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莫生是在十岁那年决定带卡卡离开的。

那个时候的莫生，是刚刚寄住在孤儿院里沉默寡言的男孩，他像往常一样，沿着苏城的墙根往前走，一直。然后就看到了在墙角哆嗦的卡卡和围着她的一群人。莫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就冲到中间，撑开的双手还是不停的颤抖着，连脚也开始不听使唤的哆嗦着。

为首的大约也才十五岁左右的样子，有风吹起来，莫生看着他的几根头发在空中放肆的旋转着，然后塌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子，你找死吗？他走进莫生，低着头用力的揪住莫生的衣领，小小的莫生就这样被他硬生生的举到了半空，又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停的有拳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裂开的口子不断的有血往外涌，滴在地上“叮咚-叮咚”的响。

打累了，人自然也散了。

小子，别以为你这样很英雄。这世上残酷着呢，你都保护的了吗？还是为首的在说话。可这次莫生却看清了他的脸，其实那是一张还算是好看的脸，虽然他的眼角总是恶狠狠的。

莫生艰难的爬起来，走进仍在哆嗦的小女孩身边，你还好吧？莫生**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你不要怕，他们已经走了。真的没事了。

我是莫生，莫生站起来，

莫生看见她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头上那枚暗红的小发卡，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卡卡，莫生微笑着扶着她站起来。

很多年后，当莫生回忆起当初相遇的片断的时候，心都会被扯的生疼生疼的，像是心被撕碎成一个很大很大的洞，却怎么也填不满似的。

02

莫生一直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哪来的勇气，莫生是胆小的，在春晖园里，莫生看着那些跟他一样的孩子欺负着另外一些孩子，莫生的表情都是冷漠的，他想，他们其实都一样可怜，心理的不平衡需要一些道具去平衡，他们以欺辱那些弱小的人为乐。

莫生只是没想到卡卡居然是从春晖园逃出去的。

那天，莫生经过院长的房间，从里面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莫生没去管，心想无非是哪个倒霉鬼这么倒霉得罪了大魔头。但是莫生恁是从缝隙里看见了那个暗红的发卡，他推开门去，就看见满眼是火的院长和躺在地上的卡卡，以及掉在一边的藤条。

院长吼着，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看着院长眼里那团火越烧越旺，莫生跑过去一把推倒他，拉起卡卡的手就往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莫生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坐在河堤上，他说，卡卡，我会保护你的，一直。

可是，小小年纪的莫生，瘦弱的莫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莫生，拿什么保护她呢？然后莫生的心恁是疼了起来。

苏城的冬天还真是特别冷，漆黑的晚上，莫生牵了卡卡的手游荡在街上，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快点找到可以睡觉的地方，可偌大的地方，哪儿才是他们安身的地方呢。

如果有谁来帮帮我就好了。这样想的时候，莫生就真的看见了一个人，但一走进，莫生就害怕了，借着昏黄的灯光，莫生看清了那张脸，和他挑衅的眼神。但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小子，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哈哈哈哈。他大笑。，突然又镇静下来，不过，你够有种的，我喜欢。

可是，我不喜欢你。莫生说。

你叫什么？

莫生。

跟我来。

我才不要跟你走呢。莫生又用力的抓紧了卡卡的手，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传了过来。

你不想活，她还想活呢。你总不会想看着她陪着你一起死吧。

整个晚上，莫生都没睡着，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大个子要救他们，不仅给他们睡觉的地方，还好心的找来医生给卡卡看病。

呐，我说，莫生，你为什么要救她呢？大个子指了指熟睡中的卡卡。

莫生还是不说话。

人性本善，你相信吗？我一点都不相信。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越是善良的人越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只有强悍，才能保护自己，然后才能保护身边的人，弱肉强食，就是这个道理。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小弟。大个子突然微笑。

不要。

会被卡卡讨厌的。莫生转过身，然后走开。

03

天气开始暖和起来的时候，卡卡的病也大致上痊愈了。

大个，我们要离开了。莫生牵着卡卡的手。向外面走去。

喂，小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莫生摇了摇头，挥着手，如果还有其他的方法的话，一定报答你。

临走的时候，莫生还是没能知道大个的名字，但却还是记住了大个的脸，一定还能见面的，一定。

莫生不知道怎么怎么会走到这里的。这里有太多莫生的疼痛。

那个没有任何气息的房子面前，刺眼的封条灼伤了他的眼。远远地，莫生看见一个女人朝他走过来，一如五年前的妩媚动人，莫生就那样看着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哽咽的叫着他的名字，甚至泪流满面。

谁能想像，贵妇人一般的女人会跟狼狈不堪的莫生扯上关系。

莫生牵着卡卡的手疯一样的从女人面前逃开。莫生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还是在这种场合，该是多么的不合适宜，他想。

莫生终究还是妥协了，他跟着女人回到了麦城，那里有女人的小洋房，然后看见一张似曾相似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讽刺。

小丁，过来，这是哥哥，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女人摸着他的头说。

一起生活？多么可笑的笑话。可是这样很好，不是吗？莫生瞥过头望向窗外，恁是生生的看着一辆豪华的轿车把卡卡拖走，越走越远，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莫生的眼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

自由是什么

物质是什么

金钱又是什么

才十岁的莫生却体会的深入骨髓。卡卡，我们要快快长大，可是那时候，你还会记得我吗？我们会相爱吗？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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