派人去杀你,我做到了,要不哪里还有你的小命在;二是把珠玑巷你家里的破玩意儿都搬来这里,我又做到了,这样你娘的脸色才稍稍有点好看,不再寻死觅活了;三是允许你娘用她自己的方法去找你,她每年的八月十六都要请流浪儿吃一顿饭,目的就是要找你,我又做到了。你看看,为了你这兔崽子,我受了多少的委屈。”
花郎本来在眯着眼喝酒,听到冯少奶奶居然是丁玄风的母亲,差一点跳了起来。自己跟踪了她好几回,因为顾忌冯青云的势力,始终不敢下手。万幸,万幸,要不怎么有颜面对丁兄弟。
娘苟活着,原来是为了我,“我没了丈夫,不能没了儿子。”这还不是为了我。丁玄风心里酸酸的。听完冯青云的话,丁玄风啐了一口,“捅了人一刀,还假惺惺帮人擦伤口。”
“如果你没有武功,我或者会放了你,不过像放一条狗一样。可是,你这一身好武功害了你,我怎能放虎归山呢?”
“要杀就杀,不要罗嗦。”
“反正你都要死了,让你做个明白鬼。不过,你不出现,你娘不会死的,我可怜的美人儿。”
丁玄风虽然绑在柱子上,脚却没绑,他怒火田中烧,奋起一脚,把脚下的铁链子踢向冯青云,冯青云没有防备,铁链子把他的额头打出了血。
“打,给我狠狠地打。”
雨点般的鞭子抽在丁玄风的身上。
花郎咬紧牙关,尽量不发出声来。
丁玄风的**被咬出了血。
在皮鞭声中,有一样东西从丁玄风的怀里掉了来了。
“是什么东西?”
“老爷,是一把扇子。”
“拿过来。”
“嘿,还是把铁扇,挺沉的。”冯青云把扇子打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可是武林第一人丁重天的遗物,你是他什么人?”
丁玄风不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阴无常总捕头说过,这把扇子在一个会使铁扇功的人身上,这样说来,你还会铁扇功。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冯青云马上命令,“要加强守卫。这个人和这把扇子都是阴总捕头所要的,明天我们把扇子和人分批送到南昌去,阴总捕头正在那里办差。为了保密,把丁玄风藏在轿子里。”
花郎站起来,对着那个护院的耳朵说:“你知道泄密的后果,好自为之。”说完,解了他的穴,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冯青云出来,问守门的护院有没有情况,护院哪里敢讲真话,连说,没事,没事。
花郎回去时,见到包有弟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走动。看到花郎时,她一把抓紧他,“风哥哥没事吧?”
“没事,没事,冯青云还舍不得杀他呢。”
“这话怎么说?”
“冯青云想把你的风哥哥献给阴无常,阴无常想学铁扇功。”
“呸,呸,铁扇功不是谁都能学的,那老鬼更不能。”
“不管怎么样,丁兄弟暂时性命是无忧的。”
朱光卿问:“冯青云为什么要抓丁兄弟呢?”
“大家有所不知,原来冯少奶奶就是丁兄弟的母亲,丁兄弟要找他报仇,谁知竟被他先抓住了。”
“那怎样才能救风哥哥?”
“明天,冯青云会分别派人护送铁扇和丁兄弟到省府南昌去,丁兄弟是藏在轿子里头,我们只要跟踪着,相机行事,一定可以把丁兄弟救出来。”
经过商议,朱光卿分派任务,花郎和石昆山去截铁扇,他自己和钟大明、包有弟去救丁玄风。
清晨,从冯家大门走出两个相貌相似、矮矮肥肥的人,其中一个说:“一把破铁扇,也要咱兄弟亲自出马,谁敢来惹我们长白二雄呢?”
