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人来到扪心亭。
初秋的天气依旧有几分余热。高振武端来一盆水,Bengal,阳光,天使依次跳入欢快地嬉戏。大约两三分钟后,浑身湿漉漉的它们跳到石桌上,开始梳理羽毛。
“时间不多了,得把它们赶回笼舍了。”周絮催促道。天使很温顺,把它放哪儿,它就乖乖地在哪儿躺下;阳光很机灵,高振武举起手掌,它便像离弦的箭,飞一般地冲向鸟巢。“看,我调教出的龟儿子多聪明!”一向低调的高振武此时此刻毫不谦虚。
Bengal很调皮,在把它塞入现在看来已经很拥挤的笼舍之前,非得把它哄睡不可。“宝宝乖,宝宝听话,不听话就没虫子吃…”卢文慧像抱婴儿似的,叽里咕噜地罗嗦了半天。可是,她的煞费苦心并没有换得Bengal的半点配合,经常在靠近鸟笼的刹那,Bengal像泥鳅一样从手中挣脱。
“太可恶了。”黄聪宇忍不住上前,给了Bengal一个栗暴。Bengal惨叫一声,光滑的羽毛像受了惊的刺猬的针刺一样竖了起来。卢文慧的心似乎被利剑给刺穿了。“宝宝,你怎么了?”她伸手要抚摩它。已经神经过敏的Bengal却扑愣愣地飞到附近一棵小树上。卢文慧这下可恼火了,她像风一样,闪到黄聪宇背后,狠狠地施了招“马步横打”。黄聪宇一个趔趄。“你...”卢文慧:“你什么?打Bengal就是打我。今天是你先动手的!”
受了惊吓的Bengal心有余悸,所以躺在主人手里,依旧哆嗦着,急促地喘着气。卢文慧:”Bengal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说不定,得了脑震荡,骨折,肾亏,颈椎病也有可能。”黄聪宇:“文慧,别太过分,不要把你儿子所有的毛病都都说是我造成的...”“本来就是嘛!你还想抵赖?”卢文慧说着又磨拳擦掌。
周絮和高振武连忙组成人墙。高振武暗示黄聪宇快走。“你们顶住啊。我还没有跑远!”黄聪宇跌跌撞撞地望山下冲。卢文慧急地横冲直撞。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她被恼羞成怒的周絮,高振武按倒在石桌上。“哼,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待会在收拾是你这老匹夫。”卢文慧气得大声喊。
余怒未休的卢文慧一到教室,就拿黄聪宇的书发脾气。高振武连忙劝阻。卢文慧:“这回,是黄聪宇有错在先。”高振武:“这我知道,但你不是已经给他深刻的教训了吗?”卢文慧:“像微风拂面一样的轻轻一击,难消我心头之恨。”高振武:“...”卢文慧:“再说了,黄聪宇又不爱学习,书本对他来说,不过是堆废纸。”高振武:“可作为他的同桌,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他的书被随意乱扔而无动于衷吧?”卢文慧:“你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不就得了?”“这--这怎么可以呢?”高振武面露难色,他思忖再三,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折衷方案,“要不,留下几本?三本,三本就行了。只要留下三本,我就向黄聪宇说,看,我尽力了。这样,就可以交差了。”“装模作样多累啊?”卢文慧大谈自由自在生活态度的乐趣,忽然话锋一转,刀刃直指高振武,“你也太不像话了吧?黄聪宇是你兄弟,你居然都要弄虚作假。唉…以后,作为朋友的我,是万万不敢信任你了。”“我…”自取其辱的高振武说不出话来。卢文慧怕贻误良机,也不再罗索。她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抓起高振武的书砸向讲台。高振武连忙去捡。趁此机会,卢文慧大把大把黄聪宇的书扔向窗外。
黄聪宇回来,见自己桌上高耸的书山不翼而飞了,大惊失色。黄聪宇:“Mygod!书...我的书呢?”高振武偷偷地瞥了眼卢文慧,只见她脸色冷峻。高振武:“你的书...?”被我扔到窗外去了。”卢文慧阴阳怪气地回答。黄聪宇趴到窗口一看,果真,小操场上躺着一地书,七零八落的犹如一堆鸡毛。“你…你。太过分了。”黄聪宇气得不打一处使。卢文慧:“干吗只骂我一个人?高振武也参与了!”
