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已欲哭无泪了,有些麻木。
从那以后,他们的饭量明显的减少,甚至有时候一天一天滴水不进。
本来就瘦弱的父母似乎一下子老的好几十岁,两鬓的白发也不知道增添了多少,眼角的皱纹也裂开了,并肆无忌惮的在他们的脸上繁殖与蔓延着。
家里面虽然十分悲痛,但日子还是要过,父母还有我们,我们就是父母的希望,只要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出岔子,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安慰。
父母在也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了!
为了我们,父母必须强忍丧子的痛楚,振作起来。但是我们知道,这个伤口的裂痕在父母的有人之年是无法痊愈了。因此,我们都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互助互帮,一定要好好的孝敬心已支离破碎的父母。
我们家的欢声笑语,从此少了许多,父母的叹气声却比以前更多了。他们每天早出晚归的下地干活,丧子的痛苦,他们只能通过不停的劳作来减少对他们的回想。
可我们家的厄运并没有随着大姐的离去而停止,三哥病了,先是不停的流鼻涕,后来咳嗽了起来。
父母已容不得我们四个当中任何一个有事,再也经受不住丧子的打击。这次父母并没有“拖延”对三哥的治疗,就马上请来了巫师,请她为三哥“驱邪”治疗。
父亲很伤神很难过的道:“我们一家,与人无争,更没有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为什么老天还是要和我过不去,连续夺走了我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现在还让我的这个儿子又生了这种怪病?”
巫师神色严肃,道:“我就帮你算算,看看究竟是什么会事。”她闭上眼睛,口中不住的念叨着我们听不懂的“天符神咒”,并掐着手指,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良久,巫师睁开眼睛,表情比刚才更加严肃,道:“这本是天机,我更不该泄露,但看你们家实在是太苦了,我也实在不忍心你们家再这样苦下去,而向你们泄露天机,但你们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老天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父母对巫师的“慷慨”感激不尽。
“你们家连续三年来灾祸不断,经我的神机妙算,发现是你们家的祖坟,选址在了一个灾祸不断、充满了阴晦的地方,再加上你们家的祖坟修的气派不够,祖宗一直不怎么满意,从而灾祸不断的降临。”巫师在得到父母的保证后才缓缓的说道。
母亲似乎是带着哭腔道:“那该怎么办啊?”
巫师笑着道:“挽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重选一块适合祖坟安置的风水宝地,将祖坟移置并重新修葺。”
移置祖坟,不是件小事,当然少不了一笔可观的钱财。对于锦囊羞涩我们家来说,修葺祖坟遇到的地一个困难就是钱财。可父母再也受不起丧子带来的痛苦,虽然困难重重,但他们都没怎么考虑,就决定移置并修葺祖坟,不管花多少钱、多大的代价也不后悔。
“巫师的话都是危言耸听,故意说的严重,让我们害怕,她们好从中骗取钱财……”我想起课本上和老师讲的关于巫师骗人的事迹,极力说服着父母。
父母听了,大惊失色,马上做出一个虔诚的信教徒的模样,道:“小孩子不懂事,还望神灵老人家不要怪罪……”然后马上对我讲道:“巫师是神灵的化身,是神灵派向人间的使者,你不可对她半点的不敬,不然我们家必定会有更大的灾难。”
“那都是封建迷信,我们应该决绝它、消灭它,而不是助长它的成长……”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管……”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就遭到了父母的喝制。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应该有参与家里一切大小事务的权利。”我并没有因父母的呵制而低头,继续道:“我们应该相信科学,去反对那害人的封建迷信,揭穿巫师骗人的真相,以免更多的人上当受骗。”
“科学,科学,到底什么才是科学,不要因为你念了几年的书就可以在我和你妈面前指手画脚,批评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父亲彻底的发怒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父亲生这么生气,我甚至怀疑一向唯唯诺诺的父亲,此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大哥、大姐都已经被巫师的谣言惑众给害死了,我决不能让三哥也出事,更不能让父母因为巫师的一句毫无根据的话,来移置修葺祖坟,给本已困难重重的家里雪上加霜。
我哭着大声道:“难道你们忘记了大哥和大姐是怎么死了的吗?”我并不是想在父母受伤很深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只是想他们快点觉醒过来,不要在上当,更不要在耽搁三哥的病情。
父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是因为我刚才的话语气太重,但更多的是他们听到我提到了已死去的大哥和大姐。
父母都沉默了,片刻,父亲低头说道:“巫师不是说了,那是因为我们家祖坟的风水不好……”
是了,父母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孩子了,也许他们也知道,我们家的灾祸并不管祖坟的事,可是他们还是非做不可,只不过是为了寻求心灵上的安慰、一时精神上的寄托。
于是父母一边筹钱,一边请巫师为三哥治病。
修葺祖坟无非是花些钱,不会有生命的伤害,但若是让巫师再给三哥治疗下去,可能就会有生命上的危险,我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我有该怎么来说服父母呢?
