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钟胜因输一画心有不甘，两次差人探之未果！正愁间，忽内堂出一人曰：“吾知其肆谓何人所筑！”钟胜惊之，见是其妻，姓姬，名尚姜！乃问之：“且试言之！”

尚姜曰：“吾尝于清湖浣纱，曾见一人数年担水于清湖！后偶闻家父曾于诸伯言于此事，偶知之。其人姓任名仲，字次伯，乃彭城人氏。昔天下诸学子皆聚于九天山外，乃欲师承九天牧，皆未成之。不知那任仲有何能耐，九天牧竟收之为徒，且任仲下山未久。吾思之，其茶肆必任仲所筑也！”

钟胜闻之，犹自惊疑，乃出而思之，忽有家亲来访，钟胜请之。那家亲言“四友茶肆”乃任仲所筑，言信之。犹叹任仲之才得于名师，果不其然，可惜了那幅画！

且言任仲居于元太公处多日，伤已痊愈，乃言于太公曰：“仲于贵府打扰多日，承蒙照应，因另有事故不敢久留，今辞之，望允之！”

元太公曰：“公子自可去之。然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肯应否？”任仲曰：“请告之！”太公曰：“吾兄嫂早逝，其有一子，姓元名非，字是之，乃吾亲侄也！其离家多年杳无音信，至今不知所处。若公子闻或遇之，但请以言相告，吾已年迈，甚思之，务要使其归家相探。因其柳庄有一女，姓柳名鸿燕，昔曾许于婚约，故以实情言，望公子应之！”

任仲道：“太公放心，吾当谨记。“

元太公曰：“甚好，甚好！”

只听得元珍于内堂出而言之：“父亲，我欲与任公子同去，以寻堂兄，不知父亲之意若何？”

元太公知元珍心意，且待言语，任仲道：“不可，你一女子，出行多有不便，且太公需人照应，我乃江湖之人，随我行之必历万苦千辛，其未妥之！”

“这有何妨，”但见元况入之道，“元珍可自随公子同去，相间亦有照应，太公家中之事由况辅之！”

元太公笑而不言！

元珍曰：“公子莫非嫌弃元珍否？”

任仲道：“非也！如此，则吾应之，但寻得你堂兄，必与其同归！”

任仲乃与元珍辞之，径往晋阳方向而去！

行了数日，于渭水畔忽见一铁铺，铺外有十数人，各执长短剑相而论之！

任仲与元珍近前，只听得此等人尽皆相互吹捧，言之甚杂！有言之曰“赵兄剑术超群，排了第二，天下无人敢认第一”，有言之“高兄剑招凌厉，快如旋风，称‘快手’当之无愧”，有言之“樊兄仗剑四海，剑势多变，可谓剑神矣”，有言之“南宫兄以指驭剑，软中带硬，柔中有刚，可谓剑中之尊”云耳！其言之皆过于其实，相互间更是无忌！

正思之，忽铺中出落一人，发如砚墨，面似红霞，须如冬雪，身如磐石。其人以左手力拈十数剑轻掷于案，乃曰：“诸公之剑皆已铸好，且自选之！”言罢复回铺内。于是众人一拥而上，争相抢夺，全无适才风度！

元珍道：“此等剑客真嗜剑如命也！”

任仲笑道：“此等之人皆非真剑客，真剑客者，乃铸剑之人也！”

元珍闻之，然其言！

众正喧嚣时，忽有一声自远处，悉闻不清，近之，方听得乃是女子之音，叫一名曰“介子危”。

众皆愕然，齐将目光投于任仲，讶异不已！但见由众中出一人，问于任仲曰：“莫非公子便是渭南剑客介子危？久仰大名，久仰！”后面之人亦应而随声和之：“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元珍窃而笑之，任仲道：“吾非介子危，诸公错识人耳！”

又一人道：“介公子何必过于自谦，俗曰‘真而不假，假而不真’，今幸以一面之缘，莫寒吾等之心！”

任仲正欲开口，忽那声音愈近之，细观，乃一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落于铁铺门前，且朝铺内道：“介子危，吾复来，可与我比剑！”

于是铺中适才擎剑之人而出，望白衣女子良久无言。

白衣女子道：“你又何必作哑，今日必与你比高低，速拔剑！”

