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欢带来消息:赵婷婷正一个人在百米长廊自习。欣喜若狂的黄聪宇也带上几本书,装模作样地发奋图强。
赵婷婷与黄聪宇在旁观者眼里虽然充满暧昧,在事实上却清清白白。当看穿了黄聪宇的把戏,赵婷婷的显得很矛盾。
直截了当地表态要学习而拒绝恋爱,恐怕会伤害了黄聪宇;此时此刻就真心真意地投入恋爱会误了学业,那将会伤害自己。思前想后,她说了句“希望你学习进步,说不定,三年以后,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呢。”
后半句话颇有些耐人寻味。赵婷婷是优秀生,黄聪宇是后进生。难道,她在暗示什么?黄聪宇从此像变了个人似的。谈恋爱在初期很能促进学习的特性,很快就让他就把冤家卢文慧远远地甩到身后。
一天自习课上,卢文慧感觉有手帕样的东西落在自己脚上,她低头打探一会,淡淡地说:“高振武,你的试卷掉地上了。”高振武悻悻地拾起一看,发现试卷是黄聪宇的。
黄聪宇看着试卷上贴着个大鞋印,心痛不已。“文慧,我试卷上的鞋印是不是你踩上去的?”他狐疑地问道。“我?”卢文慧感觉很冤。黄聪宇:可是,如果你没有踩到,怎么知道地上有试卷?”这海倒还真是个有口难辩的罪名。卢文慧只好赌气地问:“就算是,又怎样?”“唉!”黄聪宇叹了口气,“这份满分为100分试卷我考了81,本来打算拿回家给我妈炫耀的,现在...都惨不忍睹了。”
卢文慧相当吃惊,她不动声色地将张扬的67分试卷偷偷塞进抽屉,而后焦急地问:“可不可以把你的china试卷借我看看。”黄聪宇愣了愣,为卢文慧的BrokenEnglish狂笑不已。卢文慧涨红了脸。“有什么好笑的。谁不知道中文的英语说法是Chinese。我刚才是故意说错的,目的是制造一个黑色幽默。”她自圆其说着,深怕黄聪宇不信,就再补充一句,“顺便嘛,也可以考考你。”
卢文慧认真分析黄聪宇的解题技巧,写作特色,强烈得感受到了今非昔比的传奇。可是她也不是吃素的。20分钟过后,卢文慧丢开笔记本,放肆地大笑起来:“我取长补短,知己知彼。哈哈,黄聪宇,你死定了。”
黄聪宇的进步才开始,低调为第一要务。他于是急着喊:“快!快把试卷还给我。”卢文慧:“干吗这么小气?多借一会都舍不得,难道怕我赖着不还?”黄聪宇:“对。你这丫头鬼主意多,我信不过。我怕你到时候在试卷上改个名字,把我的分数当成你自己的。”卢文慧很不高兴,她至于吗,黄聪宇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要回试卷吗?嘿嘿!哦--门都没有。”她不断变着戏法。当黄聪宇恼羞成怒,准备动真格时,她就把试卷放到窗外,威胁要让风带走。二人闹得没完没了。
拌嘴对卢文慧和黄聪宇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是这次的争吵牵扯到二位自费生敏感的神经中枢。回家的路上,气氛异常压抑。
“嗨--中午没吃饭,屁股疼了。”卢文慧旁若无人地说道。黄聪宇也知道这是卢文慧缓和彼此紧张关系的破冰之语,然而她的逻辑实在让人忍俊不禁。黄聪宇嬉笑道:“你真是个大白痴。没吃饭和屁股疼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呀。”卢文慧:“你知道什么?因为中午没吃饭,就没有离开过教室,所以从早上6点到下午5点,我就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当然就疼了。”黄聪宇尴尬地笑着,算是道歉。卢文慧得理不饶人,善于联想的她极其自然地把黄聪宇的傲慢归结为语文考试得了81。“哼!语文考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期中考试,政史地三门课,我考个两百两十两给你瞧瞧。”识字不过四五百,读书不过两三本却一口气想吃成大胖子。黄聪宇觉得卢文慧的想法太好高骛远了,就忍不住问:“你行吗?”“你什么意思?狗眼看人低!”卢文慧心冷得说话都打起结巴。“是人眼看狗低。”黄聪宇不客气地纠正着,进一步作解释,“不是我有意打击你的上进心。我只是说,做什么事都要量力而行,一步一个脚印。你也明白,虽然你的名字叫文慧,可实际上,既不文静又不聪慧。”被人一针见血地揭穿老底,就像当众被剥光了衣服一样。卢文慧难堪地反驳:“你以为你就名副其实吗?王八蛋,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丑恶嘴脸。虽然你的名字叫聪宇,实际上却笨得出奇。赵婷婷那种人,只有你才会喜欢。别忘了,在学习上以前你可都是考倒数的。最近几天,一时来运转,嚯,就马上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哼,胸无大志,默默无闻,居然有脸面谈恋爱?”黄聪宇的脸烧得厉害。卢文慧继续说道:“我每天才学习几小时?你呢?不但白天超负荷,晚上也开夜车。我平时都是自力更生的,你呢?天天围着周絮,高振武转,像十足的无赖,地地道道的跟屁虫。在这种情况下,你考得过我很正常,考不过我才不正常。但下一次,当我努力了,结果肯定是你输得一塌糊涂。”“那...那就让事实去说话吧。”黄聪宇忿忿地丢下一句,狼狈离去。“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谁怕谁呀?我效率比你高多了。”卢文慧蹦跳着叫道。