“大哥说得也是,凭咱们的童子功,这世上还没有敌手。如果我们早生几十年,丁重天哪敢称天下第一,最多是天下第三。”
“对,天下第三,咱兄弟俩第一第二,他只能天下第三。”
石昆山听了,“这两个人也不害臊,给丁老爷子提鞋还不够格。”
花郎说:“不可小看这两个活宝,有一次两头大公牛在打架,冯青云嫌它们挡道,问谁能把它们赶走。这两个活宝站出来,一人拉一条牛尾巴,硬生生把两头正在打架的公牛拉开了。这份蛮力,又有几个人有?”
“他们真的有童子功?”
“一点不假。他们保持着童子之身,运起功来,刀枪难入。但有一个弱点,就是怕女色,只要给女人缠上了,很快就可以破了他们的功力。有很多人试了美人计,却一点也不奏效。”
“天地五行,相生相克,有一物,就有治它的一物。”
“说得对,硬打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有智取。”
“我很奇怪,这么好身手的人,怎么肯投靠冯青云?”
“问得好,只有我这经常在酒色场中混的人,才能打探到那些消息。这两个活宝姓熊,是一对双胞胎,大的叫熊大,小的叫熊二,老家在东北长白山下。他们的娘未出嫁时,父母早亡,靠吃百家饭长大。她有一天到深山中砍柴,迷了路,晚上被野狼追踪,她慌不择路,误入了熊穴,饿极了的狼群跟踪而至。前有熊,后有狼,她一下子吓昏了。等她醒来时,看到熊身上到处有血迹,狼群则不见了,只留下一只狼的尸体。”
“这样说来,是熊把狼赶跑的。”
“没错。熊大的娘很感动,就照顾了几天熊。这个从来没有享受到人间温情的苦孩子,和熊一起时居然感到了温暖。”
“后来呢?”
“后来,熊大的娘回到了村里,可是,她的肚子竟然一天天大起来,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没嫁的姑娘怀了孕,村人引为奇耻大辱,把她赶出了村子。冯青云那时才十几岁,在路上他见到处流浪的熊大的娘可怜,就收留她做了下人。”
“冯青云小时也不坏呀。”
“我现在也不坏呀。”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熊氏兄弟走累了,见路边有一家馆子,规模还不小,就进去了。
“小二,上十斤熟牛肉,两坛酒,要快。”小二忙着准备,熊氏兄弟晃着大脑袋听台上的歌妓唱歌。
那歌妓两颗水汪汪的杏眼有意无意的总往熊氏兄弟这边扫来扫去,眼里有千万种风情。
熊二说:“那娘们似乎对我们有些意思。”
“兄弟说的是,撩得人心痒痒的,要不是这身童子功,早就该和她亲近一下。”
说着话,小二把酒肉端上来了。两人也不用碗,端起酒坛子牛饮,然后大快朵颐。
酒至半酣,花郎走过来:“两位大哥是酒中豪杰,在下佩服,今天的酒菜我请,来,干一杯。”
熊二把熊大拉过一边,“这个傻瓜请我们喝酒,我们不吃白不吃。”
“对,还要多叫上点酒菜,反正有人愿做冤大头。”
两人转过身来,端起酒坛,和花郎的杯子碰了一下,仰头大口喝起来。
然后,他们要了满桌的酒菜。
吃着,喝着,花郎说有些不胜酒力了,趴倒在桌上。
熊氏兄弟大笑着,脓包,这么快就醉了。
说完话,熊大也觉得头有些晕,眼皮沉沉的。他嘀咕一声,“真是好酒”,也趴在桌上。跟着,熊二趴下来了。
花郎站起来,对过来的石昆山说:“这两个活宝的内功确实好,**这么久才发作”。
“花兄弟下药的功夫也确实好,神不知,鬼不觉。”
花郎从熊大的怀里搜出了铁扇,敲了一下他的大脑袋,“好好睡吧”。
歌妓过来要赏钱。
花郎说:“旧相好也要赏钱?”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按你的吩咐去做了,就该得到赏钱。”
“叫一声亲哥哥,这赏钱就归你了。”花郎手里捏着钱。
歌妓娇滴滴地叫了一声“亲哥哥”,笑盈盈地接过了钱。
包有弟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我们上当了。”
石昆山:“先喝杯水,有话慢慢说。”
包有弟咕噜咕噜地喝了一通水,“我们跟着一顶轿子出去,在山路上,我们很快把抬轿的和护院打跑了,谁知却得到一顶空轿子。”
石昆山:“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冯青云真是狡猾。”
“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连镇南王也受骗了。”花郎说,“我们先和镇南王汇合,再想办法。”
三人见到了朱光卿,包有弟忙催问“怎么办?”
