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午饭,我和林刚,张茂富几个人由李磊领着去找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力工班班长,具体干什么活都由他来指定。
最后的结果是,张茂富和李磊去楼里给瓦匠师傅做徒工,打下手,我和林刚则被分派到后台的运料组,负责给搅拌机上料,比如把沙子水泥放在一起,搅拌出适合的灰浆用来砌砖,或者把沙子水泥还有鹅卵石放在一起,搅拌成配比度达标的混凝土来浇灌已经绑好钢筋的铁笼子。
我和林刚的劳动工具是一人一辆独轮车,等我们领完了安全帽之后,我就象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在生活的猎枪到处追杀下,躲进了工地,不得不加入民工的行列。用喝着乡村的水,吃着乡村的米长大的生命,把所有的血汗和青春都注入城市的肌体,来换取那几张微薄的纸。这一辆独轮车就象摆渡人脚下的船只一样,在生活的河流里,开始摆渡我的青春与梦想。
推独轮车这个玩意儿,看似简单,实际上还真不怎么太容易掌握,因为推重车的时候绝对不象推空车那么容易,推空车可以象鸟儿在空中自由地飞翔一样,任意奔跑,一旦车子上要是满满地装上沙子或者石子一类的物品,再赶上要跑一段木跳板,那么就得两手握稳车把,用身子不停地来回摆动而保持平衡。时间常了,才可以把推重车像推空车一样轻松。
我一开始还真的找不到这其中的窍门,有工龄比我长的工友看见我一副笨拙的样子,在笑了几声之后,指点我其中的门道。要把身子尽量放低,要让双脚有力地扣住大地,一步一个脚印,来不得虚的。我实验了很多次之后,终于可以熟练掌握了,怎么推车,或者推多重的车也不翻的窍门时,忽然觉得生活原来就是这样,只有把自己的双脚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去生活,人生才没有覆舟之危,只有把身体放低些,对生活保有最大的谦逊,生活才能给你平稳的回报。
可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风起云涌,睥睨摆阖。
可是,即使我想又能怎样?趴在被窝里做梦,就可以填饱肚子吗?就可以生存下去吗?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还谈什么理想呢?
每天我都在这样的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中开始与结束。开始了一种生命的沉默的等待,一种本身就是崩溃的行为。我知道,如果自己长此以往下去,那么在时光的大水把自己的额头冲出一条条沟壑之后,自己的灵魂将在等待中枯萎,自己的梦想也将在等待中风化成荒园,除了斜斜的阴影在墙前墙后进进出出,还有什么呢?或许还会字某个不起眼的墙根下,看见一两只小老鼠在搭建它们的窝,或许还会有蜘蛛一边在墙上漫步,一边织出一条可以让它通往天堂的梯子。我的梦想将成为这些动物的乐园,可是我呢?
我还在工地这块土地上,种植着自己理想的庄稼。我这个农民的儿子一开始就犯下了这样的一个错误,水泥铺就的柏油路面,是缺少泥土的养分的,是不能生长得出庄稼的。除非,肯用放弃灵魂做代价,以自尊做养料,才可以生长出一种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庄稼,可惜,这个道理是直到多年后我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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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这样沉闷而枯燥的日子中一次又一次地复制着,一转眼,我来这里已经干了三个月的活了。因为当初来工地的时候,讲好了是工地管吃管住的,所以平常并不需要花什么钱。这天大哥从乡下赶来了,在工地找到我,看着他满面汗水的样子,我不仅有些心疼,还有些愧疚。大哥这个人从小就老实,因为小时侯我们家穷,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要说像别人家那样吃大米白面,就是吃自家地里生长的大玉米都困难,而为了能让我多学点知识,学习成绩一直高居班里榜首的哥哥忍痛放下了自己喜爱的书本,每天都徒步到离家二十多里远的一个酒厂打工,用自己三个月的血汗钱买了一辆自行车,并自己动手用纸壳糊了一个箱子,然后从几十里远的镇子上的一个雪糕厂进一些价格比较低的雪糕,开始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叫卖。运气好的时候每天可以挣个十五六块钱,运气不好的时候,能够保住本钱不亏就是好的了,所有挣的钱都给我买了学习用的书本,甚至连那些因为卖不出去,而几近融化掉的雪糕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尝一尝那清新甘甜的味道,而是回到家里用一个小茶缸子盛着,等我放学回来喝。而这,是一个只有十二岁多一点的孩子在做的事儿。哥哥说,我的身上也延续着哥哥的学业梦,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我可以实现他的梦想,总有一天我会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自由地翱翔在知识的海洋,可谁知,最后的我竟然因为交不起三十八块五毛钱的学费而退学,直到今天,我还可以清晰地想起哥哥当时知道我退学的失望甚至绝望的眼神。每当想起,我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疼,直至痉挛。
今天哥哥来了,我一边帮他擦拭着汗水,以便问他,“哥,我不是前天还给你写信告诉你我挺好的吗,你今天怎么来了?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哥哥听我这么一问,眼睛里泛着泪花,颤声地问,“小龙,你身上有没有钱?”
我说,“我这几个月工资都没领,所以我兜里没钱。不过,我可以找工头去要!”
哥哥一听,眼睛里顿时**一种希望的光彩,说,“那现在可不可以去找工头儿要?”
我说,“什么事情啊,这么急啊?等会儿我跟你吃完饭就去要,行吗?”
哥哥点了点头,答应了。
这顿饭本来我是要请哥哥去外面的餐馆去吃的,因为工地里的食堂伙食不好,不是土豆炖白菜,就是白菜炖土豆,翻来覆去的都是那玩意儿。可是哥哥执意不肯,说外面的餐馆太费钱,还是吃工地的食堂比较便宜,而且可以吃饱。听了哥哥的话,我也就没再坚持,而是去了食堂打了两个人的饭和菜,然后和哥哥一起坐在阴凉的地方一边吃一边向哥哥打听家里的情况。
哥哥告诉我说,这次来主要是老爸的腿又疼了,都有些走不动路了,而且妈妈的风湿病和偏头疼也一直在发作,每天都疼的睡不好觉。哥哥这次来,是没有让爸爸和妈妈知道的,他想在我这拿点钱回去,给爸爸和妈妈买点儿药,哪怕是几片正痛片也好,只要能让老人减轻一点痛苦就行。我一边吃饭,一边安慰这哥哥,说,“没事儿,我这几个月一分钱都没借支,应该有不少了,等吃完饭,我和工头儿说一声,把钱都拿回去,给爸妈买药。”
听了我的话,哥哥的神情才缓和下来,担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看着哥哥埋头吃饭的样子,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我从小就属于很冷静的人,我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暴露我的脆弱,哪怕是哥哥也不行。我不想他看见我难过的样子,为我担心。
很快,饭就吃完了。
我让哥哥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工地的办公室找工头要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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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闹工地』
当我走到工地办公室门~的时候,我放轻了~步,并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在~传出~来的~音之后,才~开门走了~。一~门,我就看见领着我们~活的工长张大壮,这个张大壮是包工头的表弟,正一边有滋有味地喝着茶~,一边看着报纸。我说:“张工长,我想借支点钱!”张工长把头抬了一~,说:“借支多少?”我说:“我想把这几个月的钱都拿回来。”张工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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