郑丽蓝不止一次地看到儿子和一名长相标致,衣着高贵的女孩走在一起,就悄悄地去了几趟至远中学。通过实地观察,加上陈欢,李莞的道听途说,她觉得有必要和儿子谈一次心。
晚餐饭桌上。郑丽蓝漫不经心地问:“现在学习怎么样了?”黄聪宇:“马马乎乎过地去。”郑丽蓝:“又快考试了。你千万要努力,可不能再考倒数第一了。你知道吗?初中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点名批评我。喔唷,当着一大群人,我头都不敢抬呀。”不堪回首的往事被重提,黄聪宇难过得吃不下饭。黄聪宇:“妈,你放心,这次,我决不会再连累你了。”郑丽蓝:“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是你妈,你成绩不好,当然有我教育不利的责任。只是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你妈我都活了40多年了,面子实在是…”黄聪宇轻轻地叹了口气,郑丽蓝趁热打铁:“你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都算半个大人了。学习是主要任务,这点,你无论如何都要明确。当然了,与同学的交往也是必要的。不过,要把握好尺度,尤其是在和女同学来往时…”“糟了!赵婷婷。”黄聪宇的大脑乱成一团,他在心底痛骂,“哪个王八出卖了我?”郑丽蓝好不得意,她既而提出了解决方案:“以后上学放学,最好一个人走。因为一个人走清净,可以回忆一天所学的知识。”“妈呀。原来是在说文慧。”如释重负的黄聪宇捣蒜似地点着头。
夜很深了。黄聪宇在细细推敲母亲晚上说这些话的原委和用意。
“文慧在泽庄待的时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泽庄这块比梵蒂冈还小的弹丸之地,应该很熟悉的,我没有必要再做她的向导。”“和文慧走得的确近了些,而且最近又常常闹矛盾,适当地疏远点,对双方都有好处。”他喃喃自语着,第二天,就独自上学。
教室里。卢文慧死死地盯着黄聪宇。黄聪宇芒刺在背,却仍然保持一如既往的沉默。
卢文慧像打胀了的皮球——一肚子气,但又不想让个人恩怨牵扯到周絮和高振武,就借口出去打电话,而后在半路来个180度的大转弯。
“黄聪宇。李莞找你。”卢文慧气喘吁吁第跑进教室。“他找我干什么?”黄聪宇暗暗吃惊。卢文慧:“天还没塌下来之前别想那么多,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怪事。文慧今天怎么会卖命地给李莞办事?”想着昨日的争吵,黄聪宇恍然大悟,他自信地问:“是不是你在李莞面前进了关于我的谗言?”“怎么会呢?我和李莞那种流氓,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卢文慧理直气壮地拍着胸脯保证。
黄聪宇忐忑不安地走向行政大楼。“别去那!跟我来。”卢文慧挥挥手。“你到底搞什么鬼?两百两十两?”黄聪宇不耐烦地叹着气。卢文慧:“我没打算搞鬼。我只是想澄清一下昨天的事实。昨天...”黄聪宇:“昨天,是不是觉得很过瘾?所以,今天,想让历史重演?”卢文慧:“我现在可是真心实意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见好即收。不要得寸进尺。”“我得寸进尺?”黄聪宇气得大叫。“可昨天是你先不仁,我才不义的。”卢文慧提醒道。“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气愤至极的黄聪宇摆出副玩世不恭的姿势,“别拿毫无实际意义的历史问题要挟我。”“历史问题没有意义?”卢文慧当即火了,“没有解决好的历史永远都是现实问题。”黄聪宇吃了一愣。
卢文慧也激动得眼眶**。好男儿在看见女孩掉眼泪时,再大的罪过也要原谅。苏永康的一首歌唱的就是这个意思。卢文慧小心翼翼地提醒黄聪宇,拿出男子汉的气度与宽容。黄聪宇不以为然地抛出句:“好女孩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难道你想叫我向你承认错误?我是个女孩子,我很要面子的。”卢文慧着急地解释。黄聪宇怒不可遏。“难道我就不要面子了吗?”“可是…可是,这么一来,谁向谁道歉呢?”一筹莫展的卢文慧认为这个问题和证明1+1=3一样困难。黄聪宇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回答:“谁犯错,谁道歉呗!”