高振武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与他沆瀣一气的卢文慧居然下流到当着他的面恶人先告状,且镇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境地。“我--”高振武急于辩解,殊不知,内心越着急,嘴上反而越语无伦次。黄聪宇信以为真了,便立刻向高振武投去愤怒的目光,并忿忿地骂:“好一对哼哈二将。”
周絮陪同黄聪宇下楼捡书去了。“文慧,干吗诬陷我?”高振武不满地问。“谁要你死心塌地地帮黄聪宇?”卢文慧反诘道。高振武:“照你的意思,我天生就只能帮你一个人了?”卢文慧一阵心虚,就跳越过话题,道,“我还不至于那么霸道。我的意思是,其实你没必要和黄聪宇穿一条**。黄聪宇像虚伪的刘备,他压根就不相信你。我说你参与了,他二话不说,就信了。”
这一席话说到了高振武的心坎上。由怨生恨,这不,幡然醒悟的他打算倒戈了。高振武小心翼翼地试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黄聪宇剩余的几本书也给扔了?”“好哇!好哇!千年等一回,就盼你这一句。”卢文慧兴奋地直鼓掌。
二人偷偷地趴在窗口,当看到地面上的书已经被收拾完毕后,才不慌不忙地把书本潇洒地扔出窗外。“找死呀!活的不耐烦了!”操场上传来黄聪宇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放学的路上,卢文慧和黄聪宇都一声不吭。
大街上贴满了抓捕马家爵的通缉令。爱热闹的卢文慧挤进人群。“哇噻,悬赏二十万。这是个什么概念?”她喃喃自语。黄聪宇没有心思看热闹,他不断催促着卢文慧赶紧回家。
卢文慧:“如果我抓住了马家爵,拿了二十万,就可以摆脱我妈在经济上对我的束缚,实现真正的独立了。”黄聪宇:“得了吧,别痴心妄想了。就你,单枪匹马地去抓罪犯,呵呵,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所以说,给你妈减轻负担的最好办法就是安安心心地待在家,别添乱。”卢文慧刚才所说的,的确是诳语。然而,就这么让黄聪宇一针见血地给揭穿,她着实有些放不下面子。卢文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脸上贴金,说:“你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周絮的爸爸是渔夫,柔弱的周絮就能打鱼;高振武的爸爸是裁缝,男生的高振武就能做细腻的针线活。我妈是久经考验的刑警,为什么我就不能逮住马家爵?”黄聪宇苦笑着,抬头看天空,故意喊道:“哎呀,这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晚上来临还欠早呀!”“你别用很含蓄的话骂我,我有语文细胞的。”卢文慧嘀咕着,又充满幻想地说,“万一马家爵运气不好,撞到我枪口上呢?”“要撞,也只能是你撞到他枪口上。”黄聪宇说着,突然感觉到了苦涩。马家爵是穷人,和他是一类人。他们的感受,他们的境遇,中上层人士永远也不可能给与真正的怜悯与发自心扉的同情。“马家爵的悲剧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同时也是社会的。试想,如若马家爵家境殷实,至于三天两头被人看不起吗?试想,如若没有遭到那帮为富不仁纨绔子弟的经常欺凌,马家爵至于对勘比手足之情的同学大开杀戒吗?”黄聪宇喃喃自语。
卢文慧大为惊讶,黄聪宇怎么理直气壮地为一个杀人魔头做无罪辩护了?“闭嘴!家境贫寒就可以成为受到同情的法定理由了?家里穷主要是他的父母先生无能,后天颓废,与社会没有必然的关系!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是再混乱动荡的社会,仍然有不少从底层爬向高层的人!他的同学仗势欺人,的确可恶,但是,罪不至死啊!”她怒不可遏地嚷着,见黄聪宇走路慢慢腾腾,以至于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大,又忍不住骂,“有些人头脑是简单了点,至少四肢发达,你呢?一点长处也没有,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在大街上,遭到好朋友这般**裸的侮辱让黄聪宇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朝另外一条路走去。
