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彩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的女儿已经在职业技术高中毕业，在城里上班了。儿子也已经四岁，丈夫就是赵建国，现在在城里开夜班出租车。李彩云就在家里带孩子顺便打理着自家开的小食杂店。她像绝大多数的农村妇女一样，每日里不事打扮就那么素面朝天的，再加上她不打麻将，村子里的秧歌队里也绝对见不着她的身影，再有骨子里的几分木讷，四十出头的她真就成了地地道道的黄脸婆。总之，她和其他的农村妇女相比也显得不入流，其实，从小到大到现在，她就没跟上过潮流。赵建国对她是不满意的，在外面常和别的女人勾搭，但他也并没有要抛弃她的意思，李彩云也就心满意足了，对赵建国的行为也就假装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这样又能怎样呢？向别人那样闹离婚，离婚了去哪呢?一双儿女她可舍不得扔下，没妈的孩子连路边的草都不如，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再说，赵建国也很给自己面子，对自己从未打骂过，并且也不会败家，反正她俩还真就是和和睦睦地过了这么些年。

她的食杂店就坐落在牤牛河的岸边。去年北岸新修了公路，食杂店就在牤牛河与公路之间的空场上。本来这里原是茂密的柳林，一阵风吹过来，还真有些林涛阵阵的气魄。单干这些年，河南岸那边变化不大，灌木丛还汹涌着，就算这牤牛河畔最后的风景。河北岸就风采不再了。为了发家致富，先是人们把自家养的牛拴在林子里，后来干脆就散放在林子里了，把繁茂的灌木林**的就剩了树茬子，接着就有勤快的人把树茬子挖出去开荒种地了。夏天一片青纱帐看着还蛮不错，一到秋后庄稼熟了，秸秆放倒了，再没有碧绿的汹涌，**丑陋的憔悴的大地，看着让人心里生出一份苍凉与荒凉。让人感到无以言表的还不仅仅于此，石头坝废弃了，代替它的是滴水不漏的水泥大坝，倘若不是雨季，河水就被水泥大坝死死地拦住，坝上真就成了死水，而下面的河床尽裸，成堆的河卵石泛着碱一样的白色，简直是丑陋无比，说面目狰狞也不为过，与水泥大坝同步的是一座公路桥。原先的渡船没有了，后来建的有趣好玩的吊桥也被拆除了，总之，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直白，再没有过去的优雅幽静，自然不能让人生悠闲悠哉之情。在他家的东面有一条引水渠，把牤牛河的水引到村子外的稻田地里，所以这一段河岸就那么荒着没有耕种。于是，她家就在这里盖了房，开了这爿食杂店，经营一些日用杂品，烟酒小百货什么的，日子还算不错。本来赵建国家是住在南岸的，但由于家里弟兄多房子紧张，他和李彩云结婚后就来到北岸。由于赵建国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他只能在这样的地块盖了这座一半开店一半住人的临时住房。但乡村里的人是厚道的，尤其他成了李家的女婿，那房子说是临时的，估摸着住到死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至于他俩成婚的原因没人能说的清。也许李彩云的家人并不认为他就是那个坏蛋，即使知道他是也许李彩云的父亲是故意以此遮丑。至于李彩云本人，她永远像一颗算盘珠，谁扒拉都算数，就是自己做不得主，何况是婚姻大事，再说她为他出过多少次汗呢。乡亲们就是猜度着一定是因为有以前那档子事，嫁给他也算一俊遮百丑，看还有谁再嚼舌头。李彩云自己不做主也正常，她那两个百精百灵的姐姐嫁谁都是她父亲说了算，还用说她这只掌不了舵的笨鹅。至于赵家，生活一般，弟兄又多，有人给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本。而赵建国当初因为张萍的当头一棒未能如愿，这下还天经地义了呢。

赵建国现在除了帮助乡亲们出头砸烂了一个污染这里的炼油厂颇让他得意以外，还有一件令他自己想想都心潮澎湃的事正在进行着。那就是他正在**地喜欢着盖羽。他像初尝禁果的小伙子似的，一天不和盖羽**一把浑身就像要冒出火来。他的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随着奔流的血液窜到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使他浑身发燥发痒。他喜欢盖羽的黄头发，她的单眼皮，她白净的鸭蛋圆形的脸以及她薄薄的**。他喜爱她，无论她怎样他都喜欢，就是她用长长的指甲慢慢把他的前胸划得一道道血印他都喜欢，他不能想象此时如果失去她，他是否还能开车还能活，一切都将像炼油厂烟囱里冒出的黑烟似的再浓再烈也得散去。