卢文慧愤愤地喘着气,两眼瞪得溜圆,看来还想争辩。黄聪宇就直言不讳地催促:“快别教训我了。赶紧想想怎么才能考出两百两十两吧。”“好。”卢文慧认真地点点头。对于不把她放眼里的黄聪宇,她恨透了。只是表面上老母猪拱地--嘴巴硬的她,内心却像网兜里的豆腐。刚转过身,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卢文慧没有回教室,她怕眼泪被同学们看见,以至于同学们意识到原来,卢文慧除了爱吃,爱睡,爱玩外,还爱哭鼻子。“心里也就一点点自尊,现在被黄聪宇毫不留情地全破坏了。”
卢文慧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下扪心亭,她太想要222来给自己挣口气了。而一旦想到自己身在异乡,与同泽庄的黄聪宇竞争,背后代表了久安80万人民,压力更是陡然增大。
(2)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明白此理的黄聪宇和卢文慧一改往日的闭门造车模式,纷纷努力争取各种帮助。黄聪宇的指导老师为曾经的叱咤风云人物——旧党周絮。
新党的高振武,吴焱与卢文慧关系都不错。他俩的学习成绩旗鼓相当,理论上说谁当指导老师都合适。由于最近一段时间,卢文慧一直和高振武在一起。从平衡论的角度上来说,这一次十万火急的时刻,还是找吴焱帮忙为好。
同窗之间,好友只是一时的,竞争却是一直的。薛萌担心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要复杂的渔术而非简单的鱼,吴焱未必会答应;即便同意,也不排除会对学习秘诀有所保留。薛萌不把学习当一回事,在学习上没有私心,说的话自然也就一针见血,振聋发聩。卢文慧记下了。
古朴典雅,处处充满着茶香的德馨茶馆。吴焱肩平放松,两臂自然弯曲搭在古朴的雕花椅子上。她先用法兰绒滤网冲泡雀巢咖啡,接着往大玫瑰五入杯里加了几块糖,然后娴熟地搅拌。看来,吴焱已经习惯出入中高档消费场所而不再是去**家那会连坐个沙发都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了。联想与此,卢文慧不禁产生了几分沧桑的感慨。她默念三声上天保佑,灌下一小壶绿茶,以压制忐忑不安的心跳。
“吴焱,你真厉害。”卢文慧极尽奢华之词,夸奖吴焱在学业总能保持一枝独秀的势头。吴焱开始还谦虚说,“没什么,只是运气”,但毕竟是**凡人,毕竟有着虚荣心。当卢文慧再三给她高帽子戴,吴焱的内心禁不起开始沾沾自喜,嘴上的话也就成为轻描淡写的“没什么,只是牛刀小试”。
让一个人说实话,除了酒后以外,就是在她得意忘形的时候。卢文慧赶紧问吴焱,为什么在周絮,王媛都遭遇滑铁卢的时候,她却风光这里独好。吴焱说,主要归功于各位老师给她开小灶。“开小灶?!怪不得!”卢文慧像找到了一把打开宝藏的金钥匙,建造了一条通往圣地的桥梁,她在心里复述几遍。待到记忆深刻,才又顺势而下地追问,“为什么老师愿意给你开小灶?”吴焱回答说,那就要靠平日里注意和各位老师保持友好关系。
虾有虾道,蟹有蟹道。教师的生活圈和学生的生活圈,历来是不相交的。如何才能和他们搞好关系显然大有学问。
卢文慧的这一露骨提问让吴焱警觉起来。
吴焱能够在刁蛮苛刻的卢文慧面前树立大姐形象,靠的就是学业上的优势,随着与李莞恋爱如火如荼地进行,如今的她在学习上已经呈现出颓势。如果此时此刻还把机密统统告诉卢文慧,将产生两个可怕的后果:一,卢文慧的进步等于吴焱的相对退步;二,卢文慧口无遮拦,她知道的学习秘诀,高振武肯定也会知晓。
吴焱顾左右而言它,一直躲着关键点。待卢文慧直截了当地要她言归正传,她的话锋又致命性得突然一转,“其实,与教师相处,就是与狼共舞。”
卢文慧叹了一口气。好在这位古灵精怪女可不是吃素的。在智力相对有限,时间同比无限的情况下,她捕鱼会满湖撒网,打鸟会漫天放枪。见吴焱是不打算在第一个问题上说真心话了,卢文慧痛快地开始了第二个突破口。
