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有成出院了。在隔着门窗向柳承天告别之后，当天他们就赶到了连队，全连列队欢迎凯旋的战士，他们不是从战场归来，可他们从来就没有下过战场啊！

华有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连长指导员汇报柳承天的情况。

“其实我们也进行了细致的调查了解，不过知情的人只有你和华爱国，当时你又昏迷不醒，华爱国也没来得及详细地谈，这下好了，你的材料我看写的很详实，我们支委研究一下就往团里报。”指导员看完材料递给连长，对着华有成说。

连长迅速看完华有成写的材料，点点头：“我们的战士太可爱了，真不愧新时期最可爱的人哪！”连长又不无焦急地说：“指导员，还要抓紧时间哟，庆功大会没几天就要召开了。这几天你不管别的，就把这件事办好就行了！”

华有成出院的第四天，团里的庆功大会如期召开。虽然是庆功大会，但每张面孔上都读不到快乐的表情，大会开始前,全体起立向牺牲的战友们脱帽默哀，不时有人忍不住哭出声来。华有成的眼圈也顿时泛起潮红，一个个身影在眼前挥之不去，而此刻他们却已长眠地下。

虽然坐在第一排，接下来他却什么都没有听清。当华爱国拉着他走到台上时，他才知道连队被集团军集体嘉奖，柳承天荣立一等功，他和华爱国荣立二等功。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他仍不能摆脱那血色的回忆。

二等功！二等功算什么呢？士兵至高无尚的追求是荣誉，而士兵至高无尚的荣誉是牺牲。他看到的是那些牺牲的战友们！

“大会第四项，请立功代表发言!”

每一个代表上台都会激起如潮的掌声，华有成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已经严重地充血。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二等功臣，英雄的七连战士华爱国同志发言！”同样是雷鸣般的掌声，华有成在这近乎**的气氛中，不由得也鼓起掌来。

“尊敬的首长，亲爱的战友们：组织给我这么高的荣誉，还让我站在这里向大家报告我的事迹，我感到莫大的光荣……”

为了让大家共同感受战斗的惨烈和残酷，共同经历英雄的诞生，共同汲取英雄主义的力量，华爱国意气风发地讲述着那次惨烈的迂回穿插战斗。

华有成觉得，其实这事迹不属于他华爱国，也不属于他们活下来的三个人，而应该属于四、五班所有牺牲的战友，但他知道倒下去的战友只能默默微笑，却无法享受胜利的自豪。也许刚才那一缕清风就是他们的笑吧！

“那时候，我们班只剩下班长、我和华有成，我一个箭步……紧接着是一梭子，又是一个手雷……”

华爱国活灵活现地讲着，而现在华有成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刚才那些身影呢，那些近在眼前的身影呢？华爱国讲的是真的吗，也许是吧，不过以后就没有也许了，他所讲的都会成为历史，并被更多的重复地讲述！这样一个舞台，就是创造历史的舞台！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很久，一直持续到华有成不再纠缠那遥远的记忆！

事后，据说华爱国讲得不错，大家仿佛已能闻到战场上血腥的气味。当然他抹去了他和华有成共同的秘密。此时此刻华有成有点怀疑这么包庇华爱国是对还是错，他到底是一个英雄还是一个败类，现在连华有成自己也搞不清了。他已答应华爱国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既然已然成为秘密，就让它永远埋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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