(2)
最近一段时间,泽庄用电紧张,工厂大多处于半开工状态。卢雪梅因此获得了难得的假期。卢文慧早听说过,只要年龄相差四岁,就会有代沟产生。“我15岁,**39岁,年龄相差24,这么说…天啦,那我和她之间的代沟岂不是…”想到这里,只要察觉卢雪梅的**有蠕动的迹象,她就以打黄聪宇电话来躲避。卢雪梅好恼火,怨气就慢慢地在心底积累。
黄聪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来到浅水湾。这几乎都成为他情绪低落时习惯去处了。
浅水湾位于长阳江的入湖口,流水常年累月地冲刷侵蚀,鬼斧神工地造就了一个几百平米的清水潭。而前些年对泽庄原始生态是一场灾难的大规模劈山开路,给它带来的却更是意想不到的幸运。挖去一半的山崖或像刀封,几乎垂直于地面;或像军靴,高数百丈。湖口耸立着从山上滚落的数十颗百吨重的巨石,它们突兀在水里,犹如朵朵黄色蘑菇。
夜幕降临,湖面上亮起的点点灯火犹如满天的繁星。黄聪宇的两肩上好像被浓重的夜色扣上了镣锁。他暮气沉沉地回到家,发现卢文慧居然在1小时36分钟前给他打过电话。所有的委屈,疲劳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怀着激动的心情,他拨通了卢文慧**家的电话号码(为了彼此都省钱)。懊恼的卢文慧早已经入睡,卢雪梅接了电话。
凭借着过去与卢文慧的无话不谈,黄聪宇知道,卢雪梅得到22点才下班,所以他开口就说:“宝贝,今天真得很抱歉。我实在是没有预料到,顽皮的Bengal对你的重要性。我之前总简单地以为它只是普通的**…”卢雪梅见对方说话低声下气,且含有“几分”暧昧,忍不住问:“你谁呀?”黄聪宇一阵哆嗦,对方居然不是卢文慧。卢雪梅:“喂,你怎么不说话?喂…”“这回,肯定要遭受误解了。”黄聪宇吓成哑巴了,他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卢雪梅为了省下四块钱,没有安装来电显示器。这样,刚才的电话就显得异常神秘。听了很多因为家长无为而治最终使得子女们堕落的教训的她很担心外甥女在泽庄发生意外。卢雪梅觉得有必要加强观察。
再说郑丽蓝,刚才进门一刹那,儿子惊慌失措的一幕被她看地清清楚楚。郑丽蓝走向电话机,按了去电查询。好家伙,号码居然被删了。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儿子的早出晚归的反常行为,郑丽蓝原本抑郁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忧愁。
第二天,黄聪宇早早地起床,当洗刷完毕,抓起手提袋正打算往门外冲时,发现老母亲幽灵一般地闪现在门口。郑丽蓝走进屋子,严肃地问:“聪宇,你得给我说老实话,这几天,你很早就去学校,到底在忙什么?”“晨练,早读,做作业,值日…”黄聪宇尽可能地多回答些。郑丽蓝听不出破绽,就故意说:“我听你同学陈欢说,最近也没什么很重要的考试,没必要起早摸黑。”黄聪宇:“我基础差,如果不笨鸟先飞,仅仅靠临阵磨枪,就永远赶不上别人了。”郑丽蓝:“可是…”黄聪宇:“妈,你别听陈欢胡说八道。他中考时,都在考场里睡的着觉。所以,他永远也没有紧张的时刻。”郑丽蓝:“…”
在原本作息时间已经很紧张的高中生活中增加了烦琐的养鸟负担,卢文慧开始累得不能按时起床了。黄聪宇在铜桥等了三十分钟,还听不见巷子里传来风铃的清脆声,便来到花园小区6栋楼前,用暗号--布谷鸟叫声催促。
卢雪梅开始惊讶地发现,当布谷鸟声响起,隔壁外甥女住的卧室的就马上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卢雪梅瞥了眼闹钟,还是早晨5:49分。顿时,疑惑心变得很强烈。她轻轻地走向阳台,果然不出所料,楼下有一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正焦急地向上张望。