卢文慧若无其事地翻着吴焱的辅导书,夸吴焱买书有眼光,说吴焱的辅导书,出题角度新颖,解题思路清晰,参考答案详实。最后,连书本包装精美,纸张强韧厚实,印刷楷体美观也要提及一下。吴焱的脸色渐渐红润,先前的活跃气氛也恢复过来。
吃一堑,长一智。卢文慧不再急于求成。她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反复强调自己笨得无可救药。她要努力给吴焱制造一个印象,即“我,朽木不可雕也。你,就是把所有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我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吴焱最初还真的上当了,她坦诚相告,说某某年的高考文科综合试题和该辅导书上的一题有九成相近。至于小考中,出现了该辅导书上的重题,更是不胜枚举。卢文慧的心中闪过一阵狂喜,这么说来,该辅导书取名为《钻石考点》还真得名副其实。
吴焱表示可以借其中几本书给卢文慧。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了,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别人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要被要求归还。无恒产,则无恒心啊。最最要命的是,作为一名知书达理的女孩,卢文慧明白,阅读别人的书,即便看到精彩的分析,也不能划横线或者折叠。看书不做记号,犹如走路不辨方向,每每事倍功半。卢文慧忍不住说:“不麻烦你了。直接告诉我,这十二本书在哪买的?”吴焱的脸上一阵痉挛,她断断续续地说:“书…书…书店呀。”“这不废话吗?”卢文慧差点被气死。见此情景,吴焱只好说是在北郊。
北郊方圆好几里,那儿分布着大量的棚户。很多地下书店就穿插其中。这些书店,主要出售盗版光碟或者黄色书籍。至于教材,则是临时随机的。
卢文慧要求给予更加详细的地址。吴焱表示无能为力,因为辅导书是她哥哥帮忙买的。“借口。”卢文慧暗暗发笑,就掏出手机,要吴焱打电话问清楚。吴焱说,她哥哥暂且没有手机。卢文慧要吴焱写信去问,吴焱说她哥哥目前居无定所。卢文慧恼羞成怒,便命令吴焱,趁她哥哥在给家里联系的时候,问个明白。吴焱回绝道,她哥哥从离家到现在,从来没有和家里联络过。
卢文慧终于泄气了。尽管,此时此刻,她还有第三个突破口——业余时间如何安排,第四个突破口——巧记英语单词的方法…第N个问题….对劳逸结合的认识…
卢文慧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高振武身上。她压低喉咙说:“我想学张海迪了!”高振武一头雾水。“学张海迪干吗?”多次荣登小学初中语文,思想道德课本的张海迪可是80年代出生孩子整齐划一的少年指向标。高振武不以为然,莫非还有更为出色的榜样?高振武解释道:小学语文记录了这样一件事,张海迪生病在床的时候,用一面镜子反射书本,坚持学习。当时,我就纳闷了。因为字迹映入镜子,呈现的是反写的文字。那样学习很吃力。张海迪既然知道平面镜的反射作用,为什么不使用两面镜子,两面镜子两次反射,不就与正常人看书,一样轻松了。”“是啊!”卢文慧瞪大眼睛,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高振武接着解释:“所以,张海迪身残志坚,自强不息的精神咱们要学习,可是,方法么…呵呵,就要注意区分了。”
