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贝昕来学校那天是星期二，大概为着转学的缘故，她好像瘦了一圈。她一声不响得走进了教室，坐在最后一排，最左边的角落——那里靠着窗户，可以看见外面许多的景色。敏敏老师当初并没有给她安排座位，都以为她会转走。

她经过乌珂座位旁的时候，乌珂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马上就把眼睛移开，好像这样做令自己感到了羞愧。其实，这是他自己多心——全班同学都在看，认识她的或者不认识的。张蓁在看，眼睛里有那么一丝少女神秘的感情；路亦舒在看，那双大眼睛瞪得比平时还大，那张伶俐的**也半开着。“这个女生好漂亮啊，你知道谁不？”路亦舒眼睛眨啊眨得问乌珂。乌珂被刚才弄得不自在得愣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话。

“喂，问你话呢？”

“什么”

“那女生啊？”

乌珂总算反应过来，“哦，她叫程贝昕——我的小学同学。”

路亦舒神秘得看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得**一个笑脸。乌珂被她弄迷糊了，“你做什么呢？”

“做什么！过来，你过来”她示意着乌珂靠近耳朵，然后轻轻得说：“看你刚才神不守舍的样子，准是暗恋人家吧???”

“鬼话！我就是死也不会喜欢她！”乌珂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但话已经出了口，抬起眼睛时，前面的王小众和张蓁都瞧着自己，耳边还有那个鬼丫头嘻嘻的笑声。不过，最难堪的是程贝昕好像也在有意无意得望着自己；乌珂心里一个疙瘩：难道她也听见啦，这么远???

放学的时候，乌珂还一直想着这件事，突然好像跟谁生气一样：难道一定要喜欢她，谁规定了每个人都要喜欢她；不，我偏不，我就不喜欢她！

是呵，这个世界并没有一定要喜欢某个人的规定；但也不要因为我们那种与生俱来愚蠢的叛逆和倔强而掩盖内心深处的声音。

程贝昕的到来好像给整个班级带来某种气氛，大家突然发现世界——他们的小世界，格外热闹起来。伍晴是程贝昕的好朋友，从很早以前就是了，早到她们站起来写字还够不着黑板的时候。她第二天就搬到程贝昕那个角落去了。其实，敏敏老师也特别关注程贝昕这个外貌特突出的学生，私下问过要不要帮她调到前面来，不过程贝昕拒绝了——她不想自己太凸显吧。

关昂最近就寂寞了，下课老是扑在课桌上睡觉，而在这边路亦舒跟王小众可以说是绝配！班上好几个坐在后面的同学都是男生，因为班上男生比女生多了几个，班长——赵惟也是坐在后面的。他只比关昂矮那么一点点，身体却和程钱坤一样壮——只怕要比他还壮。别人都说赵惟看起来很像谢霆锋，确实，他留的长头发遮住他的眼睛，脸部轮廓就很像极了。

这个星期的班会课，敏敏老师没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事情，所以用来开展文艺活动——这个乐了同学们。班会照样由敏敏老师主持，上课铃一响，教室就起哄；原来大家都要求敏敏老师最先表演节目。这是乌珂第一次看到敏敏老师脸红，嘻嘻，原来老师也会脸红也有怕的时候。敏敏老师死劲得说自己是主持人，没有表演的义务；大家可不管，讲不赢道理就耍赖——非得要她表演不可。

“敏敏老师，唱歌！”

“敏敏老师，唱歌！”

“???”

漫天的呼喊声把敏敏老师的声音都遮住了，那一定是求饶的话。敏敏老师终于抬起头来，**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啦，我说你们不过，就唱歌吧”她扶扶眼睛，又说：“话先说好了,我唱歌不好听。”

教室突然安静了，只剩敏敏老师细小的声音从讲台上缓缓流出来；那声音像会飞的精灵，飞到教室的每个角落，飞到每个同学的眼睛前，鼻翼上；接着又飞出了窗户，飞出了教室，飞进了校园里阴翳的小路上，飞入了无尽的蓝天???乌珂心道：敏敏老师唱歌好好听啊，虽然声音小。当敏敏老师又扶了一把眼眶，示意歌已经唱完的时候，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简直要把教室抬起来！

赵惟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在班会课上来一个文艺表演是一个班长必然要做的事情。他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也觉得自己的歌唱得还不错，所以仅剩的一点紧张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呵，像他那种大男生：长得帅，会唱歌，能打球，是不会缺少自信的源泉。

“是‘爱’，听到吗？是‘爱’耶！”

“小虎队最最经典的歌曲！”

“超好听???”

“小虎队是什么？”

“笨——小虎队就是???”

