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老师说，你总是能够准确无误地错过正确答案，这句话真经典，但最真实不过了。我像游魂一样游进了考场，学校总是打着“一视同仁”的旗号，将学生按照成绩的好坏分到不同程度的考场。学习好就是资本，一点也没错！我所在的考场属于那种档次较低的，在学校的阶梯室里。那里面没有桌子，我只能弯着腰将试卷摊在自己腿上，下面放个垫板，或者是搬着自己的板凳进考场，趴着凳子做题。惨吧惨吧，又冷又累！可说到底怨得了谁呢？学校本来就是好学生的天下，学习不好就只有受罪的份！

身旁的小纸团飞来飞去，老师们像个局外人似的坐在一旁，懒得管。我也懒得管，更懒得和那些同学们一起作弊。但如果我有一部手机，并且正确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费一下功夫去作弊…

语文考试。

语文是唯一一科可以给我提分的科目，最随意地发挥，也往往会有更好的成绩，但我常常无法随意。

这次的作文是让写一篇命题作文，题目为《错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出这样的题目，我的心被打乱了…

那个晚自习忽然停电，教室里一片沸腾。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没有人，只有两张空桌子。

“溪琳。”俊澈在后面叫我。

“怎么了？”我回头问他。

“我们坐到后面去吧，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搞什么鬼啊，神秘兮兮的。”我随俊澈做到最后一排那个角落里。

“俊澈，什么重要的事啊？在这里坐着感觉很奇怪诶。”

“我喜欢你！”

“什么？”其实我听清楚了，但是我不敢相信。

“我说我喜欢你！”他离近我的耳边说，尽管他压低了声音，但那句话依旧清楚有力，“你喜欢我吗？”

“我…我可能…大概…我不知道。”

“溪琳，我们还有半年就要分文理班了，我不想错过你！”

“可是，我们可能吗？”

“只要你喜欢我，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沉默了好久，眼睛里**润的，既感动又感伤。

“溪琳，我好害怕会错过你，我不可以错过你！”

“俊澈，其实…我也不想错过你，那就让我们谁都不要错过谁吧。”

……

一位作家说：“回忆毕竟是远了、暗了的暮霭，希望才是近了、亮了的晨光。”回到现实，我还坐在考场里呢！我知道这次语文肯定会考砸，因为我的思绪混乱不堪，久久的停留在过去。我肆意地在作文纸上乱写，写了一大篇漫无边际的文字，要知道，过分的随意，等价于低分！我可以用我的小说本担保，这种文章老师绝不欣赏！我在作文的最后一段写道：

谁与我不期而遇∕我与谁彼此擦肩∕谁错过了我∕我又错过了什么∕一只飞鸟消失在悠悠白云间∕谁曾拥抱飞鸟的孤单∕冬天那凋零的**∕谁曾错过的芳香∕谁曾错过的夏天∕谁的罪过∕谁的错过∕我错过了什么∕什么又将我错过…

一场恶梦般的考试总算结束了，前段时间的会考成绩也公布下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的数理化生都没有通过会考。

老师说，你就沉沦吧，堕落吧，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说那不是堕落，是迷失自我。

同学说，你笨的可以啊，一百个人里只有五个人过不去，你偏偏就是五个中的一个。我说我不随波逐流，在重申一遍，我笨是有一点，但不是很笨，更不是笨的可以！

妈妈说，知道你也过不了，看来只有等着补考了。我说补考就能过了吗？一张破毕业证而已，不要了！

爸爸说，我看你这怎么过好这个年！我说那就不过了，可以永远青春了。

姐姐说，下次补考我把手机借给你，不会就给同学发短信。我说补考的同学能比我强得了多少？

看吧，我是不是很惨？当然，后面“我说”的部分是心里说的，我可不敢把那些话从嘴里说出来，免得祸从口出。是谁说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对，是辛弃疾说的，我敬佩这个千古诗人，但对于这两句诗，我死也不会承认的，我觉得并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是“辛弃疾不知少年愁！”

寒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我还要度过多少虚无缥缈的日子？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寒假的第一天，下了一场大雪，洁白的雪铺了一地。如今还没有融化。记得俊澈曾给我讲过一个雪等雪的传说，他说，如果下过一场雪后，很多天也不融化，那就说明它们在等待雪伴的到来。

我喜欢雪，喜欢它们来时的悄无声息。雪啊，融化吧，和我的心一起。既然要等的雪伴迟迟不来，又何必固执着不肯离去？刘若英在唱着忧伤的歌：白茫茫的大地，还有没有真实足迹，许许多多的无奈，重重叠叠的悲哀，恍恍惚惚的看不到彼岸…