“那,我就学习张海迪的精神,学习你的方法。”卢文慧激动地说着,又垂下眼皮问:“我这回真得想好好学习了,你能不能给我点指导?”高振武受宠若惊,他连忙回答:“指导说不上,力所能及的帮助,有多少,我就给多少。”“Yeah!”卢文慧像偷吃了人生果的孙悟空,她兴奋地举起“V”字手型,骄傲地大声宣告,“这回,打败代表泽庄的黄聪宇,给久安人争光,不再是梦想了。”高振武听了十分不安:“文慧,和黄聪宇展开有限度的竞争是件好事,但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按照你刚才的意思,我岂不成了泽庄人眼中的叛徒。”“这…”卢文慧愣了愣,放肆地拍,推,拉高振武的肩膀,“放心,以后我会注意说话方式的。”
卢文慧的八门功课几乎门门都要加强。只是在时间紧张的大考前期,把一门不及格的分数提高二三十分到及格,比把一门及格的分数提高七八分到良好甚至优秀要有效的多。高振武只好先给她补习地理。
把精力投放在枯燥乏味的正事上,远远比无所事事有趣的多。卢文慧有些入迷了。
(3)
一天转眼间过去。
黄聪宇想着卢文慧早上的坦诚,在放学的铃响之际,也打算主动表示友好。“走喽。”他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卢文慧似乎没听见,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不会是在做梦吧?”黄聪宇拍了拍额头,接着又敲了敲窗子,嚷道,“走喽!久安小妞,看你木呆呆的小样儿。”卢文慧很不高兴:“谁发呆了?我在学习。”碰了一鼻子灰的黄聪宇很不服气,“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不信,一向对风声,雨声极度敏感的你居然会用功到对刺耳的铃声都听不见的地步。”卢文慧抓起文具盒就要砸。周絮及时地开口了:“你们两个,越来越不象话了,连回家前几分钟,都要吵架。”高振武补充道:“不仅如此,而且吵架的性质越来越恶劣,经常拌有人生方面的攻击。”“都是他(她)啦。”二人异口同声地指责对方。
卢文慧慢慢腾腾地收拾起文具,眼睛却一直盯着试卷上的习题不放。“如果黄聪宇有诚意,真心要与我和好,就不会介意多等几分钟。”这么想着,她便打算在走之前,把几道困扰多时的地理题找出来。
一个纸团飞到高振武桌上。高振武卷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你有没有【】”。高振武笑着先将“空”字填上,而后转过身点点头。“我有几个难题,这些难题,我一看居然就全知道…”卢文慧激动地说着,从窗外涌进的一阵风把秀发吹进了嘴里,她顿了顿,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发现黄聪宇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悲愤,刹那间席卷全身。卢文慧忿忿地加上没说完的半句:“不会做。”
卢文慧:“东北地区,是不是有一个三江源?”高振武:“不是三江源,是三江平原。”“哦。”卢文慧似乎茅塞顿开,但只一会的工夫,心不在焉的她又困惑了。“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三江源?”高振武:“喂,别诬陷我。误人子弟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刚才,我明明说的是三江平原。不信,就问问历史见证人黄聪宇。”黄聪宇一字一字地大声说道:“高--振--武--刚--才--说--的--是--三--江--平--原。”卢文慧:“三江学院在哪呀?”“啊?”高振武身子猛地塌陷。“噢,不,是三江平原在哪呀?”卢文慧改口道。“东--东北呀。”高振武惊讶地说话都打起了结巴。
接下来,卢文慧又问了许多极其幼稚的问题,如“树木居然可以减弱噪音?”;“|MN|的意思是M×N?”;“泉水是由岩浆中的水蒸气受冷凝结而成的吗?”...