众人唏嘘不已，乃顾谓任仲曰：“哼，原来你不是介侠士，早看你就不像！”于是转而向那白衣女子而望！

介子危无语，乃自褪上衣，向那女子，白衣女子并不惊疑，倒是任仲元珍二人与众人惊异不已！

原来介子危左右臂各有伤疤三处，其疤甚异，于日下略显狰狞！

元珍失声叫道：“何可如此，想必那伤必白衣女子所为！”

任仲曰：“吾知矣！”

元珍曰：“知谓何也？”

任仲道：“昔吾师九天牧尝言之，渭水有一隐逸高士，名介子危，自营铁铺，铸剑为生，然知之人甚寥！先前自吴越有一女名凤舞,擅击剑，好与人比之！其迁居渭水，偶闻介子危乃昔年有名剑客，纵横天下寥有对手，欲与之比！不料介子危见凤舞而生爱慕，遂不与之比。于是当年七夕，凤舞欲逼介子危拔剑，介子危不遂其愿，于是凤舞便于介子危左臂刺一剑！其后五年，每年必来此吆之以名，欲以比之。介子危皆不拔剑。连续六年，凤舞于介子危左右臂各刺三剑。故有此疤痕。想必今年乃第七年矣！”

只见得凤舞将其剑指其臂，复转而指其胸。

众大惊，但听得凤舞道：“此与你命同，不由你不拔剑！”

介子危仍无语，目含深情，挺胸而立。

元珍见毕，道：“子危先生何故如此？昔年剑指其臂，俱无大碍，今以性命当之，何也！何故为一女子而不顾性命乎？”

凤舞大怒，转刺于元珍。未待任仲回神，忽凤舞之剑崩落于地！众皆愕然。凤舞右手血渗，犹自颤抖，面有痛苦之色！谁也未能见得何人拔剑。然介子危手握一剑，此介子危拔剑无疑矣，然其出剑之快，匪夷所思。

介子危以帛带扯之速裹凤舞之腕，道：“吾性命何足道也，何故伤及无辜耶？”

但听得凤舞似而笑之，其声甚切，道：“吾今生之剑若比不得你，誓此生不用剑！”言罢起身而去。介子危欲留之，奈其行甚速，不时未见！

任仲前而施礼道：“闻先生大名，随侍蒙先生相救，甚为感激！”

介子危道：“公子何必多言！若无此位姑娘相激，吾命休矣，且入内安坐！”

元珍道：“理当如此！”

众皆感意外。因介子危乃孤僻之人。十数年来未曾有人入得铁铺。先前曾有人未以其允之而进，皆未能出。于是世人以为怪！因其隐逸已久，无人知之，今一旦以真相示之，只望得任仲与元珍入得铁铺去！稍时，见内无动静，众皆散去！

且言任仲随介子危入得铁铺，至内，转而一室，甚阔，进之，顿觉琳琅满目，真珍器也。原来屋内四围墙上所挂，皆青铜宝剑，凡地上罗列，左右之架陈之，亦铜剑耳！

介子危道：“敢问先生大名？”

任仲道：“大名实不敢当，在下彭城任仲，此为元珍，今路过此地，因见其事，多有扰之！”

介子危闻之乃曰：“公莫非筑‘四友茶肆’之任仲任次伯乎？”

介子危道：“因过往之人尝言之曰‘公子于长尾岭孤僻山庄筑一茶肆，甚奇，其绝世无双’，故知！”

元珍笑道：“原来先生亦知我家公子大名，与你见之，乃介先生三生之幸也！”

任仲道：“休得胡言！”

介子危哈哈大笑，道：“公子真敦实之士矣！诚如此，实以告之！今吾所居已被世人知之，不日便有人相扰。闻公子筑工精奇，且凤舞既去，必不复还。又知公子欲去晋阳，吾欲归乡，再度归隐！若公子有需，吾必出山相助，今日天晚，且膳宿于此！”

二人谢之！

膳毕，元珍道：“不知先生所佩何剑，可得见否？”

任仲道：“休得胡来！”

介子危笑道：“不妨！吾所佩之剑名作‘铁笔’，乃吾所铸之剑中最拙之出，然吾轻易不出剑，出则必伤于人。轻则伤非百日而不愈，重则为剑下魂！今有任公子在，吾破例以出，以遂姑娘之愿！”

言毕，拔剑而起，乃于壁以击之，划而有声。壁上所挂之剑尽皆落地，须臾，将剑收之！未待二人看得仔细，介子危已于壁上撰之成文。其文曰：“侯七年兮以为知，红颜去兮怨今日。幸得开愚兮名何谓，尽此生兮谓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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