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我还不能明白。那年的夏天，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又出现，并强制影响着我所有的生活走向，代替父亲的角色。

似乎是出于本能的母爱，也似乎是出于要弥补她在我以往生活里的缺失，过多的爱与悔，一点一滴渗透进之后的日子。直到我挣脱着远离，把自己放逐到她不能控制的各个城市。

我能深刻记得那个特别的日子，因那天正是中考的第一天。

考完语文，出了教室，便独自向大门方向走。门口挤满焦急的家长，我只略感落寞。一个人，快速冲过人群，走到马路对面。

突然，“燕燕。”

一刹那，我怀疑自己是幻听。六年，整整六年。那是记忆里的声音。

我回过头，隔着马路，看见一个打扮新潮的女人，站在对面。短头发，露趾的红色高跟鞋，和细瘦的小腿，这是母亲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仅给我的印象。

没有电影里上演的镜头，飞奔马路**拥抱久别重逢的亲人；亦没有如我脑海里预演过多次的戏剧化场景，狂喜、眼泪，原就不过是想象。

我站在原地，是木然的不知所措。

烈日暴晒的艳阳天，拥挤的人群衬得这个小镇是如此燥热。

她安静地穿过车流走到我面前，**一丝不自然的笑容，说，“考完了，怎么样？”

我不知要怎样开口叫她，低着头，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回了一句，“还行。”

这便是我们所有的对话。

她带我去吃饭，点了满满一桌我爱吃的海鲜，我只是一直闷头吃饭，她亦无言。没有询问我过去六年的生活，我亦不问她的任何种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以后你跟我住。”

六年，六年了。

浓缩成一句话。我的生活在这里结束，也在这里重生。

我的十三岁，之前的世界只有父亲。

我的十三岁，之后的世界只有母亲。

无疑，母亲是爱我的，她的生活富足甚带奢侈。搬进她一个人住的大房子，华丽又俗气的五层楼。我似乎看到所有的解释，那便是她离开之后的世界，一个富有的男人，一只金丝雀，一个老而弥坚的金屋藏娇的故事。

我的高中生活，在一片金碧辉煌中不真实地铺展开来。

在物质上对我的欲求欲纵，我也借此极大限度地挥霍着她的爱，以她的方式。高中时代，我那些杂乱的爱好，现在想来，是带着一丝报复意味的。

母亲，以她愧疚的姿态，放纵着我所有的需索。她的爱，浓且艳，是世俗浓重的色与味。

是因为这般色彩浓烈的成长环境吧。

我的高中三年，嚣张、肆意。

那时，不是本镇的学生都住校，热热闹闹八个人，一间宿舍，上下铺，公浴公厕。我名正言顺地不回家，对那个后来自称是我亲生父亲的男人的恐惧，完全淹没我对母亲的依赖及对母爱的渴望。

一个少女所需经历的发育成长，我独自摸索。然而，暗而无光的天地，纵是如花年纪，如何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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