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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的集体同劳同吃的生活过去了，虽然还是集体劳动，丰收的谷物归到集体所有，但，已经不再一块吃了，公社里把生产来的粮食按照劳力工分分配，再按照人头的需求分配，分配结束了，人们便把自家的粮食啊，油盐啊弄回家里烧吃。那时候，虽然还是公社年代，但是，外出挣钱是允许的，你外出搞副业挣点钱，向队长申请，向书记汇报，哪个队长会阻止，哪个书记会拒绝？等到挣了钱，交钱给集体换成工分兑米粮，公社也可以筹钱买牛羊，运气好，还能剩点给自己。山魈一家，上有父母，兄嫂早已分家，姐妹已外嫁。凭着他多才多艺，常有生意往来，家庭生计并也不见得紧张。只是人忒瘦小，也无好相，提亲多次了无信，花送多家亦无成。好事难待，恶事易得。不久，父母双归。终老未见儿成家，山魈愁眉难展，苦话只能心中酿。料理完后事。兄嫂未给弟分忧，尽捞父家祖余业。几绺房子分殆尽，竹筐火笼亦无留。

山魈独守空房只一间，油盐柴米可见底。于是，山魈决定外出搞副业。做什么呢？可以给人家干粗活啊，烧炭啊，盖房子啊，做篾啊，有人死了给人家吹拉弹唱啊……在稍微富足一点的地方，生活不见得那么紧张，出的工钱比花村生产队里的高一点，有时候，一天的工钱顶得上花村的两倍。临行前，山魈跟书记啊队长啊说好了，再跟兄嫂交代了几句，便锁上门扣，挑起家当走出。

山魈搞副业去了，花村就没有再那么热闹了，久久不见回来，偶尔有人问及：“山魈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家的谷筛米筛坏了，山魈怎么还不回来？”“我家的石磨磨平了还等着他来修呢？”“是啊，是啊，山魈怎么还不回来啊。”……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山魈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淡忘，茶余饭后在人们也失去了“山魈”的话题。

……

又是一年的春天，当杜鹃花开满山野的时候，村口出现了一个挑着行囊的，依然瘦弱的身躯几乎淹没在花海里，渐渐走进了村子，人们可以看清模样了：黝黑的皮肤包裹着颧骨，颧骨上镶嵌着一对铜铃大的眼珠子。

一群孩子嚷嚷开了：“山魈回来了，山魈回来了……”。人们并不吝啬，一个个都出来迎接。未到家门口，就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见着乡亲们，山魈咧开了笑脸，“嘎嘎——嘎嘎——”嘴角的胡子跟着一抖一抖。山魈跟往常一样，拿出口袋里的烟，分发给大伙，大伙也给山魈高帽：“山魈发财了，山魈发财了。”山魈心里美滋滋的。

“山魈，边上的女人和孩子是谁啊？”

“是我的老婆和孩子。”（那时候，结婚啊生孩子啊都没有现在管得严，偏远的乡下，夫妻都同意了，乡邻都认同，即便是先生了孩子，再去登记结婚也不是什么罪过。领养一个孩子更是普遍。）

“哦，哦，哦，山魈有老婆了，山魈有孩子了……”

有如大户人家结婚一样，闹哄哄的潮流，送山魈到了家。

……

回到了花村，山魈交了50块钱，从集体处领来了谷米，弄来锅灶，即便开锅；放下门板，铺上稻杆就算床。之后，山魈一家子便也登记入社，公社里默许了他们的婚姻，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花村本就民风淳朴，虽然人们平时老是拿山魈话溜，但面对宗族的传承，对家谱延续总显得特大方。

山魈回来，村子就不再寂静，人们也便多了几许话题：山魈这几年到哪里去了？山魈的老婆是哪里来的？山魈的孩子是不是他自己的……

山魈这个人，虽然常被人奚落，但是自己也非常喜欢调侃，开心的事情，值得骄傲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守得牢呢？据说，山魈的老婆是他在福建建宁给人家盖房子的时候，一伙逃荒卖艺的人中娶回来的。即便是到今天也没有人能知道她是哪里人，山魈说不清楚，连山魈的老婆芝灵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只知道打小就跟着一群人到处卖艺，到了建宁，见着了山魈，一个自称是她叔叔，觉着山魈这个人勤劳，又有手艺，就将侄女留在了山魈的身边。山魈还花了20元，请大伙饱餐了一顿，还买了一件方格衬衣。后来就成为了他老婆。至于那孩子，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的了，山魈也绝口不提。人们便开始夸耀山魈有福：“30块钱，娶到老婆，还买一送二。”山魈也没有因此而不乐，当别人问题他孩子的事情，他只笑呵呵。

山魈，不再是当年的山魈。现在的山魈可是村里的了不起的人。短短的几年时间，老婆有了，孩子有了。山魈也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人，碰到年龄多一点的小伙子，顺口就问：“喂喂，小兄弟，老婆有了吗？没有的话得好好去找了。像我现在有老婆有家了，人们看到我都得多几分笑。”碰到小点的，就说：“小伙子，有没有相中的女人啊？要不要我带你去福建啊安徽啊江西啊去找找？”有的人被山魈碰着了，总远远的避开；有的人才不怕得罪山魈，迎面就说：“问我吗？我老婆的孩子都老大了。”说完，哈哈一笑就走，山魈便也跟着嘎嘎一笑，还楞是满足：“看看，这么大的小伙子，说到女人还怕。”碰到村里的小女孩，也不忘记侃上两句：“小姑娘，我家的楚雄挺不错，什么时候来我家玩玩。”小女孩红着脸跑了。山魈便得意的笑了：“哈哈，这么大了还害臊。”

没过多久，山魈老婆生了一个娃，山魈喜笑颜开，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有比自己老婆生孩子更高兴，这个高兴劲啊，孔雀开屏也难以遮掩山魈脸上的红光。从此，山魈一有空就抱着着孩子东家进，西家出。见着人家的孩子，总得比一比，看到自家的孩子眼角有颗痣，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就得夸耀几句：“我的孩子将来一定有志气，你瞧瞧，你瞧瞧，眼角那颗痣。”抱着孩子往别人眼前送，还得让人家摸摸自己的孩子。比完了这家比那家，“你们看看，我的孩子额头多宽，将来一定非常聪明。”一

直要说到没有人理他了，他才觉得别人都被自己征服了，就笑呵呵地离开。

啊，山魈的趣事是罄南山之竹书之不尽，捣黄河之水写之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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