回家的路上,黄聪宇一脸惬意。和一名高中校园的小学生竞争,就像孙悟空打猪八戒——稳赢。
卢文慧也知道自己基础薄弱,如果循规蹈矩地竞争,失败是必然的,于是便想用非常手段刺探些情报。她漫不经心地问:“聪宇,看你最近几天挺忙的,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黄聪宇害怕自己的刻苦被察觉后,会激发卢文慧的上进心,从而使自己获胜的希望徒增了几分不确定因素,就不耐烦地回答:“我还能怎样?瞎忙呗。准备的就那样。”“那样是什么样?”一头雾水的卢文慧紧追不舍。黄聪宇反感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像以前一样差呗。”“哼!可恶。明明准备的很充分了,却故意放烟雾弹,诱使我放松警惕。”卢文慧在心里大骂。从此以后,二人之间推心置腹的真心话渐渐少了,虚与委蛇的客套话渐渐多了起来。
回到家里,黄聪宇平静下来。“为了一次微不足道的竞争而相互猜忌,毁坏友谊长城的基石,得不偿失。”他想着,就拿起电话,准备向卢文慧道歉。
卢文慧正气在头上,电话铃响了好几遍,她就是无动于衷地坐着。黄聪宇也知道同伴的倔脾气,便按捺住性子。
电话铃声已经响了9次。黄聪宇骂开了:“小贱人,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再响六声,如果还不接,那么从今往后,休想让我再打电话给你。”
女士历来都是个背叛者。卢文慧的顽固立场在飞速动摇。“只要响15下,不,16下。我就接。”她自言自语道。
“10,11,12,13...”卢文慧数着,情感的天平不断地发生倾斜。而电话的另一头,每当铃声响起却无人接听,都等于在向黄聪宇的热情泼了一次冷水。“马上就要第16声了。”一股优越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卢文慧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向电话机。此时此刻,另外一端的黄聪宇却失望地挂了电话。
成败与否,往往取决于最后几刻的坚持。“妈的,王八蛋。耍我?等着瞧吧。”卢文慧双手叉腰,气得咬牙切齿。
郑丽蓝见儿子一放学就焦急地守在电话机旁,心里的疑惑陡然变大。待儿子负气地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后,她走向电话机旁。谢天谢地,儿子居然忘了把所拨的号码给删除。郑丽蓝按了重拨键。
电话铃声又响了。卢文慧仿佛落水者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再也坚守不住小女生的矜持和大小姐的霸道了。她以5m/s的速度冲向客厅。电话那头,无声无息,卢文慧以为这是黄聪宇因为内疚而无话可说,于是,说话时,随意性就增加了很多。“该死的黄聪宇,你到底想干什么?”卢文慧不耐烦地责问,“别经常骚扰我,行不行?”郑丽蓝一惊,差点失手把电话掉在地上。卢文慧:“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接你电话的,所以铃声响了三下,见我还没有反应,你应该知趣地挂了。电话铃声总是响着,不但增加我**对我的不信任,导致我家不和睦,同时也影响了我睡眠,干扰我远大理想的实现…”
郑丽蓝一直都担心儿子在冲动的年龄做出冲动的事,卢文慧一番芝麻掉进针眼里的慷慨陈词,对坚定了她的猜测起到了临门一射的效果。
卢文慧喋喋不休了几分钟,见“黄聪宇”心甘情愿地接受训斥,渐渐的,气也消了。她转换了一副温和的口气:“对于你今天的冒犯,出言不逊,我也不计较了,以后,自己注意点便是了…哎呀,坐了那么久了,小PP好痛噢…哟哟!哦喔?不好,门外有动静,可能是我**提前回来了。我要挂了。ByeBye!”
话到这份上,事态已经非常严重,不能再姑息迁就儿子的错误了。于是在晚餐饭桌上,郑丽蓝开门见山地问:“你们班上有一位来自外地,叫卢文慧的同学?”“啊?”黄聪宇失声叫出来。郑丽蓝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细节。黄聪宇:“你说她干什么?”“她不总是和你一块上学,放学吗?我说她,仅仅是想打听一点情况。”郑丽蓝解释道。“你想打听什么情况?”黄聪宇一下子来劲了。郑丽蓝:“她家很有钱吧。”黄聪宇:“对。她妈不但是久安市公安局刑侦科副科长,而且还是位经济投资人和业余作家,加上经常去各学校,基层讲课,每年也能捞不少外快。”郑丽蓝:“她家亲戚的状况呢?”“那更了不得了。”黄聪宇鹦鹉学舌道,“文慧的外公外婆都是退休干部。大舅舅在美国开饭店,二舅舅在韩国当中文老师。最没有出息的一个阿姨,都在咱们泽庄买了栋大房子。”“哦!?”郑丽蓝被如同贾府般煊赫的卢家给吓坏了。