“不用急,他们带着一个大活人,肯定走不快,我们只要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等候就是了。”
“可哪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呢?”
“梅关。要到南昌去,必要过梅关,我们只要在梅关脚下等候,以逸待劳,就可把丁兄弟救出来。”
到了梅关脚步下的珠玑巷,朱光卿一行找了间云来客栈住下。朱光卿叫来掌柜的,给了他一碇银子,“这几天有什么外地人来住宿,特别是带有一顶轿子的外地人,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
掌柜的接过银子,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第二天,没有消息来,包有弟沉不住气,要出去找。朱光卿止住她,“这里你人生地不熟,就是让你发现了丁兄弟,一旦打草惊蛇,事情也不好办。”包有弟嘟嚷着走开。
又过了一天,下午,云来客栈掌柜来报,有一伙操广州口音的外地人住进了悦来客栈,还抬着一顶神秘的轿子。朱光卿马上叫花郎去打探一下。
很快,花郎回来了,他说见到了丁玄风,好像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而且脸色很憔悴。包有弟心痛,想操家伙去救人,被众人止住。
晚上,朱光卿等人到悦来客栈吃饭,等了许久,却不见冯家护院出来。包有弟问:“花兄弟不会看错吧?”
朱光卿说:“花兄弟绝不会看错的,我想这些冯家护院是老江湖,行事谨慎,连饭菜也端到房间里吃,一刻也不离丁兄弟左右。”向小二一打探,果然如此。
包有弟走来走去,“那该怎么办?”
花郎自告奋勇,“我再进房里探一探。”
朱光卿说:“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要小心。”
恰好小二要送茶进房,花郎塞给他一些钱,“我来吧,里面是我的朋友,我去述述旧。”小二见有好处,乐得做个人情,把茶水给了花郎。花郎在茶水里放了一些**,推门进去。
花郎把茶水放好,扫了一眼房间,见有四个冯家护院,正围着桌子喝酒,丁玄风躺在**一动不动。
一个冯家护院端起茶杯要喝,他看了一眼花郎,又把杯子放下,“这事真稀奇,采花大盗也做起了小二。”
“怕是大爷你认错人了。”
“我胡里看人从来不会错,说,有什么企图?”胡里站起身来,一拳打向花郎。
这拳的势头大,花郎不敢硬接,侧身避过,顺手抓起一个酒杯砸向胡里,趁势冲出了房门。
其他三人想追,被胡里止住,“小心他们调虎离山。”然后把茶水全部倒掉了。
朱光卿等人回到云来客栈,个个没精打采。包有弟想硬拼,又怕伤了丁玄风,最是着急。
“丁兄弟在到达南昌之前,绝对是安全的,不用担心。”朱光卿安慰大家。
钟大明又说:“这一路上还长,我们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石昆山:“对,我们跟紧一点,只要他们**破绽,我们就可伺机下手。”
包有弟:“我们得找个人盯着他们,他们耍什么花样,我们也知道。”
朱光卿:“对,这还得辛苦一下花兄弟。”
花郎领命而去。
不久,花郎匆匆折回了:“大事不妙,丁兄弟不见了。”
包有弟花容失色。
朱光卿:“怎么回事,慢慢说。”
“我舔破胡里他们房间的窗纸,看了几个来回,也没有见到丁兄弟的人,就赶紧回来了。”
“胡里他们有几个人在屋子里?”