教室下面都议论开了，敏敏老师脸上也**欣赏的笑容。乌珂听着听着就不知不觉地着迷了，心中升起一股明快的甜蜜的感觉却有那么一点扰人的涩涩的味道；于是，莫名地憧憬希翼起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心就刺了一下，脸上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羞愧得红了起来。窗外的蓝天还是那么蓝，乌珂只觉得这是一种忧郁的颜色。

“让那天空看得见，让那白云听得见，谁也擦不掉我们许下的诺言???”赵惟还在唱，同学还在下面议论个不停，而乌珂只觉得他不属于这里了，他渴望的只是那条寂静安详的小河。那条小河边没有别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而，那些河里的水草，河边青翠的竹林，以及远处飞翔的鸟群，都让他感到自在轻松，尽管也许这其中还夹杂那么一丝轻烟似的寂寞???

乌珂这样想着又不知道有多少的同学上讲台唱歌了，记忆唯一深刻的是那个唱谢霆锋《谢谢你的爱1999》，结果唱到一半又跑下来的胖子。他红着脸风一样跑下来的时候，乌珂也像其他同学一样人不住笑了。其他的，就是程贝昕唱歌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到了。乌珂知道程贝昕的嗓子很甜，唱起歌来就像一只百灵鸟一样好听；小学的时候，她唱歌就老受到同学们的欢迎。真正把他从发呆中拉回来的是敏敏老师喊张蓁的时候，因为张蓁就坐在他前面和王小众一起。

“张蓁，你也唱首歌呀，你可是文艺委员！”

敏敏老师一句话，好像才让同学们记起张蓁是文艺委员一回事，所以的目光就像闪光灯一样投了过来。乌珂坐在后面也分享了点灯光，这可让他不自在起来，神经也就自然而然得敏感起来。

张蓁好像全然没有一丝紧张，清一清嗓子，说：“老师，我今天嗓子不行，就下次吧。”大家确实都听到她的声音有那么一点嘶哑，不过，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一点都不腻。

敏敏老师点了点头，又说：“上台表演其实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我希望我的学生都能够抓住这样的机会！”敏敏老师环眼看了一周，还是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才只得说：“还有谁？”

一下子同学们又吵了起来，虽然没有自告奋勇的胆，但举荐别人可都是好样的。王小众，我绝对饶不了你！乌珂这样想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他自己只觉得自己是众矢之的，成了枪靶。

“乌珂，有同学推荐你，怎么样,准备好了没？”

乌珂实在找不出任何推卸的借口，只好说：“我???不会唱歌???”乌珂知道这样说，已经丢进面子了。其实，家里面有台收音机，平时在家也跟着哼几句；说不会唱歌那完全是假的，不过，他实在没有这份胆量:走上讲台，当着程贝昕，当着这么多同学,做一件他认为是世界上最最难堪的事情——唱歌！

“真的一首都不会”她又扶了扶眼眶，拖了一下声音，又说：“那至少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吧”乌珂半天没有答应，她的眼睛逼得更紧了，“会不会？”

乌珂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张蓁早转过了头，眼神带点淡淡笑意像期待什么；王小众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关昂坐在后面也抬起头严肃的眼光里好像是在为他打气；程贝昕也从角落里远远看着，眼神更加飘忽，唉，她一定认为我窝囊——乌珂想；班长赵惟看了一阵，又望向了别处；路亦舒在桌子下面，用手拼命拉他的衣角，还不停得对他使颜色。好了，不管了，豁出去了，谁怕谁，乌珂一横心，说：“会！”

“老师，我替乌珂唱歌。”后面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同时说的同一句话，就像一根救命绳拉住了乌珂向前迈出的脚步。乌珂看都不用看就猜得到有一个是关昂——兄弟啊；但他就算猜遍全世界也不会猜到另一个。他绝对不会想到程贝昕也会在他难堪的一刻站出来帮他解围——那是死都不可能的事情，但发生了。敏，敏老师又扶镜框了，好像想了很久一样，才说：“替他，可以；不过，乌珂你下次一定要准备好，自己上台，好吗？”

“好的，老师。”乌珂坐了下去，心里却还被刚才一幕撼住了，但他却没有胆量再回头看一眼。

敏敏老师望着站起来的两个人，迟疑了一下，说：“关昂，是吧，你上台；刚才贝昕已经唱过歌了。”

乌珂在下面失神得听关昂唱歌，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心仿佛被什么黏住一样。耳边只听见王小众啧啧称赞地说：“关昂这小子，平时不见怎的，想不到歌却唱得这么好???”

放学的时候，乌珂红着脸去找程贝昕，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她，平时他都是尽力避开。

“谢谢你——”乌珂说这句话的时候真不知道眼睛该看哪，终于把眼睛落在程贝昕脸上时，他只觉得看见一样很明艳的东西，使他打不开眼睛，他不得不又移开了眼睛。

“呵呵，没什么”程贝昕眨了眨眼睛，俏皮得说：“——我的同桌”。乌珂笑了，程贝昕笑了，什么都不用解释——他们本该从小就是朋友的。乌珂觉得心里甜甜的；呵，蜜糖是什么味道，有这么甜吗？

放学乌珂想痛扁王小众的时候，王小众却一副似比窦娥还冤的表情，说什么乌珂我可是为了你啊，我是看你胆子小才特意这样做的；说什么你不懂我的用苦良心——这小子一时心急居然还把用心良苦说错了，太不够诚意实在应该大扁爆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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