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梨花月。

街。

龙首长街。

街尾有若干宵夜店，总有些夜归人三五人一桌醉言醉语嬉笑怒骂的，当然也有独自成桌对影独酌的，喜又如何，悲又如何，不过是间歇响彻的打更声的余音，如何缭绕亦有消逝无迹时。

店老板揉搓着比自己的面容还要皱的面团，但动作却娴熟无比，显是干这行有些年头了。但又有谁知道他也是个伤心人呢，夜夜断无好梦留人睡，若非如此他又怎么摆摊打发长夜呢？他当然不缺银两过活，一个年逾花甲的老汉又需要多少花用呢？

可有了这摊子，夜里他再不寂寞，和客人唠嗑几句，聊聊时政侃侃江湖，当然也闲扯风月。

今夜生意淡了点，只有一桌客人，不，只有一个客人。

此刻他就坐在这个客人的旁边，这客人三十左右，星目剑眉，高高的鼻子像是雕刻出来的似的，远远望去像坐冰山般冷然。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冰也随之融化了，灿烂得好似暗夜里的烟花雨。

“年轻人，你应该多笑笑，难道你的女人没有跟你说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么?”

“老人家，我没有过女人。”

“哦，没有理由的。”

“我不需要女人。”

“每个男人都需要女人，你是男人，所以你也需要。”

“呵！”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自命为正义正名，却不知我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刽子手，我的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尽管那些人该杀，但终究是死在我的手上，这债终归还是要算在我的头上的。”

“你怕连累你身边的人，你之所以不需要女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不希望她跟着我担惊受怕。”

“那你就忍心她独自一人默默伤怀默默泪流。”

“我……但愿她能了解我。”

“你错了，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你，就恨不得自己是一根鞭子，时时刻刻缠着你。”

夜更深了。

也更冷了。

而酒可暖身驱寒。这会儿他还坐在那儿喝酒，而老汉正在为其他客人炒菜温酒。

他已经喝了一个半时辰了，每次杀人之后他都会这样痛饮一番，他讨厌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人在江湖，就好像花开枝头一样，要开要落，要聚要散，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有些事情他若不为，就没有人做了，携泰山以超北海，这事情本身就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铁算盘，难道他就没有算错的时候么？有，当然有，“飞鹰”窦楚雄就是其中一个，唯一的一个。虽然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六年，但当初年轻气盛所犯下的错至今仍让他难以释怀。

曾有有个高人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若想要享受成功，就得先学会如何去接受失败。可惜这话他总是似懂非懂，抑或是装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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