“3个。”
“胡里一行4个人,丁兄弟和还有一个人不见了,那个人不太可能把丁兄弟带走的,再探清楚一些。”
很快,花郎又回来了,“胡里他们4个人都在,单单不见了丁兄弟。我问过了小二,又说没见到丁兄弟出去过。”
钟大明:“糟了,莫非阴无常派人把丁兄弟接走了?”
朱光卿:“大家分头找一下,一有消息,放烟花为号。”
包有弟往梅关方向跑,梅关道上商旅络绎不绝,她跑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人。她垂头丧气往回走,半道上碰上一伙镖局的人,趟子手在前面喊着道上的行话,几个镖师抬着一只大箱子,也不知保的是什么镖。
向各个方向打探的人回到云来客栈,都一无所获,包有弟不停地擦眼泪,“去找那几个王八蛋,不交人就剁了他们。”她操起剑就气冲冲往外跑。
朱光卿等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跟着她去,有一步走一步。
到了悦来客栈一问,掌柜说那帮人刚走不久,是往梅关方向去的。石昆山说:“按理说,如果阴无常真的派人把丁兄弟接走了,胡里他们交完了差,应该往南走,回增城去,为什么还要往北走呢?”
朱光卿:“这只有一个解释,胡里他们的差还没完成,但丁兄弟到底在哪里?只要追上他们,事情总有眉目的。我们快追。”
等追上胡里,他们居然在路边的酒馆里喝酒,优哉游哉。
花郎指着胡里,“你这个独脚大盗,什么时候做起人家的看门狗来了?”
胡里一点也不生气,照样喝他的酒,“你这个采花贼,什么时候也管起老子的闲事来了?”
包有弟**剑,“说,你们把丁玄风怎么样了?”
“喂狗了。”
包有弟大怒,挽起一朵剑花,刺向胡里,胡里抽剑应战。双方的人各拿出武器,混战在一起。
剑风霍霍,剑气森森,剑身长鸣。
酒馆里的人四散奔逃,路人也不敢靠近。
胡里他们四个打五个,左挡右击,章法有序,一点不乱,武功竟是不弱。
正打得难解难分,有几个镖师慌慌张张跑来,见到胡里的一个同伙,马上过来,“不好了,不好了,你的镖被人劫了。”
大家停止了打斗。
胡里一听镖被人劫走了,急忙问:“什么人劫走的?”
“一个蒙着面的女人,武功高强。”
“快追,快追。”
“没用了,人早走远了。”
包有弟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保的镖是不是一个大活人?”
镖师:“正是。”
包有弟一拍大腿,“我为什么想不到呢?”
花郎:“想到什么?”
“我见到了这队镖师,他们抬着一个大箱子,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箱子里装的是风哥哥。”
胡里真是只狡猾的狐狸,花郎扮作小二时,他马上意识到有人跟踪,立即叫人把丁玄风带到镖局,托镖局把丁玄风运送到南昌。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另一路人盯上了丁玄风,并轻易把他劫走了。
劫走丁玄风的是友是敌?丁玄风的命运会如何?大家一脸茫然。倒是包有弟发话了:“上次有人把风哥哥从牢里赎出,这次劫走风哥哥的说不定是同一个人呢?如果是同一个人,肯定是朋友,比落在阴无常手里强百倍。”
大家只有暗自祈祷。
大山里,一对青年男女相互牵着手,望着一轮旭日从云海中冉冉升起,男的触景生情,“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顺势就从嘴里冒出来了。
“清风徐来,小鸟鸣涧,层林尽染,云海翻腾,真是人间仙境。”女的接过话。
“住在这里,如做神仙。”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是啊,如果天下人都能过上象我们这些天这样悠闲太平的日子,该有多好!”