“真好笑!”卢雪梅有意将正在卫生间洗脸的外甥女领到阳台,指着楼下的小伙子漫不经心地说:“唉,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大清早的,人话不学,到学起鸟语了。呵呵--有意思。”卢文慧大吃一惊,不过凭着与老母亲多年斗争的经验,她马上镇定下来。卢文慧坦白说这人我认识,和我一个学校的。“哪个年级?哪个班?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卢雪梅的精神高度紧张。卢文慧:“我哪知道得很具体。不过可以断定,他不是什么好鸟,因为他经常被学校处分的。”卢文慧说着,信口编造一个黄聪宇抢劫小学生的故事。卢雪梅微微松了口气。
卢文慧平静地走出家门,当来到一楼楼梯,且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摆出一副难看的脸色,并向上指了指。黄聪宇心领神会。
卢雪梅看到,当外甥女走后,小伙子依旧在楼下徘徊着。
二人依旧在铜桥相见。卢文慧责怪道:“在事先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干吗去我家?我**都起疑心了。”黄聪宇:“你以为我愿意?还不都是你迟到?”卢文慧正气在火头上:“我迟到怎么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就晚了二十来分钟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黄聪宇觉得卢文慧已经越来越蛮不讲理了,他生气地喊:“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受委屈,我妈也怀疑上我了。”卢文慧:“你妈怀疑上你跟我有什么屁关系。我又没出卖你。”黄聪宇:“你…““你什么?莫名其妙!”卢文慧叫嚷着,傲慢地打开黄聪宇的手指,“拜托你了,别无故地增加我的罪恶感好不好?你被怀疑真的和我无关啊。如果一定要找原因,有且唯一的原因就是你那神经病的妈。她老是胡思乱想,捕风捉影,好像我们不久就要私奔似得。哎,跟一个小学都没毕业女人的儿子打交道,实在太累了。”黄聪宇仿佛挨了一个晴天霹雳。朝夕相处的同伴说出的这番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头脑发热了。“没错,我妈是神经病,小学的确也没有毕业。可至少她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把我拉扯大,而没有出卖人格。相反,你妈呢?你那智力健全,受过硕士教育的妈呢!年轻的时候,居然一干就是15年的秘书!”“秘书…当秘书怎么了?”卢文慧结结巴巴着。“哼,这就是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父亲是谁的原因!”黄聪宇冷笑道。卢文慧的内心一阵剧烈的颤抖,历史的创伤再次被揭开。“你才是野种呢!”她哭着,悲恸的拳头雨点般的打在黄聪宇身上。
从此,二人各自为战,相互拆台。见周絮不遗余力地劝解却三番五次的无功而返,高振武恼火了。“散伙散伙,明天下午,不,今天就去矶山,把小鸟给放了。”他嚷着,并蛮横地将鸟食,以及各种喂养工具统统夺下,扔到路边的草丛。对三人而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你神经病呀!小鸟们还没长大呢。”卢文慧死死地护着肢解昆虫用的小刀和用于研磨的坩埚。高振武:“小鸟们现在还能长大吗?你们两个家伙,把时间精力都耗在拌嘴上,看看吧,小鸟们都已经断粮了。”卢文慧,黄聪宇看着饥饿的Bengal,阳光,天使,沉默了。
清晨,至远中学。尖锐的铃声响了。高振武支起身子,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来自窗外明晃晃像针似的光线马上刺痛了他的视觉神经,他像一截木头似的,又迷迷糊糊地倒下了。
“天亮了没?”谢振林翻了个身,软绵绵地问。“还没有。”俞祥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咕囔。谢振林:“那待会打铃,记得喊我。”回答他的是一阵轻请的鼾声。
头昏脑胀的高振武非常贪恋赖床,可一想到三只不安份的捣蛋鬼和荒废的学业,又不得不捏了几把大腿,挤压了一番人中穴。
高振武来到教室,只见黑板已经被**成为了大杂烩。黑板上,既有野兽派风格的绘画,又有逼真的人物素描;既有娟秀的诗文,又不乏春蛇秋蚓拙劣的“甲骨文”。其中,你是孬种和王八O格外醒目。一天之际在于晨,他开始争分夺秒。