小羽。赵建国在心里轻轻呼唤了一声，他的下身就**起来，恨不得胸前的方向盘立马变成盖羽。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火球，只有掉到水里，才可以不至于把整个世界焚毁，而盖羽就是浪高谷深的天河之水。

赵建国一个人时就常会想，王建明当年怎么会舍得抛下盖羽这么个可人，而自己又怎么会抓住李彩云而不是张萍？每当这时他便会下意识地摸摸后脑勺。张萍，其实这些年他是见过张萍几次的，只是从没有正眼看过她，更别说仔细打量了。

由于盖羽的缘故，赵建国觉得这世界无处不美好不可爱。碰到过多少个女人了，他还从没有这种感觉。他坚持每天按时接车交车，吃过些早餐后就来到盖羽的发屋，那时发屋还不曾开门营业，于是两个人自然是**地缠绵一番。等到盖羽的帮手来上班时，赵建国已经坐上开往他家的公交车回家歇着去了。在盖羽面前，他像一个永远口渴的孩子，只要那水不干他就总是渴，总想喝。一切都那么美妙，那么井然有序，那么舒心展意，赵建国现在真是活的太滋润了。

当然，赵建国也有为难闹心的时候，那就是每当盖羽说要嫁给他，他就即欢喜又忧愁。欢喜的是这说明盖羽对他是真心的，忧愁的是他怎么能抛下李彩云她们娘仨儿呢？就算舍得李彩云和女儿，如何舍得下儿子呢？儿子是他的命根子也是李彩云的命根子，再说孩子那么小，要是十四岁还有可能考虑考虑，四岁，绝对不能让他在后妈跟前讨生活。乡下不像城市，离婚不算什么大事。在乡下那可不行，你怎么风流乱搞没人在乎，你要是因为这抛弃妻子那你还想心安理得的过平常日子，想都别想。有句老话叫做，休妻毁地，老来不济。他赵建国不是大款，不是出奇的人物，他可不想干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勾当。今天早上盖羽就又提到要他离婚的事情还说儿子她也可以为他生嘛，那样还多一个孩子呢。在这生育都要计划的时代，多一个孩子是占多大便宜的事呢。盖羽觉出他的犹豫和为难，居然流下了眼泪。看着盖羽伤心的样子，他的心也仿佛要碎了，于是，半哄半劝地说，娶你不难，可是你得等。盖羽撒娇地说我可等不及的样子让他心潮澎湃起来。

赵建国这天下了公交车看见儿子小智超蹲在地上搂沙堆，玩的正起劲，心里立刻荡起一股幸福感，一种任何幸福都无法超越的那种感觉。他走过去，叫了一声“儿子”，等小智超站起身抬头认出是他爸爸时，赵建国已经用双手卡住孩子的腋下，把他高高地举起来了。小智超踢蹬着小腿咯咯地笑个不停，他连续把儿子举起放下好几次，逗得小智超乐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建国就一下一下举着，直到儿子嘴里流出的口水都滴到他的脸上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儿子。他抹了一把脸，在儿子的小鸡鸡上象征性地揪了一下，然后放在嘴边咂出一个响声，逗儿子道：干啥的？

打种的。儿子边说边自己也揪了一下送到爸爸嘴上。看那动作的熟练程度，一定是他的招牌动作了。

赵建国又打了一个响对儿子表示赞赏。对，打种。打种真好，一辈子就他妈这事没够！自己玩吧，爸爸乎乎去喽。

赵建国自己也纳闷，为什么一看到儿子就会把盖羽抛到了九霄云外，看来儿子就是儿子，独一无二，女人就是女人，再怎么心肝宝贝，完事也就完事了。

赵建国在儿子脸上亲了又亲，然后走进家门。他看见食杂店里有几个人在打麻将，冲他们点点头进到里屋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他没有睡不着的理由，李彩云虽说木讷但绝对是把过日子的好手，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老婆木讷点有什么不好，不麻烦不磨叽自己，也不用担心哪个男人会打她的主意。“丑妻近地家中宝”，老祖宗说的真他妈好。红旗不倒彩旗飘飘多么美妙的比喻。睡着了，盖羽果然就如彩旗般在他的梦里高高飘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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