“你总是放不下外面的事。”
“总得有人替穷苦人出头,他们才能过上安乐的日子。”
“讲得也是,如果人人都只为自己而活,这人世也就成了动物天地了。”
“所以,我要和他们联系。但他们不知道我的消息,我现在也找不着他们。”
“那就多过几天清闲的日子。”
“这些天全靠你的照顾,我才恢复得这么快,身体好了,我怎么能闲得住?”他指着不远处飞来的一只小鸟,“我要象它要样飞到远方去。”
“我跟着你飞。”
说着话,那小鸟飞到了这两个人面前,男的捡起了一粒小石子,纤手一扬,小鸟被打中,象断线的风筝一样落下地来,在地上还扑腾着翅膀,就是飞不起来。
女的不由赞一声“好手法”。
男的说,“你没发现这是只白鸽吗?”
女的把白鸽捉住,“它的脚上绑了一个小竹筒,还是一只信鸽呢。”
男的笑起来,“这就是我打它下来的原因。”
打开小竹筒,里面有一张纸,写着“八月十六,珠玑巷”。
男的叫起来,“这是花郎的笔迹。”
女的说,“大约他们分头找不到你,约好在珠玑巷集合。”
不用说,这男的是丁玄风,女的却是紫云。
她从增城一路上跟着丁玄风,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胡里把丁玄风交给武功较弱的镖局,她才在半路上突然袭击,救了丁玄风,并把他带到丹霞山中养伤。
现在离八月十六还有五六天,丁玄风也写了几个字,向花郎他们报平安,然后重新绑好小竹筒,轻轻拍了几下信鸽,信鸽在他手掌里展了几下翅膀,居然又飞上了蓝天。
得知花郎他们的消息,丁玄风心情很好,他给紫云讲丹霞山的故事:远古时期,天穿了一个大洞,女娲来到丹霞山,采这里的五色石补天。她在这里搬了话多石块,方才把天补好。她在休息时,发现采石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块大石没采。采石时无暇顾及,现在细看,那块大石一柱擎天,倒象是……
“倒象是什么?”
“不说。”
“干吗要吊人家胃口?”
“就是那块元阳石,你仔细看看象什么。”
等紫云看清了,这块大石真的很象男根,她羞红着脸,举起粉拳,在丁玄风背上乱槌。
丁玄风哈哈大笑。
讲到元阳石,丁玄风停住了笑,“当年,我祖父在这里和天下四大高手决斗,打了三天三夜,这是一个何等壮观的场面。也因为这场决斗,改变了我祖父的生活,从此之后他就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我很佩服你的祖父,在江湖威望如日中天时,能舍弃一切荣誉,回归自然。”
“但愿有一天,我也能象他老人家一样,找一处悠静的地方定居下来。”
“我想,有一天,我和我爱着的人在一起,我种菜织布,他砍柴捕鱼,闲时采菊东篱,看日出日落,该有多好。”
“是不是还有几个孩子跟在屁股后面捉蝴蝶?”
紫云吃吃笑起来。
恰好有一只蝴蝶在旁边的花丛中翩翩起舞。
紫云若有所思,对丁玄风说,“我耍个魔法给你看。”
“什么魔法?”
“我会蝴蝶言语,可以召唤百蝶。”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我召到了又怎么样?”
“我学三声狗叫。”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紫云怕丁玄风反悔,还和他拉了手指钩。
紫云背过身去,从怀里不知掏出了什么东西,在手掌里搓了几下,然后走到高处有风的地方。她张开双臂,对着天喊起来,“蝴蝶,蝴蝶,来吧。蝴蝶,蝴蝶,来吧。”
丁玄风在一边偷笑。
紫云念了十几遍,丁玄风还想发笑时,他觉得有点异样,抬头看时,果然有些蝴蝶朝紫云飞过来。
他认为这不过是巧合,恰好有蝴蝶从这里经过而已。
那些蝴蝶飞到紫云身边就不肯走了,围着她打圈圈。
丁玄风简直不敢相信。
紫云跳起了舞,越来越多的蝴蝶向她飞来,围着她盘旋。她就象个领舞者,群蝶跟着她起舞。
她身段妙曼,长发飞扬,长袖善舞,加上群蝶相伴,疑是月宫玉人来。
丁玄风看傻了。
紫云忽地停止了跳动,眼睛不停地跟着一只蝴蝶转。
丁玄风走过去,“你怎么啦?”