随着天气渐渐转凉,昆虫们老去的老去,蛰伏的蛰伏。筹粮任务越来越艰巨了。卢文慧实施金元外交,通过收买小区内的孩子,成功地组建了一支劳工队;缺乏资本的黄聪宇则只能依靠延长劳动时间,扩大捕猎范围来保证食物供给。每天放学回家,就把厨房的苍蝇,卫生间的蚊子消灭一空。
到教室了。“好舒服呀!”两手空空的卢文慧展开双臂,满脸喜悦。“好痛苦呀!”肩负重任的黄聪宇解下卢文慧的书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快散架的椅子发出“吱嘎”的抱怨声。高振武像往常一样,朝二人微微一笑,算是问候,二人也同样回礼。
周絮迟迟不出现。
重点中学的落榜生周絮在落户三班,这曾经是令李莞非常骄傲的一件盛事。李莞一直希望周絮可以成为他扬眉吐气,站稳脚跟的资本。哪知近两个月来,周絮在学业上庸庸碌碌,而且丝毫没有咸鱼翻身的迹象。他有些坐不住了。
“哎,总算找到你了。”传声筒蔡茜茹气喘吁吁地跑进百米长廊。周絮:“找我?有什么事吗?”“班主任找你谈话去。”蔡茜茹说着,满脸地的羡慕,“你们优等生真幸福,大清早的就有老师找你们谈心;而我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普通人呢!呵,只有用得着时,才能享受正眼相待的权利。”周絮表面很平静,心里却暗暗叫。
行政大楼,办公室内。李莞又是那么的苦口婆心。周絮却突然很痛恨起他来。因为当一个人受之太多,却无力做出相应的报答时,恩惠,往往成为接受者沉重的负担;感恩之心也会变异。斗米养恩人,担米养仇人啊!“明明知道我无能为力,为什么要把你的希望强加到我头上,为什么依旧逼我硬着头皮坚持?”周絮带着满肚子苦水,神色黯然地走进教室。
教室里,卢文慧,高振武,黄聪宇不同程度地都在刻苦,但是因为某些方面的目光短浅,所以拿得起放得下,开心的笑容始终占据着面部表情的主导。
卢文慧又在欺负黄聪宇。她一口气给黄聪宇取了N多不堪入目的绰号。黄聪宇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便和卢文慧争了起来。城门失火,一般都得殃及池鱼。为防止被动,高振武事先就解下蓝色窗帘布,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果不其然,势均力敌的二人很快就要他这外力介入了。“高振武,你说说看,黄聪宇是不是色狼?”卢文慧习惯性地朝前踢着,糊涂了,“咦!这家伙死哪去了?才一眨眼的工夫呀!”黄聪宇为好兄弟在关键时刻,明哲保身很生气。“别躲了,高振武,看看你的猪蹄,还有一部分没遮住!”他没好气地提醒道。高振武大吃一惊: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可不是一位狡猾者该有的纰漏。他忙低头去看,却发现压根就没这么那么回事。
窗帘布奇怪地抖动了会。卢文慧疑惑地靠上前。看来是没法躲了。高振武恼怒的甩开窗帘布,气急败坏地喊:“黄聪宇,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脚比作猪蹄,太过分了。”“文慧把贪财好色的罪名强加给我,作为兄弟,你却一声不吭,难道就不过分?”黄聪宇不慌不忙地问。高振武自然是哑口无言,他只能在心里为自己喊句肉麻的话:“你不懂我的心。”
周絮静静地看着,好生羡慕这种久违的快乐。
(3)
四人知道,同学,老师对高中生暗中收养小鸟的行为肯定难以理解,所以对自己的行踪守口如瓶。可这样一来,他们在同学们的眼中反而变得更加神秘。很多同学都对他们动不动就往扪心亭跑产生了强烈的问号。
李莞抵挡不住父母的唠叨,经人介绍,找了女朋友。可那样的女友开口闭嘴的房子,车子,票子,让李莞备感压抑。所以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思念吴焱,借着办公室人少,以了解班级情况为由,宣她觐见。
与此同时。四人在向扪心亭进发。周絮在前面探路,高振武,卢文慧忙着埋设报警器--将小铃铛挂在路边的灌木,草丛里,黄聪宇负责断后,他们分工合作,有条不紊。
吴焱来到行政大楼。昏暗的办公室内只有李莞一个人。她喊了声报告,走进办公室,特意将门推到墙角。李莞却忙不迭地把门锁上。
吴焱十分紧张,她两脚并拢,****,右手搭在左手背上,一种明显的防御态势。
