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夏,全国马上就要解放了。28岁的大姨父英俊潇洒,风华正茂,一路打到大海边,打的扬眉吐气,酣畅淋漓,好不痛快。那时候许多城市缺少干部,姨父和大姨就转业到了大上海。22岁的大姨是随军护士,花儿一样魅力四射,朝气蓬勃,在军队经受锻炼,增长见识,接受了革命思想,夫妻二人豪情满怀,要为革命作出更大贡献。可两个孩子太小了,他们决定先在老家放一段时间。于是,大姨领着3岁的大女儿灵芝、抱着一岁不到的巧芝回来了。她不像大姥爷一个人天都黑了才摸进村儿,大姨是乡里敲锣打鼓送回来的。组织上为了照顾大姨的生活,决定让大姨暂时支农,回乡当乡长,指导地方土改。
大姨回到家首先和大姥爷划清界线,她指着大姥爷和大姥姥的鼻子厉声道:“我们共产党人,坚决不和你伪军官、伪军官婆站在一个屋檐下。”大姨的声腔让大姥姥不寒而栗。大姥爷不甘示弱:“我打的是日本,没有打自己人。”大姨不屑与他辩论,自己在院子里盖了三间屋,分门别户以示界限分明。
大姥姥没想到养下的妮儿这样绝情,寒了心,对老伴儿说:“咱俩谁也别挣谁,一块儿好好过日子吧。”
那时候,大姥姥和大姥爷的关系改善多了。大姥爷被批斗后,因为他专打小鬼子,没和解放军打过仗,不能划到反动派,但也不能算革命同志。因为土改有功的刘同志回县当了副县长,李同志当了乡长。李同志对大姥爷网开一面,礼遇有加,但要他找到证人。大姥爷找不到证人。他一个人回来,那些战友不是死了,就是跑了,被俘虏或者起义的,谁知道现在在哪儿呢?大姥爷想,自家对得住良心,找不到证明人也罢,爱咋着就咋着吧。李乡长再批斗地主老财反动派,就要大姥爷和大姥姥陪斗。大姥爷和大姥姥戴着高帽子,站在打麦场,低着头,听着那些地主老财反动派的哭叫,一副认罪服法的表情。大姥爷觉得对不住大姥姥,就和李乡长说:“俺自家犯的事儿和老婆子无关,俺离家参军之前和老婆子都闹翻了,不算一家人家。”李乡长一了解,是这么回事儿,以后批斗游街就不叫大姥姥去了。大姥姥感激大姥爷。
但大姨不让他们好好过,经常和他们争吵。还把李乡长包庇坏人的行为汇报给上级,组织上就把李乡长调走,大姨就成了唯一的乡长。
来年春节姨父从上海回来探亲,劝大姨不要老是和自己的爹娘过不去。大姨疑惑地看着姨父问:“你的阶级立场跑哪儿去了?”
姨父问大姥爷:“你说你打的日本,你是哪个部队的?”
大姥爷没见过姨父,大姨随军的时候他不在家,可以不承认这个女婿。他看着这个年轻人堂堂正正,还算顺眼,乐得和他聊起旧事。其实,大姥爷愿不愿意都没关系,自家的亲妮儿都划清界限不认自家了,还有啥理论的。
还算大姥爷命好,他参加的的确是冯玉祥将军的队伍。那年头,碰上抓壮丁,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要是没吃的投军,哪管什么队伍。大姥爷先跑到县城,那里人心惶惶一片大乱,小鬼子就要打过来了,政府在撤退,大户人家拴骡子套马准备逃难,老百姓收拾收拾,也准备往山西逃。听说小鬼子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跑不动的,也要把大闺女小媳妇支走,自己就听天由命吧。大姥爷想,这人慌马乱的哪有军队啊,往南跑吧。要是让日本人抓住可不是玩的。
一口气跑到开封,一样开了锅的粥。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头儿抓住大姥爷哀求:“带上俺妮儿走吧,从现在起她就是你媳妇。”大姥爷说:“大哥,俺家里有媳妇”。那老头儿央告:“当你妹子吧,听你是滑县口音,俺真的不行了……”
大姥爷领着妮儿继续往南跑,跑到徐州总算找到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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