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因妊娠反应强烈,早早地睡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江波在一旁守着,怜爱地分担我妊娠反应的痛苦。婆婆在堂屋做功课,涛子也在做功课。因为婆婆念经影响了涛子,涛子说:“妈,你就别念了,你一念,我都没心思做作业!”婆婆果然就不念了,只是长叹了一声。涛子笑着说:“妈,你别老叹气,叹得跟观音庙似的老气横秋。虽然爸爸不在了,但你还有两个出息不小的儿子,一个孝顺的媳妇,你老人家就知足吧!”婆婆听涛子没正经,便呵斥道:“你小子晓得个屁!”涛子不服气,争辩道:“嘿,我不晓得?我什么都晓得!你不就是听了破庙里王瞎子的瞎说吗?什么白虎女人,什么克全家,我呸他个王瞎子!要是惹毛了我,我一把火烧了那该死的庙子,要他个龟儿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婆婆见涛子说得过火,痛骂了他一通。我多了个心,问江波:“波子哥,涛子说谁是白虎女人啊?不会是说我吧?”江波显得很尴尬,强笑道:“宝贝,怎么会是你呢?涛子瞎说的!”
从那以后,我总会在不经意间听到关于自己的传闻,隐隐约约说的就是“白虎”啥的。那天,婆婆和江波都不在,我拉住涛子问:“涛子,告诉嫂子,王瞎子说谁是白虎女人?”涛子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别听那瞎子乱说,什么宗教,其实是迷信!就王瞎子那德性,也能宗教?”我见涛子不正面回答,假做生气说:“涛子,嫂子问你谁是白虎女人,你怎么不回答?你要不回答,嫂子以后就不理你了!”涛子便调皮地笑:“嫂子,王瞎子说的当然是你,说什么白虎克夫,还说什么你这个白虎星命最硬,能克全家,我也是听何婶子何喇叭说的。不过你别介意,以后谁要敢当你面说,我非给她点颜色看看!”
我这才知道,王瞎子给婆婆说的,原来是这个!我不知道,我下面有毛没毛,他们怎么知道?难道是江波告诉婆婆,婆婆又告诉王瞎子的?
我的眼泪很快就滚了出来。涛子吃了一惊,忙安慰我说:“嫂子,你别哭,我们都不信瞎子说的,那家伙眼瞎心也瞎,说出来的自然就是瞎话,谁信呢?”
我原本伤心,但听涛子说得顺口,竟破涕笑了,问道:“涛子,你怕嫂子克你吗?”涛子笑道:“嫂子,慢说‘克’不‘克’这种说法荒唐透顶,就算真能给你克死,也没什么好怕的啊!我哥能把你娶回来,这是我们家的福气。至于爸爸刚好那晚去世,可能是劳累过度,也有可能是心脑疾病突发,他从没检查过身体,谁知道都有什么病?人死是人生理功能的终止,与人的命相什么关系?——我讨厌迷信!”
听涛子这么说,我心里舒服了些,我不晓得我一个成年人,怎么会因为涛子一个小孩子这么说,心里便塌实起来。虽然这样,我还是免不了忧戚:“就怕妈妈怕啊!”涛子点点头说:“恩,妈妈很信,也很怕,我就烦她这点!”
听涛子说烦婆婆,为了维护婆婆的尊严,我正色起来:“涛子,可不许说烦妈妈这样的话!妈妈心里苦呢!”
没想到我们的谈话刚好被回家的婆婆听见。婆婆伤感地说:“静,妈可没有想过要亏待你呀!”这我怎能不晓得?我点点头说:“妈,我晓得!”婆婆又说:“我只想多烧几柱香,求菩萨消消灾,没别的意思。”我流着泪说:“妈,我都晓得!”
婆婆见我伤心,一把拉过我,我们婆媳两人抱在一起,伤心落泪了好一阵子。
想起这些,我的眼中便不由得含泪。我是读过高中的,课余也曾看过许多闲书,知道多少婆婆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选择逼迫儿子与媳妇离婚,但我的婆婆没有,她只是默默地乞求着上苍的保佑。我完全可以想象出,她老人家点燃的每一柱香里,漂浮着的惶恐与胆怯,期盼和渴求。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上了高空。我看了看从桃树间漏下的太阳的光斑,听猪圈里那两头大肥猪嗷嗷直叫,于是就拖了些柴禾进厨房去煮猪食。
我刚喂了猪,正准备开了电视看看,院子里却突然响起了鞭炮声,接着就涌进一大群人来,闹轰轰的。我愕然望着那些人,然后就见江波满身的血污,和几个年轻人,抬了婆婆,嚎啕着,踉踉跄跄地回来了。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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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子抱我』
婆婆~葬那天,~起了小雨,都说是好日子被天占了,埋人的天往往会~雨。那雨不大,淅淅沥沥的,绵长悠远,像秋雨,甚至比秋雨更凄凉。雨打在送葬的人们~~,人们看看天,见天色~沉,却并不去管它,仍然逶迤往前走。花圈被淋~了,纸花凋零;撒向天空的纸钱被淋~了,沉重地落~,像大张的枯梧桐叶;唢呐的呜咽也被淋~了,~发的悲哀凄切;我的恸哭也被淋~了,出不了~,沙哑到了~竭的程度。我是被我娘家~搀扶着去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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