“聪宇,妈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向你说清楚。”郑丽蓝郑重地说道。黄聪宇放下碗筷,正襟危坐。郑丽蓝:“从今往后,你少和她来往。”“为…为什么?”黄聪宇迷惑了。郑丽蓝:“因为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黄聪宇不以为然地笑了。“妈,我看你有仇富情节。你不能一棍子就把一类人打死对吧,我觉得…”“你少废话。”郑丽蓝猛得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厉声说,“看看你那**不如的爸爸,他有了钱,舍得把亲生儿子都扔下…”黄聪宇顿时怔住了。
郑丽蓝的语气缓和下来:“老祖宗门当户对的想法虽说不是绝对,可是在眼下的大多数时候,还的的确确就是真理。咱家是一般人家,与人相处,也应该找地位相当,背景相似的人。”母亲的一番话振聋发聩,语重心长。黄聪宇强烈地感受到了门不当户不对以及由此产生的名不正言不顺。“也许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践上都,我和卢文慧的交往注定都是昙花一现。”他哀伤起来。
卢文慧这小滑头为了达到力量上的平衡,除了使用争分夺秒学习的正规方式-外,总是不忘在其他方面做手脚。如,当黄聪宇向她索要高振武的辅导书时,她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会,拽着领口回答:“不好意思,不在我这里。”黄聪宇十分恼火,放学铃声一响,就撒腿走。
黄聪宇走到铜桥时,撞见了花枝招展的许晶。许晶最近过得很不愉快。她的大姐,二姐都结束了一场恋爱,只剩下她依旧像找不到窝下蛋的母鸡。
“Hai!帅哥!”许晶远远地就喊。黄聪宇一楞,这位与高振武等保守派一个阵营的男生对三角脸脸型的女生一向反感。他勉强挤出礼节性的一丝笑容。“哟!帅哥今天难得单身!老婆呢?”许晶大大咧咧地问。黄聪宇很不舒服。“严肃点行不行!什么老婆不老婆的!女朋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许晶既尴尬又开心。她心动地问:“帅哥,你家住哪呀?”黄聪宇家境贫寒,住所简陋,面对此类问题,他大都采取模糊战术。黄聪宇:“我家离这远着呢。即使说了,你也不知道。”许晶:“没关系。不是有你在吗?你可以带我去呀?你们家宽敞吗?如果足够大,我今晚就住你们家吧?今晚我不想回家了。”黄聪宇吓得把头摇地像拨浪鼓:“千万别害我。我妈若发现我带陌生女孩子回家,肯定会打断我的腿。再说了,即使我们清清白白,这种事传出去,也会闹得满城风雨。”黄聪宇把话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看来是不存在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许晶失望地彳亍着,又唠叨起别的。
恰好在此时此刻出现的卢文慧火冒三丈。“黄聪宇,你这花心大萝卜,和赵婷婷的事才刚有了点眉目,就和我的死敌许晶勾搭上了。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她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文慧。”黄聪宇像见了救星似的。卢文慧冷冷地盯着许晶,那眼神中似乎在说“我已经不是初来乍到时,人生地不熟的卢文慧了”。处于劣势的许晶马上感觉到此地不宜久留,但在临走前,她还是摆一副事先商量过的样子,朝黄聪宇甜甜地一笑:“下次老地方再聊。”“下一次?”卢文慧和黄聪宇一阵哆嗦。
半路杀出的许晶严重破坏了回家路上的感觉。二人一直闭口不语。快到鸡尾巷了。黄聪宇停下脚步。“好了,就在这里说再见吧。”“为什么要在这里?”卢文慧问。黄聪宇:“那,你说在哪儿?”卢文慧开玩笑似地说:“认识都两个月了,还不知道你住哪呢!今天…怎么,不欢迎我到你家坐坐?”天啦,今天我家是怎么了!惶恐的黄聪宇一口回绝道:“算了吧!”卢文慧:“为什么?”黄聪宇编造了个理由:“我家楼下,正在施工,非常吵闹,进出也很不方便。等施工结束,你再来玩吧。”“哦。”卢文慧非常失望,不甘心的她又恳求,“那,我送你到你家楼下?”黄聪宇:“这也不行。最近,整条鸡尾巷都在施工,尘土飞扬的,别说车子,就是步行,也很困难。你看看,巷子里到处都是污水潭子。”“你家怎么住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呀?”卢文慧忍不住嘀咕。“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再见。”黄聪宇害怕卢文慧又提出个棘手的要求,连忙离开。卢文慧爬上一口青石水缸,看着黄聪宇渐渐在视线中模糊。
一辆大众轿车像个醉汉,摇摇晃晃地驶入鸡尾巷。在驶过一个土坑时,飞溅起一泼污水。“你他妈的。”卢文慧愤恨地尖叫着,突然清醒过来。“黄聪宇这家伙,居然敢骗我。”“对。一定是去见许晶了。刚才许晶不还说老地方吗?”想到这些,她便猫腰,偷偷地跟了上去。