俊澈，你就像一片握不住的雪花，我越是想要温暖你，你就越要融化。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我又要老一岁了，真可悲啊！我喜欢一个人坐在窗边，一个人看着外面发呆，或者胡乱地思考一些问题，比如世界会不会突然灭亡，时间会不会突然停止；如果海子还活着，我会不会和他成为朋友，如果我和他成了朋友，他也许就不会自杀…我依旧放着刘若英的歌：微弱的光线，讨厌的自己，好想跟着消失，一个人的时候，我忘记我还会孤独…我不停地听着奶茶的歌曲，从早上到晚上。家人说你也不嫌烦，我说我喜欢。不知不觉的就天黑了，雪忽然又下了起来，黑夜被雪映得明亮。雪终于等来了雪伴，可是我依旧等来我想念的人。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高一上半年冬末的那场雪，也是在夜里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那是放寒假的前一天晚上，我和俊澈都心照不宣的留在了教室里。

“俊澈，以后会忘了我吗？”

“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我不可能忘记你的！”

“可是你成绩那么好，我怕你以后会看不起我。”

“不许说这样的傻话，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只要你努力学习，我们就一定可以在一起上大学！”

我点点头，喉咙很痛。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考不上什么好大学的。我常常为此而自卑，尽管俊澈常常给我鼓励，我依旧缺乏自信。

“俊澈，我们拉钩吧。”

微亮的雪光从窗子映进教室，我看到俊澈的脸上有浅浅的笑容。他将自己的小手指钩住了我的小手指，那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画面：一个男孩微笑而轻柔地看着一个女孩，女孩的脸上写满天真，小心翼翼地与男孩钩着手指，嘴里小声地重复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俊澈忽然**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的心开始毫无节奏地乱跳……

和俊澈呆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幸福得忘记一切恐惧，甚至不会害怕突然间有一位老师闯进教室，拿着手电筒对着我们照啊照，然后把我们揪进校长室里。曾在一本书上见过一句话：你永远也看不到我最爱你的时候，因为只有在看不见你的时候，我才最爱你；你永远也看不到我最寂寞的时候，因为只有再看不见你的时候，我才最寂寞。

……

电话铃响起——

“喂，哪位？”

“琳子，我是你卫叔（卫叔是我们家属院的门卫），这有你的一封信，来拿吧。”

“好，我马上去。”

接到这样的电话，令我心中十分不爽，因为我知道，那封信一定是老师寄来的成绩单！

果然不出我所料，真的是成绩单。语文考得比我想象的还惨，作文分一定很低，我是绝对不会乱拿我的小说本作担保的。

假期的作业我不急着做，开学前一个星期再说。笑晴打电话来说，那些题们不是一般的烦人！烦，什么不烦？吃饭不烦，吃不饱就烦了；睡觉不烦，睡不着就烦了；再舒适安静的环境也无法心无旁骛，心如止水，烦，还是烦！

新年的前一天，大街上的商店几乎都关门了，格外的冷清。而我，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出去，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不经意地喜欢看看天，天空一片淡蓝，会让我很开心。

大年初一这一天，按照惯例我们是要回老家的，爸爸开着我们家的面包车，妈妈坐前面，我坐在最后面。我喜欢坐在最后面，我可以开着窗子吹冷风，戴着耳机听音乐。车外的景色是朦胧的，因为时间还早，天边刚微微冉起一丝亮光。一路上时不时地会看到一束烟花绽放在天空，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虽然一年当中我很少回老家，但我喜欢我的家乡，它保留着我童年时最美好的记忆。家乡有很多树，但在这个季节，那些树只剩下了一些孤零零的树枝。

“呦，这不是小琳子吗？都这么大了！”

“是啊，叔，我很久不回来了。”我笑着说。

我觉得自己真虚伪，管人家叫叔，其实根本就不认识他。但这也不能怪我吧，毕竟从六岁开始，我就不在家乡住了，所以村子里一些大人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们了。

“呵，这不是小琳子吗，这么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又来了一位“姨”。我只是“呵呵”地笑着，旁边的爸爸为我介绍着：这个叫大伯，这个叫大娘…

小琳子？干嘛要这样叫我？我可不喜欢！因为这让我想起《笑傲江湖》里那个“小林子”，就是那个挥剑自宫，练了辟邪剑谱，又亲手杀妻的变态狂！

十八岁，我成年了。可是我仍然觉得自己像个孩子。我去找童年时候的玩伴，她家里那满墙的奖状让我心底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爸爸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我怎么了，我并不希望自己锋芒毕露啊，我喜欢平凡。但是爸爸，你不要以为我是甘心平庸！

我的表哥表姐一大群，好像我是最小的一个了。老家的长辈们逗我：看你的某某哥某某姐都结婚了，小琳子将来一定有出息，到时候找个好人家…

我只是笑笑，笑得我心痛，笑得我想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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