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并没有走出，他们所在的仍然是封闭的空间。几天内萧韶带着他们在城里四处走了走，更确切地说，是在警告他们哪些地方是以他们这种卑微的身份不能靠近的。他总是懒散地指着一扇又一扇紧锁的门：“你们，不能去那儿。”

有人忍不住问：“请问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执行任务？”萧韶猛地回过头来，片刻沉默后，他张狂地笑起来：“所谓任务，可不仅仅是杀人那么简单。做错一步，我会让你比死更难受。所以趁现在还有机会学习，认真听着。”他慢慢踱到夏至面前，“并不是剑够快够狠就够了。”

听得出对方口气里隐含的威胁和挑衅的意味，夏至低下头来，表示自己听懂了他的话。身边有人低低地议论着。大部分人从他身旁走过时，眼角里都流**不屑。仿佛在地下城里一直被他踩在脚下，如今有了吐气扬眉的机会，格外地得意。

“听人说，你的成名绝技正是当年老城主创的那招连牙杀？”萧韶问道。夏至稍显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但仍恭谨地答道：“说不上什么绝技，不过就自身而言比较擅长罢了。”“真会说话。”语调里显然带着讽刺，“我倒想见识下，就凭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将如此精深的剑法使到怎样的程度。”

他怔了怔，然后说：“夏至遵命。不过单是这样演示，并不能看出连牙杀精妙所在，须有人与我对打才行。”萧韶阴沉地笑出声来：“这个自然。这里几十个人，你随意选出几个来。”

听到萧韶的话，周围的人脸色猛然一变。他们都是和夏至从一个地方走出，彼此了解程度不可谓不深，心知对方凌厉狠绝的剑法决不是他们这些人单打独斗可以抵得住的。尤其是刚才公然对他挑衅的人，心都不自觉揪了起来，脸上也隐隐有些紧张的神色，手更是按住剑柄，一刻不敢放松。

“如此，便多谢大人成全了。”谢过大人后，他将目光转向那一队人。目光扫过之处，都能听见有人或重或急促的心跳声。他来回看了几遍后，才缓缓开口，手指向队伍之中：“中间那三个吧。”随着萧韶的眼色，被他点到的人都从队伍中站出，执剑围到他身边。只等他一出手，三人便分别从面门，左右发起攻击。早在被点到的那一刻，三人已迅速调整好情绪，眼神交会时已快速定下协同作战的策略，这样才有机会保住性命。

这是这些人多年来所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不管遇到怎样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都不应惊慌，而是迅速理清思绪，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力量。

就是这个利用害了他们。夏至很清楚，这三个人并不会真心团结起来。只要彼此之间心存间隙，他就能抓住这一微小的破绽，在这一瞬间出手。果然，真到出手的一刻，三人都各怀心思，都想对方先出手，自己先静观其变。这样便使得三人出手并不一致，且力道不一。先出手的一个见后两人居然迟了一步，心里一慌，手中的剑上力道已散了三分。形势上看来，夏至已经占尽上风。剑刚出鞘，已生生斩断左右两人的手臂。但剑尖刚一指向面前的人，欲挡住对方**，另一股强烈的气流却将他的剑弹开了。对手也被这不明的强大内力所震伤，手上的剑不仅被弹落到几丈外，更吐出一大滩血，歪倒在一旁。而夏至躲避得及时，仅是虎口处受了轻微的伤。

“大人。”他已看清刚才出手的人正是萧韶，而那股内力所带出的气流，正是对方的掌力。

月乌的每一个杀手都主修剑道，从未见过像这样浑厚的掌法。他们也曾听说过，萧韶在成为杀手之前，曾经受过月乌传奇式的一位人物，示儿的指点，武功不可小觑。

带着些微的怒气，萧韶眼角扫过夏至：“居然没人是你的对手吗？这样太没意思了。夏至，你比这些废物好太多了，跟他们在一起，只会委屈了你。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回头我会禀明安公子，让你直接进杀手队好了。”不等夏至回答，也没理会旁人惊愕的目光，他一甩手，转身离去了，“把这三个废物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埋了。这种废物，留下来也没用。”

“大人。”夏至的声音没能换来萧韶的转身或者停留。对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几个人将受伤的三人抬到了担架上。“等等。”其中一个人突然说，“我只想再说一句话。”料想他不可能从守卫森严的月乌逃离，也不会再耍什么花招，姑且当作对方想留下什么遗言，抬担架的人便默许了。“夏至。”他望着夏至，“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别人手上。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了。你总是瞧不起我们，以为我们都比不上你，但其实，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完这番话后，他脸上竟然**一丝笑容，然后便从口中淌出血来。一旁的人忙扳开他的嘴看：“他咬舌自尽了。”

临终时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诅咒他死。他静静地看着他的尸体被抬走。他并不记得什么时候曾经对这些人表示过不屑，但在他们眼里，像他这种总能轻松度过一天又一天的人，无疑让他们愤恨且妒忌。不需要别人恶毒的诅咒他，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死在别人手上，这是杀手的宿命。

没有什么人能一直无损。因为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冥冥中也是以这样的方式在书写自己的结局。一早就看透，所以能比别人更淡然。只不过他能淡然去看自己的生死，却一直孤傲着，不允许别人以眼神和言语来刺伤他的自尊心，总是要抓住所有机会去报复的。但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这点，都是潜意识在作祟。

那位萧大人……眉头微微皱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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