郑丽蓝虽然没有指明道姓地说出不宜交往者,但她相信儿子应该知道。为了检验自己的话是否具有拘束力,她特意站到阳台上眺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聪宇早就料到母亲可能会来这套,为此也做了准备。然而….当天晚上,任凭儿子怎么使劲敲门,郑丽蓝就是无动于衷。无奈之下,黄聪宇只好像往常一样,来到邻居陆叔叔家借宿。
(4)
诸位在考前都不忘做最后的冲刺,只不过冲刺的方式,大相径庭。孙倩云在装病请假的计划破产后,想穿得艳丽些,从而激发周边男生献殷情的欲望,又怕把监考的男教师的目光也粘在身上;娄仲绪制定了具体的奖励措施,如果考试发挥正常或者超常,就从紧张的开支中挤出十几块钱去买本军事杂志;柳亚兰为了让自己临阵磨枪,大肆制造紧张恐怖气氛——在每本书的正面都贴上离高考还有941的倒计牌,但很可惜,她光有危机感而没有现实的努力。考试在即,爱情小说照看不误。不学无术的薛萌只能用幻想的方式稳定情绪,她不厌其烦地唠叨:“坐我前面的是武汉大学的表哥,坐我身后的是复旦大学读博的叔叔,左边的是浙江大学毕业的婶婶,右边的是南开大学教书的大伯,监考的是我妈...”
黄聪宇和卢文慧都还在临阵冲刺。他俩有一个共同的习惯,有困难时喜欢向周围人求助。因为远水难救近火,而且芝麻大的事就三番两次往办公室跑,也未免过于小题大做。“你说为什么…”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发问。高振武没有分身术,他尴尬地笑着:“你们俩,谁先?”“当然是我了?女士优先嘛。”卢文慧大大咧咧地说着,就把黄聪宇的试卷丢到地上。黄聪宇的眼睛里射出怒火。“干吗瞪着我!”卢文慧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我是在好心阻止你丢人现眼。杀鸡焉用宰牛啊?”这话把一直自以为是铅笔刀的高振武是吹捧到舒服了,可把黄聪宇得罪到家了。“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行!”黄聪宇不屑地问。卢文慧:“那是当然!就你那几道小儿科,难得了我吗?”黄聪宇被惹怒了,就决定好好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同伴。他开门见山地问:“好,那请你回答我,为什么台风风眼附近没有风?”卢文慧吮着手指头,思索了一会,问:“你想听简单点的还是复杂点的?”黄聪宇料定同伴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想给她留点面子,就漫不经心地说:“我脑子不好使,就简单点的吧。”卢文慧大笑道:“书上不是有的吗?挣大你的狗眼,白纸黑字,看看不就明白了吗?傻瓜。”黄聪宇不甘心被雕虫小技戏弄,又着急地喊:“我要听复杂的。”卢文慧语重心长,以沉稳的语调缓缓说道:“这就牵扯出一个很深奥的哲学思想。它再一次告诉我们,看似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离考试只有五天的时间了,卢文慧想放松放松心情。
深秋的泽庄大街,行人寥寥。十字街头的高楼是那么熟悉,熟悉得好像自己的影子;又是那么得陌生,陌生得要拒人于千里。卢文慧徘徊在鸡尾巷,心里空荡荡的。
与此同时,黄聪宇家。见儿子已经坚持一个人来去学校,郑丽蓝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天气凉了。今晚去买套冬装吧。”她笑着说道。
卢文慧的面前出现两个朦胧的身影。起初她还不在意,但是当双方的距离逐渐缩小,她紧张地喘不过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卢文慧赶紧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拍打衣裤上的尘土,然后**立正,轻轻地喊着茄子站在巷口:她要静静地等着黄聪宇把自己介绍给郑丽蓝。黄聪宇偷偷地瞥了眼母亲。见母亲眉头紧蹙,脸色冷峻,便吓得啥主意也没有。
黄氏母子擦肩而过。他们是那么得冷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卢文慧绝望地坐在地上。她实在难以理解这种勉强挤出的微笑居然被忽视;想从对方那里获得一句对问候的回复竟然成为奢望。“我仿佛一头悲哀的蠢牛。”“丢人显眼,自作多情!”她像祥林嫂一样,喃喃自语着。
回家的路上,失落感随着自我责备的加深而变异了。卢文慧跑到当铺,把自行车赎了回来。她要把在今晚折损的尊严,采用一切行之有效的手段在分数上给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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