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住进“华山酒楼”的柴房，每日劈柴烧茶运泔水，也颇有兴致。

“华山”酒楼的掌柜蔡伟也是咸阳人，三年前去渭南收集野味时被华南虎袭击，奄奄一息，幸被来去病挽回了性命。其实那次被华南虎袭击，也算奇谈。渭南本没有华南虎，若说豺狼豹倒是残存一些。后来一名叫周正龙的农民路经渭南，向当地人展示一张华南虎的年画，几根虎腚上的须毛，出具了权威部门的鉴定证书，并坚称自己亲眼目睹过华南虎，渭南人这才相信虎的存在。说来也怪，周正龙走后，渭南连续发生了两次老虎伤人事件。一起是某村妇牵羊回家，路过一桥头，突然窜出一只猛虎，这只猛虎也许是雄性，不仅吃掉了那只羊，还紧追不舍，拉掉了村妇的**。再者就是蔡伟。蔡伟读过几年书，尤其精通地理生物，为谋求一道招牌菜，他只身前往渭南收购当地特有的一种野鸡。路过韩城，见山口竖一大牌：“山中有虎，谨防伤人”，落款还是韩城知府。蔡伟心中窃笑：华南虎仅存于湖北陕西交界处，且数量极少，这韩城濒临黄河，背靠山西，哪来的老虎？这招牌也许是韩城人自作多情，故意杜撰，招揽游客的伎俩罢。正得意，忽听林中一声咆哮，斜刺里冲出一只吊睛大虫，瞬间将蔡伟按倒在地。几个村民赶到时，蔡伟已遍体鳞伤，呼吸困难。

被来去病救，蔡伟也算知恩图报，每年三大节都会亲自去阴阳庄看望恩人。这次恩人送来一呆人，观其形容，还算老实，就收留下来。来去病只说是远房亲戚，父母双亡，自己年事已高，无力抚养。又说刘明先天痴呆，身体发育正常，心理却如一张白纸，只要看好别乱跑，其他的倒无大碍。

蔡伟头大脖子粗，一看就是餐饮天才，开办酒楼不足五年，已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生意红火，远近闻名。公款招待，来往商贾，江湖豪杰，都偏爱“华山酒楼”。所以接纳一名杂工，即便他成日闲坐，白拿薪水，也不心疼。因为刘明只占了酒楼员工的七分之一。除刘明外，酒楼还有大厨汤达司，刀工范同，调酒师严贯，账房将由，保洁工清丫，保安左辽，迎宾胡娇。之外尚有内务总管兼司买蔡小寒——蔡伟的千金。蔡伟的老婆整日出外打麻将，早出晚归，可以忽略不计。

因本故事的大段情节都发生在酒楼，故要稍加介绍几位店员。

大厨汤达司，祖传烹饪绝技，爷爷曾高就御膳房，二叔还忙碌在宰相府的灶台前，到了第三代，汤达司更是受过正统的烹饪培训，十八岁就勇夺“洗洗体胃”杯烹饪大赛亚军，仅次于那**儿。拿手好菜——青天白日，其实就说茼蒿炖豆腐，但极其寻常的两物，到了他手里，就别有一番滋味。后文有详解。

刀工范同，江湖奇侠小李飞刀的私生子的孙子。大约是遗传的因素，天生一副好刀法，据说闭上眼睛，能将萝卜切成头发丝。

调酒师严贯，据说与酒神杜康沾点血缘关系，能酿制白酒红酒啤酒果酒，无论哪一类，都品味出众。但严贯这人很有个性，据说朝廷公公几次提拔入宫，都被他严词谢绝。

账房将由，学识渊博，尤精理科，因屡第不中，落魄酒楼。其算盘打的精彩，心算也神奇惊世。有次将由重感冒，躺在榻上昏睡，那天酒楼的生意特别红火，打烊后蔡伟召集大家统计收入，几十桌几百个菜价，算盘还未出结果，昏睡里的将由就梦呓一般报出来总数，居然一文不差。

保洁工清丫，出身贫寒，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顿饱饭。那时候随老爹出外乞讨，别的地方不去，就蹲在酒楼门口，一见顾客起身离桌，就风卷残云一样扫荡完残羹剩饭，那碟碗，比清洁剂消毒柜处理得还明亮。所以从清丫来“华山酒楼”做保洁员之后，这里的盘碟彻底告别了水洗，都用嘴舔。