我只能将这事告诉王老师,求的她的帮忙。
王老师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为人和蔼,班上的同学和村上的村民没有不喜欢她的。
可我该怎么对王老师说出这件事呢?——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上课的时候我神情恍惚、无精打采,这与我平日里争先恐后的发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下课我就被王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训话”。
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家里的“丑事”讲了出来,王老师听罢,自言自语道:“竟有这样的事?”然后焦急的看了一下表,说:“还有一节自习课,你好好上课,下课后带我去你家看看。”
我怎么能安心上课?好不容易熬到下课。
果然,王老师早已在教室门口等我了。
若是在平时,我决不敢让王老师去我家,因为我家确实够穷,全家好几口只有二个窑洞,已被烟熏成了黑色,黑的甚至可以反光。
老师去了一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没有桌子,也没有凳子。我平日写字都是爬在土炕上面,我真怕这一去,我就会因此而被她看不起,但为了三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三哥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父母和哥哥姐姐都站在外面,个个眉头紧锁的望着紧闭的那扇门。我知道肯定是巫师有在为三哥“驱邪治疗”了。
父母一听我带来是王老师,好像下了一跳,连连问好。
父亲道:“巫师正在为五狗驱邪治病,外人不能打扰,所以王老师您就在院子里坐一会,等巫师大法做完,我们就进去。”母亲已经从邻居家借来了一条凳子。
王老师怎么会坐下来等巫师做完法,道:“巫师做法驱邪治病我还从未见过,今天正好碰上了,就让我看看学上两招,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派上什么用场呢!”说罢竟要推门而入。
父亲连忙拉住王老师的胳膊,道:“不行啊……”
王老师回过头来说道:“为什么不行?”
父亲畏惧似的,连忙放开王老师道:“巫师做法驱邪的时候,是不能让外人打扰的!”
王老师笑道:“不进去看看,怎么来学两招?”她已推门而入。
巫师见有人进来,道:“你是什么人,不知道我做法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吗?”
三哥脸色苍白,眼睛深陷了下去,几乎没什么人形了,但还是不住的咳嗽。
王老师苦笑道:“听说你做法也可以治疗救人,我打算向你学上两招……”
巫师见王老师是不打算出去了,便很发怒的道:“如果惊扰了太上老君,他老人家生起气来,那五狗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便是害死五狗的凶手……”
王老师怒道:“我看要害死五狗的人是你”说完竟将三哥抱起,绕过父母奔了出去。
巫师见了,跺着脚,叫道:“你这是要干什么,还不将老五放下来,真是罪过啊!”
父母看到王老师抱着三哥跑了出去,也跟着跑了起来,道:“王老师,你这是要干什……”
王老师边跑边说:“送他去县上的医院,不然他真的会死的!”
哥哥和姐姐似乎明白了什么,拉住父母道:“我们应该相信王老师,她是不会害我们的……”我帮助王老师将三哥背在了她的背背上,扶着她跑在前面。
父母现在也没了办法,只能跟着我们跑了起来!
像我们这样的穷乡僻壤到县医院根本没什么大路可走,再加上王老师背了老大不小的三哥,王老师不知摔了多少跤。跌到了,再爬起来,腿磕破了也顾不上包扎,两三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医院。
背了三哥的王老师跑了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早是汗流浃背,虚脱的坐在了医院的凳子上,只有进的气,而没有了出的气,“凶神恶煞”的父母见王老师这般模样,似乎吓了一跳!
但父母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对王老师的质问,母亲已哭了出来道:“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将他带出来!”
