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筲箕在“宫”里五年，毕业后，赶上歌星灿烂的年代。他不喜欢捧星，就喜欢喝着啤酒听星们提着嗓子眼嚎出来的丧味儿逗乐子。不过董文华的那首“春天的故事”他百听不厌。用他的话说：不是董文华“春天的故事”唱的多好听，是董文华长的像一个人。这人就是皮筲箕早年当泥水匠跟他拎了好几年灰桶的老相好叫霞。

霞，也有天生一副百灵鸟一般的嗓子。他从“宫”里出来那天，是霞在“宫”门前接的他。

霞己嫁人了，孩子五岁多了，还念着这份情，大老远跑来接他，弄得皮筲箕鼻子酸酸的，泪水在眼窝子打转转。

那天他们还在街头一家小馆子里吃的饭。皮筲箕，吃长了“宫”里有盐无油的饭，莫说，小馆子的菜真是比“宫”里强百倍。他吃的香，好像这世界再也没有比这一桌子饭菜更能吸引他的东西。

霞泪滴滴看着他吃，只是象征性动了几筷子。

吃完了他们到小河边坐了好久好久。

在河边：霞问他出来有何打算。

他摇摇头，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霞说：找地方打工。

霞说：还想不想听我唱歌？

他说：那就还唱邓丽君的吧。

霞说：不，你落伍了筲箕。我改唱董文华的。那我就唱一首”春天的故事”你听吧。

他说：你唱吧，唱什么我都爱听。

霞喝了一口矿泉水，润了润嗓子，开始唱了。

春天的故事

春天的故事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

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

奇迹般聚起座座金山

春雷啊唤醒了长天内外

春晖暖透了大江两岸

啊，中国，中国

……

他在“宫”里长听这首歌，觉得不怎么样，也许是没这份心情。没想到霞唱的音色比董文华的圆润。

霞天生的嗓音本应比那些后天练出来的灿烂歌星圆润，可她是乡下的霞，不是城里的霞，当不了星。但是霞的声音在皮筲箕听觉里是颗不落的星。

那天夜里，他与她在小旅店里小**合衣相互拥着。他只在霞的额上吻了吻没有动霞，留下了霞嫁人后的贞洁。凌晨霞还在梦里，他悄悄的走了，是吭着霞的“春天的故事”上了南下的火车，到深圳找霞讲的“故事里的座座金山。”

皮筲箕是在霞唱的“座座金山”诱惑下出的海。来深圳路上是分文没有。在拥挤的火车上为了逃票，一会钻厕所，一会跳下车，一会朝另一车厢跑。就这样凭着他的机灵硬是躲过了乘警和列车员老道眼睛。本来他在车上是不用躲躲闪闪，因为他身上那张“宫”里发放的“结业证”（注：结业证指的是劳改犯释放证明书。）能抵一次无票乘车。可他爱面儿，不想让这不是名牌的“大学”的“结业证书”丢了面子。

皮筲箕缩蹲在摇摇晃晃两节车厢衔接处一边抽着闷烟，一边想到了深圳能不能搞饱肚子这个简单题目。不过他首先想到的是：宁可当乞丐也不想再当泥水匠。因为泥水匠活路太累不说，一年到头顶的是风雨、披的是太阳、吃的是猪狗食、做的是牛马活、住的却是芦席棚，到头来累死累活还赚不到几个钱。要是这样，委屈了自己不说，还**了这副爹娘给的好面相，

按说皮筲箕泥水活手艺在当年他工作的建筑公司是顶呱呱的。可他就是不服，什么同样是人我就该做这样的活？

皮筲箕为难地想着心事，迷迷糊糊眯闭上眼歇神了。这时候，一只小手在他膝盖头上拍了一下。(小手是谁?请看下一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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