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梦魇我是残剑,是寒萧国王最小的儿子,他们叫我九王子。
这个国家就如它的国名一样,寒冷而寂寞。少年时我最长做的梦是关于若兮的。
她穿着那件羽纱衣,**白皙的小腿肚,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她的身边怒放,她就在花丛中伸长了双臂不停的旋转旋转。
那个时候似乎在下雨,还有风。雨水顺着她扬起的睫毛一直往下流淌,一直的。风吹扬起她披散的发丝,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而她,似乎总是在流眼泪。
你是谁?我走进她,伸出手就能接住一滴清澈的温热,很多年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温热的,是她滚烫的泪水,还是自己手心的温度。
我是若兮啊。我看见她转过身去。天空雪一样的惨白。
然后一切嘎然而止。
就这样,一梦就是三四年。
若兮,若兮。我心心念着这个名字。
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四年前夜夜缠绕我的那个女子。她有着跟母后一样清澈的眸子,让人一瞬间就能沦陷,总是有这种力量。
我始终没来的及见母后最后一面,冰冷的地窖里,母后美丽的容颜一如当初。
王依旧高高在上,依旧夜夜笙歌,以至多年后我常常怀疑,这个男人是否爱过母后,爱过停留在冰冷地窖里那个孤独的女人。
王又立了新后,寒月,那个眼神里尽是妖娆的女人。
很多年以后,我开始渐渐明白,梦境里那个美丽女子的哀伤。元宵佳节那天宴会上,我终于见到她,那个缠绕了我整个少年时代的女子。
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在那里。
她笑着走向我,殿下,我是荷兮。我看见她的眼神飘向站在我身后的阳若。
她开始跳舞,舞动的丝带在空中随意的飘荡着。
那一刻,我镂空的心突然就溢的满满的
我突然就想起四年前梦境里那个全身雪白的女子
只是,舞依旧在,那个精灵却不是她。
王说,残剑,这就是朕为你选的妃子。
荷兮,南诏国的公主。
她,却不是若兮梨落,一字之隔,却像是隔了天涯那么遥远。
我是若兮,每夜每夜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天上星,亮晶晶。两生花,自难忘。剑起扬,落漫天。萧声起,花飞舞。情可断,泪无语,抛洒一片丹青池。
漫天飞扬的桃花在他身后无声的落下。看不清他的样子。偶尔回头的时候,却只能瞥见他眼底怎么也抹不掉的哀伤,像是整个人都可以掉进深渊的悲伤。
曲终,然后转身。
姥姥进来的时候,我正望着窗外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姥姥带着我住在了这里,百花谷,像是住了几千年几万年那么久。
姥姥其实并不老,只是从我懂事起,就这样叫了。
姥姥或许曾经是个很美丽温柔的女人,我想。
姥姥有时候会喃喃自语,若兮啊,若兮要快快长大啊,这样就能回南诏了。
可是姥姥啊,若兮不想离开姥姥,若兮只想这样快快乐乐在姥姥身边长大,陪着姥姥生老病死,甚至地老天荒。
这些话,我终究是没办法告诉姥姥,却只能抱着姥姥一直哭,一直哭。
姥姥说,咱们若兮啊,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好姑娘,是我们南诏国美丽的二公主,二八之期,南诏王就会来接若兮。从此呢,梨落就会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
可是姥姥,幸福是什么呢?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么悲伤呢?姥姥。
二公主,臣等特来接您回国。面前的这个男子轻轻的驱身,抬头的时候,我看见他温柔的笑着。
他说,他叫阳莱。他说他接我回家。
家,这个词第一次让我觉得陌生的可怕。
[贰]花嫁(她说)
三月的南诏,到处开满了杜鹃花,弥漫了整个王城。
我终于见到南诏王,他说,若兮,欢迎回来。我向他低头微笑。
烛光摇曳的时分,有萧声传进来,淡淡的哀伤溜进我的心田,我渐渐想起姥姥想起白花谷,想念那里盛开的花朵,想念那个温暖了十六年的地方。
阳莱说,二公主,大公主回来了。
在大厅里,远远的我看见了安静的坐在角落的男子
若兮,我是荷兮。我看见男子身边的女子向我走过过来,笑魇如花,她握着我的手说。
我微微的笑着,我看着面前的女子,这个有着跟我一样容颜的女子,心像被掏空一样的疼。
那天,我只记住了她身边那个眼神凌厉的男子的名字,他说,我是残剑。南诏真的是个很温暖的地方,三月就已经满城都开满了杜鹃花。
然后我终于见到了梦中的女子,相隔四年后。
完全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场合见到她,南诏王把她带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微笑,漂亮又落拓,荷兮拉着我走进她,殿下,她是若兮,若兮,这是寒萧国的九王子。
若兮,我是残剑。我伸出手。她只是微微的鞠了个躬。
再次见到残剑的时候,我正好在花厅里写字。
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那么清澈。
我抬头望向他,像是要望向那灵魂的最深处。
他说,若兮,我终于见到你了。然后我看见他眼底悄然升起的笑容,美好而忧伤。
我用笔在在纸上写,殿下,认识我?我还是笑。
就像认识了几千年那么久。他说。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可以为我舞一曲吗?