父亲也插嘴道:“害死我们的孩子对你有什么好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也从眼眶中渗了出来,但似乎还有装出很坚强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到下了,家里的一切可能都得倒下了!
王老师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回答父母的问话,而我也被父母突如其来的质问下了一跳,道:“爸、妈,王老师怎么会害死三哥,这里是专门治病救人的地方,你们这么说,可实在是冤枉王老师了,人家可是一片好心啊!”
父母终于流泪下来,道:“我怎么会冤枉她,你三哥已经死了?”
我更加的莫名其妙,道:“三哥……他怎么就死了呢?”
父亲道:“你没看到那么多穿白大褂的人吗,这还不能证明你三哥已经死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父母很少来到县城里面,更别说有去过医院了。在家乡只有死了人才穿白褂子的,此时此刻的他们,定是受了这种思维的影响。
坐在一边休息的王老师这才缓过神来,道:“你们都误会了,医生穿白大褂,不但我们国家是这样,世界上的所有国家也是这样的,并不是像我们农村,只要死了人才穿白大褂的。”
父亲突然止住哭泣道:“你是说我们家老五还没死?”
王老师笑了,也许是觉的我父母憨厚老实,也许是觉的他们够愚昧无知,但我觉的是前者多一点,不然她就不会拼死送三哥到医院了。道:“五狗当然没死,等我们回去时,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父母都止住了眼泪,可母亲眼中总有一圈泪水在围着眼眶打转,而不肯退去,我知道她也想起了夭折的两位哥哥姐姐。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还跌坐在椅子上的王老师连忙跳了起来,拦住医生道:“大夫,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很生气的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父母是怎么当的,本来一个小小的感冒,拖这么久,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我急忙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道:“幸好送来的及时,要是在迟一点,他可能就……”他没有在说下去,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王老师连忙道谢。
我看到父母都不同程度的颤抖了一下,他们已经对死亡行成一种条件反射,只要以联想到“死”字,都会发生不同程度的表情或情绪的改变。
医生道:“孩子刚度过危险期,身子还比较虚弱,可以在医院里面休养两天,你们去办一下住院手续。”说罢就向前走去。
父母从未到过医院,当然不明白“住院”是什么意思,我们只好解释了好半天才使他们有了一个似懂非懂的状态。
母亲道:“住院真能治好,而不用巫师来做法就可以痊愈?”
我们都给予肯定的回答,父亲铁青着脸道:“那这住院需要多少钱啊?”
住院肯定是要花一笔钱,父母还打算重修祖坟,那里还有多余的钱?但三哥的病又不能不去治疗。
王老师道:“这要看住院的时间长短和病情来定的,我也不知道要用多少钱。”
我看了父母一眼,他们就像一个小偷在偷东西时被现场抓获,低着头,面带愧色,我知道他们一定很自责,在怪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能赚取更多的钱财,甚至赚小钱都不行!
王老师似乎看出了父母的难处,道:“其实我们买些药回去治疗也是一样的,只要我们不再耽误五狗的病情,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父亲还是半信半疑的道:“这样行不行?”
王老师点点头,然后迅速找到那个大夫,道:“院我们就不住了,您还是给我们开点药,让我们回家去治疗好了!”
大夫很生气的道:“孩子都这样了,你们还不想让他住院接受治疗……”
王老师很为难的道:“是这样的,我们来自山里面的李家村,家里太穷,根本付不起着高昂的住院费,我们还是拿点药回家去治疗的好!”
大山里面李家村的贫穷是出了名的,基本上全县没有人不知道的,甚至有人笑我们说,李家村的人一年四季都不吃盐。
要买药了,可这几十块的医药费又让父母犯了难——他们出来的急,根本就没有带钱。最后还是王老师慷慨解囊付了医药费,才将那些救三哥性命的药品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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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六狗的那些事』
三哥终于可以活蹦~跳了,王老师功不可没。父~也~觉到了医院如此的神效。甚至我听到他们悄悄在说,如果当时能将老大和~送到医院的话,说不定他们就不会~了,那你说他们兄~六个该是多么的乖巧~!我将王老师为三哥付的医~费拿给她,可她说什么也不肯~,还说她平时的吃饭住宿都是公家的,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反倒是我们家,兄~那么多,又没有住的地方,我还~~学,用钱的地方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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