保安左辽，五大三粗，退伍士兵，迷恋拳脚，最仰慕的江湖豪杰就是潘泰山。

迎宾胡娇，来自江南，由于环境改变，一口西安味的吴越话。貌美条顺，穿大红**站在门口，手帕一挥，嗲声一扬，很少有人不回头。

重点介绍小寒。与其他影视剧里的千金小姐不同，小寒一不貌美，二不娇媚，三不通情达理。排除这三点，基本还算个女子。小寒的刁钻与吝啬，妇孺皆知。老爹安排她司买，真可谓是知人善任。起初一到菜市场，众贩皆逃，奔走相告：“小寒来啦，大家快逃命吧。”他们怕的不是小寒狠命压价，而是她的口舌。至于何等的口舌，后面自有表现。吝啬并非缺点，可算是中国人勤俭节约的另类表现。但小寒的吝啬，只对别人，不对自己。比如她死磨应缠一天才省下了六文银子，转眼就敢花掉十两买下贵重胭脂。以至于有位菜农哀求道：“小寒阿，别再压价了，压掉的一文两文，还不及你脸上掉下的一粒粉渣贵呢。”蔡伟甚至把发工钱的大权也交给女儿。这小寒，不看劳苦看考勤，每次发工钱，都能克扣下一只鸡的费用。不过小寒扣工钱，员工并不气恼，因为他们自有办法拿回几倍的损失。小寒偏爱奉承话，最喜欢听别人夸她漂亮。说得她心动，就能得到价格不菲的礼物。某次发工钱，胡娇因例假疼痛坐在门槛上，被扣去五文。次日，胡娇就得到一条真丝纱巾，市场售价五两白银。究其原因，是胡娇见了小寒就惊呼：“大小姐，怎么看，你的腰比我的还细呢。尤其发脾气的时候，更是美得无以复加。”

这不，又到来月底领薪的日子。关门打烊后，七人围住了小寒。

小寒对照考勤表，依次分发：“汤达司，四两九钱。”

汤问：“缘何扣我一钱？”

小寒眼皮一挑：“萝卜丝里一只苍蝇，为顾客退换来一盘。”

汤达司喊冤枉：“那萝卜丝是出操作间后才落苍蝇的。”

小寒道：“我不管，调换萝卜丝是你点头同意的吧？算你送的。”

汤达司拿上工钱，咬牙切齿，取一铁锨找苍蝇算账去了。

“范同，三两八钱。”

范同大叫：“为何扣我二钱？”

小寒嘴角一撇：“一次连刀肉扣一钱，苍蝇萝卜丝扣一钱。”

范同喊冤：“那是大厨都责任，不是扣过了吗？”

小寒不屑道：“他有责任，你没有么？调换的萝卜丝是不是你切的？”

范同不语，恨不得取刀切自己的手。

小寒又喊：“严贯三两九钱。”

严贯淡然一笑：“扣多扣少我无所谓，只是我不明白，难道萝卜丝事件也与我有关系吗？”

小寒解释：“本月的酒水销量下降，影响了酒楼的收入。”

严贯迷惑：“酒水的销量与我无关吧？如今人们健康意识增强，饮酒观念改变，谁还拿酒玩命？”

小寒一拍桌子：“错。是因为酒精浓度过高，下月注意，适量掺水。”

严贯连连点头。

小寒叫：“清丫二两八钱。”

清丫举着双手：“抗议。本月我一无请假，二无迟到，三无早退，凭什么克扣？”

小寒冷笑：“你是苍蝇事件的罪魁祸首。作为本酒楼唯一的卫生专干，出现苍蝇污染现象，你罪责难逃。”

清丫抱头痛哭，她决心以后连苍蝇也不放过，当成豆豉一块舔了。

小寒再叫：“左辽二两八钱。”

左辽不满：“扣除一钱，我无话可说，因我违反规定擅离职守找两位大侠签名来了。但克扣两钱我就不服了。”

小寒拍手大笑：“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应该扣掉三钱。”

左辽拳头一挥：“为何？”

小寒道：“找两位大侠签名，等于两次违反规定，扣除二钱。苍蝇事件扣除一钱。”

左辽大怒：“苍蝇事件与我何干？”

小寒声色俱厉：“作为本酒楼保安，防范不良事物入侵也是你的职责。一只小小的苍蝇居然能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登堂入室，并斗胆品尝未上桌的萝卜丝，敢说与你何干？”

左辽一作揖：“佩服，佩服。”

小寒望着将由与胡娇笑，笑得二人一身鸡皮，不知几何。小寒表扬道：“本月将由胡娇表现最好，工钱全额发放。”

哪知将由忙摆手：“求求你扣点吧，哪怕扣一文也好。”胡娇也随声附和。

小寒不解：“还有嫌钱扎手的？”

胡娇沮丧道：“之前我们就已商定，谁领全额工钱谁就请客。吃喝泡吧蹦迪，随便哪一样，没个一两半两的也拿不下啊。”

其他几位立即起哄：“决议生效，不请不行。”

此时，刘明进来，胡娇忙指着问：“这个傻小子的工钱呢？”

小寒思考半晌，才道：“刚刚进来十天，尚处于试用期，有吃有喝有睡就不错了，还发什么钱。再说，就他那傻样，整日大门不出半步，要钱也没地方花。下个月再说吧。”

刘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忙去了。

有了刘明的衬托，大家都觉得自己也不算吃亏，拿着工钱各自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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