殿下,若兮不会舞蹈的,若兮懂的只是写字而已。而且,能为您献舞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荷兮。
那晚我终于见到那个吹萧的人,他说他是阳若,是残剑的近身护卫。
他的眼神整个晚上都飘向高脚上的阁楼,而阁楼上,住着的,是梨花。
我开始渐渐明白那夜夜萧声里纠缠的孤独。
荷兮的婚期终于定了下来
婚礼如期举行,只是新娘不是我,新郎亦不是阳若。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红盖头下的荷兮是否会觉得幸福。
直到那晚父亲喝醉了酒,他拉着我的手,哭的像个孩子。
[叁]朝凤
三朝回门,风尘仆仆的三个人,荷兮,残剑,阳若。
残剑还是不说话,经过书房的时候,残剑找到我,我笑着给他鞠躬。他拉着我的手,那样深邃的眼神,震动了我的心弦。
我留给他一张字条,绕着走出了书房。
我们都不是自由的孩子,使命感像是恶魔一样缠绕着我们。
何况,我只是个不会说话的一朵腐烂的花。
我终于答应父亲那门亲事,我的夫君,离尚,是寒萧国的太子,残剑的大哥。
婚期将近的日子,荷兮整日整夜的陪着我,我听她说寒萧国的繁华,听她说寒萧国的烟花和数不尽的宴会。只是,她从来不说,她和残剑是否幸福。
婚期的前一天,荷兮终于喝醉的一塌糊涂,她倒在**,我看见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突然觉得寂寞。我靠向她,狠狠的用力抱紧她。
她说,荷兮,为什么幸福这么远呢?那么奢华的生活,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空虚呢?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呢?
那夜,反反复复中,她只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阳若。
我常常想,父王会不会寂寞。那么大的庭院,深的像是盘桓在树上的长青藤,没有边际。
可是父王说,他并不寂寞,他说,上天赐给了他两个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儿。
可这世上,没有谁,是真的不会寂寞的。
大婚当天,花烛摇曳中,我终于见到离尚,我的夫君。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
慌乱中,我打翻了桌子上的酒杯。离尚微微起身,扶起我。
那晚,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关于离尚,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离尚有着深度的心绞痛。
可我依旧答应了这门亲事,因为父王说,梨落,你要救出你的母后。
只是一刹那,我成了太子妃,偶尔,会见到残剑,碰见荷兮,我只是笑。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的,残剑在那里习武。走进,唤我嫂嫂。然后转身。
[肆]真假(他说)
我一直都知道荷兮的,我只是算漏了一点,她居然是若兮的双生姐姐。
对于跟荷兮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没反抗过
因为王说,你最好不要反抗我,南诏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四年不见,他依旧还是那个被利欲熏昏了头脑的男人。只是他不知道,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很早以前我就听师父说起过南诏,知道那里会开好看的杜鹃花,不像寒萧国,处处都透露着寒冷,连呼出去的气息都能瞬间凝固。
可我想寒萧国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因为,它孕育了婵娟。
是的,婵娟是我的母后。她美丽并且温柔。只是,她终究不长命。如今,伴着她的,除了寒萧国的冰冷,却是无穷无尽的寂寥。
那么,母后,你还会觉得寂寞吗?
矗立在九华山高高的山峰上的,是九华山庄,困住了我整个少年时代。
王终于托人带来信,“母危,速回。”
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终究没来的及见母后最后一面。
躺在洁白冰窖里的母后,依然温柔美丽。我跪下来亲吻她,然后我发现她的手指轻轻的弯曲着,下意识的**抓着胸口。
没有人告诉我母后真正的死因。
王在冰窖里找到了我,随行的是一个眼里尽是妖娆的女子,王说,残剑,朕终于见到你了。
是吗?你不是还有很多儿子吗?不是还有离尚吗?我算什么呢?我冷冷的看他,四年里,他真的苍老了很多很多。
他叹着气,你还嫉恨着当初为父对你所做的事情?为父也不想的,只是……
只是……,你总是有很多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残剑,寒萧国需要你。离尚,你的大哥,这些年来,身子已经很弱很弱了。
我看着他背过去的身影,也那么一恍惚的,竟也觉得无比的苍凉与悲哀。
没有人能决定我做什么不做什么,除了母后。可现在母后已经不在了。这个冰冷的宫殿之于我也没什么更大的意义了。
我决定带着母后回九华山庄,我必须给师父一个交代。
可是阳若拦住了我,殿下,王后娘娘的死,很蹊跷。我渐渐想起母后那几根微微弯曲的手指。
然后我留下,接受王给我安排的婚姻,只是,我终究算漏了一人。
更没想到的,她嫁给了离尚。
南诏国的双生花,终也要枯萎了吗?
[伍]离尚
若兮,你会清心咒吗?寒月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向她请安。我知道她是王新立的后。寒月是个美丽的女子,完全看不出已是四十岁的痕迹。
用完膳后去我那里,我教你。那个曲子对缓解太子的心绞痛有很好的疗效。
寒月的寝宫在整个王宫的最东面,因为寒月说,那里可以看到阳光。寒萧国太寒冷了。她说。
寒月的十指修长修长的。那些从她指间流淌出来的音符,悦耳并且动听。
我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跟着寒月学曲子。直到我也能流畅的弹出动听的声音的时候。
寒月把琴送给我,琴是有灵性的,它也会挑主人。它,以后就随了你吧。我没有推托。
晚上,我带着琴回来,灯下,离尚在在专心的看着什么。我走去,扶着他躺下,然后把琴摆好,开始弹。
我看见离尚的表情由最初的紧张到舒缓。最后竟也安稳的睡着了。我想,我也有可以做的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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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荷兮』
我是荷兮。从小我便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当爹爹告诉~带我寒萧国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从小到大,我都是听话的孩子,诗词歌赋,样样也不输给任何一个王~子弟。我像是一具木偶一样,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对于爹爹的安排,我一直是知晓的,为了南诏,为了爹爹,也许只有这一个选择了。可是命运还是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遇见他是福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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