“过来。”李莞招招手。吴焱愣了愣,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再走近点嘛!”李莞说着,顺势抓住她的手。吴焱像触了电似的,哆嗦着挣开。
李莞生气了,他不再说话,只是用像X光的贪婪眼神打量吴焱。“我注意你已经很久了。”李莞靠在椅子上,上下抖动着左腿说道。吴焱脸色苍白。李莞:“老师我其实非常孤单,你知道吗?一天到晚,连讲话的人都找不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吴焱想着,却只能一声不吭地如同木偶人站立。李莞见状,猛然伸手,将吴焱采入怀里。“老师,我…”吴焱着急惊不知所措,此时此刻,只有眼泪还听从调遣。“哭什么?我怎么你了吗?”李莞压低喉咙问。“没有。”吴焱轻声抽泣。“你有白头发呀。”李莞将下巴顶在吴焱肩膀上,说着就在她头上摸索着。一会又说,“你**上有块白色的鞋印”,于是又要帮着拍拍打打。吴焱的腰带扎得死紧,利刃一般的咸猪手伸不进。李莞只好选择别的目标,说“你衣服领子没翻好”,就又理所当然得将手伸进她的脖子,然后,慢慢下滑。
教师在学生眼里,是神,低年级的学生们,对他们总有本能的尊敬。吴焱不敢反抗,不敢叫喊,她像只羊羔,忍气吞声地让李莞百斤重的躯体压在自己身上,只希望这种屈辱早点结束。
李莞胆大妄为,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并抽去吴焱的腰带。这时,走廊里传来“踏踏踏”的清脆声。在高中,允许穿高跟鞋招摇过市的只有女教师。李莞赶紧从椅子上爬起来,吴焱也慌慌张张地整理起凌乱的头发。
“哟,李老师在呀!”物理老师江琛推门而入。“嗯,对。班里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李莞正说着,感同身受的江琛插嘴道。“现在的学生,确实难以管教。刚才,在四班的课堂上,一位女生居然同时要两名男生抱她。我批评她,她居然说,我侵犯了她的权利。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吗?”江琛倒了壶开水,注意到低着头,狼狈的吴焱。江琛很讨厌吴焱的,于是,自然而然地问:“李老师,怎么了?吴焱又犯错误了?”李莞吃了一怔,回过神来,他接过话茬。“对对。”说着,冲吴焱大吼一声,“听到没有?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处处让人感到不舒服。”
江琛磨磨蹭蹭,似乎短时间不会离去。李莞只好偷偷递给吴焱一张纸条。
吴焱跑到走廊上,解开一看,上面写着:下次直接到我房间去。吴焱羞辱得泪水四溢。她真想从六楼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并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我爸妈,弟弟,外婆…”想到这些,她又忍住了。
吴焱失魂落魄地走着。站的高,看的远。在拐弯处,透过玻璃门,她吃惊地发现四人正鬼鬼祟祟地往后山跑。
周絮,卢文慧,高振武,黄聪宇他们一个是江河日下,却仍然权势熏天的班里一把手;一个是家财万贯,古怪刁蛮的富家小姐;一个是上升势头迅猛,思想顽固的保守党新秀;一个是穷困潦倒,才识浅薄得落魄公子哥。另外,在性格上,周絮清高骄傲,卢文慧自尊敏感,高振武苛刻严厉,黄聪宇妄自菲薄——他们都是来自不同世界,分别创造小范围内各自之最的人。可是为什么仍然能够快乐地相处到形影不离的程度。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吴焱不止一次地试图光明正大地加入他们的活动。黄聪宇总说,自己是小兵,做不了决定。吴焱问他领导是谁。黄聪宇说,是卢文慧。找到了卢文慧,卢文慧推托周絮才是顶头上司,她不过是负责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的副手。到了周絮跟前,周絮又说自己只是个傀儡,有名无实。高振武则把话说得更加模糊。“我们四个人都是平等的,从来就不存在高人一等的领导。”
明谋不成,就来暗取。吴焱抹干了眼泪,决定跟踪。
卢文慧防在第一线,重点侦察南大门的人员往来;高振武负责西路;黄聪宇堵在东路上。由于南大门是通往扪心亭的要道,所以卢文慧除了放哨,不再兼顾其他劳动。
卢文慧对此很不满意,因为她害怕Bengal几天看不到她会把别人当成主人。“就知道欺负我,哼,这幕后英雄,我才不干呢。”她蹲在地上,不停地发着牢骚。