“蝴蝶,蝴蝶。”
“全都是蝴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非常稀有的蝴蝶,金斑喙凤蝶。”
“怎么个稀有法?”
“古书记载,此蝶的产量极少,世人难得一见,你看它全身密布带翠绿色光泽的金粉,后翅有一金黄色大斑,这正是金斑喙凤蝶的写照。”
丁玄风手一伸,轻淡漫描般,金斑喙凤蝶就被他轻轻夹住了,“送给你。”
紫云满心欢喜接过了蝴蝶,放入香囊里。
“我不相信你真的有魔法,能召唤蝴蝶,但蝴蝶确实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紫云笑笑,“要知道谜底,先要兑现诺言。”说完做了一个学狗叫的动作。
丁玄风搔了搔后脑勺,“大丈夫能伸能屈”,他向四周看了一下,无人,便乖乖地学了三声狗叫。
紫云笑得花容失色。
“这下满意了吧?该你说了。”
“这件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先要采集一百种花,风干,碾碎,然后混在一起收藏起来。要用的时候,把花粉放在掌中,加一点蜂蜜,迎风举起手掌,蝴蝶闻到花香,自然就飞过来了。”
“就你的鬼点子多。”
“你别忘了,我是个郎中,而且还是个不错的郎中,这点玩意儿,能算什么。”
“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就如见到儿时的玩伴。当初,在派潭镇,要不是你和你师傅,我不知道我的日子会怎样。”
“这是缘。”
“我叫你云姐姐,好吗?”
“好,我就叫你风弟弟。”
紫云脸上飞起一朵红云。
丁玄风心中如小鹿乱撞。
“要不是我要赶去珠玑巷,我带你去看看南华寺。”
“南华寺有什么好看的?”
“那里是禅宗六祖惠能祖师开坛讲经的地方。当年,五祖要在门人中找衣钵传人,要大家作一偈,惠能作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一偈,得到了五祖的赏识,把衣钵传给了他。后来为了免遭别人的迫害,惠能逃到了南华寺,在那里开坛讲经,他的门徒遍布天下。南华寺的镇寺之宝就是六祖惠能的真身。”
“六祖真身?”
“对,六祖真身。六祖涅槃后,他的门人把他的身子用药物保存得很好,现在看起来还栩栩如生。”
“想不到你的老家还人杰地灵。”
“盛唐名相张九龄也是邑人,梅关古道就是在他主持下开凿的,打通了南北交通,加速了岭南的开发。”
“我们增城也出了不少俊杰,前朝就有三部尚书崔与之。”
“好了,我们以后再讲家乡的故事,我要到珠玑巷去。你跟我去吗?”
紫云迟疑了一下,说,“我还要回去陪师父,不去了。”
山道上,待丁玄风的影子模糊不清时,紫云的脸上早已淌满了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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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红颜』
自从唐朝名相张九龄开凿梅关后,梅关就成了~通岭南与中原的大动脉,官员、商贾、旅人在这~道~络绎不绝,加~经济繁荣的北方长期的战~,许多逃难的人从梅关古道来到岭南,梅关~~的珠玑巷成了南~人的集散地,经济一度繁荣。宋理宗时,~妃子胡贵妃因~~臣贾似道的迫害,在珠玑巷避难,教人纺织、种~,人们为了纪念胡贵妃,在珠玑巷里立了一个贵妃石塔。丁玄风到了珠玑巷时,正逢~赶集,街道~摆~了商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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