周絮刚刚取下笼舍,三只小鸟就自己把门撞开了。Bengal飞到周絮手上。欣喜万分的周絮正要亲它,它却拉下一堆屎作为见面礼。“小小年纪,居然就学会了不安好心。”周絮双手叉腰,正教训着,Bengal又飞到高振武头上。高振武不假思索地就接纳了Bengal,并幸灾乐祸地嘲笑道:“小家伙,刚排泄过,应该不会再拉了吧。”
“周絮,阳光也在你肩上拉屎了!”黄聪宇喊道。周絮扯过衣服一看,果然又是黏糊糊的一堆。周絮不敢再责怪阳光,因为她害怕阳光会学Bengal,结果让高振武那作壁上观的渔翁占尽了便宜。
天使是三只小鸟中最年幼的。最年幼的它这几天却最不安分,它总学着大哥大姐要飞到小松树上,由于羽翼尚未丰满,还没折腾几下,就“咚”地一声,两脚朝天地摔在碎石路上。黄聪宇心疼地抱起它,试着用亲吻来抚慰。务实的天使才不稀罕这套,它扬长脖子,啄下主人手指上的知了肉。
Bengal总把高振武勃颈正中心,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当成虫子,它先像穿山甲似的,蛮横钻进高振武的衣服,而后像啄木鸟一样抓立,狠狠地叮啄。高振武被扰得快乐得直痒痒。
卢文慧见状,坐不住了。她翘起**,醉醺醺地直扑高振武。高振武急得大叫:“色迷迷的干什么?变态!”“我想和我家的Bengal亲热,关你什么事?”卢文慧反问道。“当然关我事了。”高振武理直气壮地回答,“Bengal是主动投进我怀抱的,根据先占原则,理所当然属于我。”卢文慧才不迷信法律规定,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抢。最后直把Bengal吻得羽毛凌乱不堪,才唱着“大王叫我来巡山呀”离去。
卢文慧蹲在石狮旁,先用肉眼察看附近情况,而后又用望远镜观察稍远处的风吹草动:一切都很正常。她有点闲不住了。“小画眉老吃单一的食物会不会营养不良?要不要给它们来点其它种类的昆虫换换口味!”想着,她擅离职守了。
一个人影进入视线。“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刚和Bengal亲热过吗?”黄聪宇正想脱口而出这两句,却发现来人的身高,着装与卢文慧截然不同。“糟了!有人来了。”他压低喉咙喊。大惊失色的周絮忙把嬉戏的小鸟放回巢中。鸟宝宝们被宠惯了,很不配合,死活都不愿再进拥挤的笼舍。周絮着急了,她狠下心来,硬是将Bengal,阳光塞进笼舍,可就在取天使的刹那,Bengal趁机逃了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将它藏到怀里。高振武将坩埚,小刀,装食物的瓶子统统扔到草从里。黄聪宇布置假现场--把学习资料铺在石桌上,并迅速进入角色状态。“哟!在集体学些呢!”吴焱赞赏不已。三人唯唯诺诺地应允,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吴焱诧异地笑着,情不自禁地坐了下来。
Bengal正在口袋里乱撞,它时不时伸出淘气的小脑袋。“千万别出声。”周絮暗暗祈祷着,又不动声色地将Bengal的小脑袋重新塞入口袋。
“呱--呱--”Bengal委屈地大叫。“什么声音?”吴焱好奇地往石桌下钻。三人的魂差点都散了。“什么声音?”他们也装着茫然的样子,往石桌底下钻。四双眼睛在桌底下相视,总不是件很合乎情理的事,吴焱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三人相视一笑,微微松了口气。
吴焱似乎嗅出了隐藏在空气中的一股怪味。见扪心亭石柱旁散布着新鲜的昆虫尸骸,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糟糕,我忘了及时清理了。”周絮陷入了深深的内疚。黄聪宇赶紧解释:“这叫居安思危。我们想以此告诫自己,假若学业无成,将和苦命的昆虫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是吗?”吴焱倍感理由的牵强,但又找不出破绽。
吴焱:“文慧去哪了?怎么没看到她?”这一问题实在棘手,说不知道吧,明摆着在撒谎;胡乱地编个话,万一和卢文慧说的不一致,岂不又露了马脚?三人正犹豫着,卢文慧从天而降。
“我回来啦!”她左手抓着只蜻蜓,右手提了一长串牛虻,脸上带着道模糊的一条血迹。
“吴焱!”卢文慧惊呆了,红扑扑的笑脸顿时变地煞白。
Bengal一直以来,主要由卢文慧喂养。听到主人的脚步,饥饿的它不顾一切地飞到石桌上,扇动翅膀,兴奋地大叫。
“这是…”吴焱惊愕地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事情已经败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四人也不在遮掩,他们和盘托出。吴焱很感动。“放心,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四人收拾完残局,沮丧地下山。挂在路旁的草丛,树叶上的铃铛受到碰触,时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狗日的!”高振武气地破口大骂,“吴焱上山时,一个都不响,我们下山时,却全响了。”周絮和黄聪宇窃窃私笑。
(4)
吴焱认为四名高中生在校期间,达成默契,收养小鸟,并且可以把保密工作做得很出色,实在是一件新鲜事。这么有趣的新闻全憋在心里,日销月蚀,让它慢慢成为旧闻,既难受又可惜。一个小时以后,她把发现告诉了薛萌,并千叮咛万嘱咐:“别告诉其他人。”薛萌是有名的大嘴巴,半小时后,她一五一十地把话说给陶俊芳,同样告戒:“别告诉别人。”事情这么发展,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仅仅半天时间,几乎全班都承担起为四人保守秘密的重任,而当所有人都为四人保守秘密。四人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周絮等人来到矶山。矶山位于南郊,东邻波涛浩淼的绿荫湖,西接一望无垠的平原。这里水草丰美,食料充足,也许是最适合放生的地方了。他们在巨石前停下脚步。远处,有老画眉的歌声。卢文慧打开鸟笼。小鸟们害怕陌生的环境,它们偎依着,怎么也不肯出来。当勉强被赶出去后,习惯了与人类相处的它们又争先恐后地飞到主人身边。卢文慧哭得死去活来。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小鸟放在灌木丛里,而后偷偷溜开。
辛辛苦苦养育的小鸟就这么在突然中放生,四人的心理一时半会还难以承受。出于转移思念的考虑,卢文慧为此买了三只金鱼,高振武则买了两只黄沙鳖。
黄沙鳖反应迟缓,像烂泥巴一样丑陋不堪。把它埋在沙子里,脑袋暴露于外,简直一尊旧式大炮。高振武时常把炮口对准卢文慧。这还了得?迷信的卢文慧顿时跳了起来。听说鳖被蚊子咬过就会马上倒毙,她就把残了腿折了翅的活蚊子丢进去。
金鱼由野生鲫鱼培育而成,它就像时下社会中,经历千刀万剐的人造美女。高振武很讨厌不伦不类的变态种。看着它们在水里招摇,心里就翻江倒海,他常趁卢文慧不在的时候大把大把地往鱼缸里投食。
渐渐地,二人的挑衅开始升级。卢文慧大清早一进门,就把以往常说的“高振武的王八死了没”简说为“高振武死了没”。高振武呢,无时无刻也都在苦思冥想歼敌之计。“不知道用头皮屑喂金鱼,它们会不会死?”他自言自语道。黄聪宇毛骨悚然,他自信地回答:“肯定死?”果真这么有效?高振武激动地连忙问为什么。黄聪宇无奈地一笑:“还不被你恶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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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恋』
(1)日常的生活中,总会钻出令人啼笑皆非的很琐碎事。卢文慧经常拿高振武的试卷,作业本当“参考”,由于记~差以及书本摆放凌~,她会时常忘了物归原主甚至错把当成自己的。高振武可惨了,每当~~作业或则讲评试卷时,他就会为了找试卷忙地焦头烂额。“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的日子里,只~稍稍在书桌~找找,无果而终,高振武就想当然地认为试卷在卢文慧~屉里。卢文慧尽管~自己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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