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炸响。
蒋一夕从梦中惊醒。
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他长嘘了一口气。
肩上的刀伤依旧隐隐作痛。
那厮的刀法实在厉害!他想。
那一刀砍下来的时候,他竟全无招架之力。
刀未到,刀气如虹。
若非钟雪及时赶到,只怕他已成刀下亡魂。
想来惭愧——他长叹一声。
“你醒了?”
不知何时,钟雪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
没有灯,她一袭白衣,如同鬼魅。
蒋一夕一惊,随即问道,“你还没睡?”
沉思半晌,钟雪道,“我看今夜有些不对……”
“如何不对了?”
“天地变色,我能感觉到一种呼吸。”
“呼吸?”
“异兽的呼吸……”
“异兽?”
“极其凶残的那种。”
“你如何感觉到?”
“你忘了我是谁了么?”
钟雪是九尾狐妖。
九尾狐乃上古灵兽之一,极其通灵,能感知天地异变。
蒋一夕猛然想起,随即尴尬一笑。
“一夕,你好生在这里休息,我且出去探个究竟。”钟雪说罢化做一道白光而去。
蒋一夕在夜色中睁大了双眼,暗暗说了声,小心!
一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只听得雨劈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似要将屋顶砸穿,远处又传来狂风呼啸之声,更显夜的狞狰。
这一座残破的祠堂,竟成了蒋一夕此刻唯一的避风港,想到这里他不禁又一声叹。
“蒋一夕。你叹气做什么?莫不是知道自己命将不久?”
门外传来冷冷的说话声。那声音穿透狂风暴雨,直刺一夕的耳膜,似要将耳膜刺穿。
一夕抬眼向门口处看去。
闪电**长空,照见门外一个披着蓑笠的人影,以及,他手中那柄泛着冷光的刀。
杀气蔓延,充溢了废祠的每一个角落。
“你到底找来了。”一夕静静说到。
那人冷冷道,“现在那妖女不在,我看你如何能逃。”
“我蒋一夕自问从未做过亏心之事。”
“人若要杀你,与你做未做过亏心事并无关系。”
一夕长叹。
“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却绝不会束手待擒。”
那人听罢也不回话,抬脚进得门来。蓑笠上的水便成一条细流流淌而下,一时又如断线的珠子滴滴落下。
一夕站起身来,迎着那人,手中拿着他的那把剑,剑名——白!
那人将刀横到眉前,等着一夕拔剑。
白剑在剑鞘内发出阵阵低鸣。
这是一把好剑!虽然蒋一夕的功夫堪称平庸,但这把剑却是剑中之龙。
白剑缓缓出鞘,那一汪蓝色印得整个祠堂如入幻境。
那人似乎一惊,忽然长叹一声,“难怪你会招至杀身之祸,想不到你竟是白剑之后!”
一夕微拧眉头,“你只凭这剑便断定我是白剑之后?未免太武断了。”
“哈哈哈哈……”那人突然仰天大笑,“西门家先祖西门东风血祭白剑力扫狂魔的佳话在武林之中流传三百年,白剑化仙感西门东风知遇之恩,与西门东风结百年之好之事谁人不知?放眼武林,除了西门家的人谁又能操纵白剑?罢罢罢……我今唯有以此保全先祖英名!”
只见刀光一闪——
一夕扬剑,忽发现那人的身子缓缓向后仰去,一串热糊糊的东西飞落到他的脸上,带着丝丝腥味,他猛然翻悟,朝那人伸出手去——“你……你这是……”
白剑照在那人的脸上,一夕发现,他的嘴角挂着笑容,整张脸看起来那么安详——他的眉心!一夕一惊,刺着一只只比米粒大一点的蝴蝶!
这是哪个门派?
江湖中何时有了这样一个标记——转念,他又自嘲般地撇了一下嘴,也许,这只不过是死者的爱好呢,天下之大,何奇不有?
只是一个男人在眉心纹上这样一个图形未免有些太过怪异。
他又想起那人在死前将的那番话了,“西门东风……西门家的人?我何时成了西门家的人了?西门家又是怎样一个人家?”
他将白剑托至眼前,“白剑,可真如他所说那般神奇?”
此时东方已经微白。
他又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番那人的身子。
那人的腰间挂着一块系着黄色丝绦的玉,上面竟有一个蝴蝶花纹——一夕吃惊不小,这玉,他若没有看走眼,应该是罕见的“藻玉”,藻玉本已罕见,上面再有个蝴蝶花纹的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宝!
他思索片刻,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与你无怨无仇,然而,伯仁因我而死,我又岂能弃你不顾将你抛尸于这荒野?罢罢,今日我且将你埋了,待日后访得你姓名再来与你立碑。”
天已大亮,雨也停了。
钟雪还没有回来。
一夕急了。
拿了白剑寻了出去。
他却没有想到,钟雪的本事那么大,若要出事,他去又有何用!
路边的树叶上还坠着莹莹的水珠,小路泞泥难行,没走多远,一夕的半截腿已被泥巴裹满。
通往深山的路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
肩上的伤口越发疼了起来。
白剑突然微颤了一下。一夕心生警惕,右手按住剑柄,四下望去。
一株古树后面,**裙带一角。
他**剑,横在身前,缓步走向古树。
那水绿色的裙带蜿蜒在地上,丝毫未动。
一夕猛惊,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巴的**——那裙带虽然拖在地上,却是一点泥污都不曾沾到。
他将剑尖抬起,指向古树后方,顿了顿,问,“树后哪位?”
裙带微移,树后走出一个穿水绿色衣服的女子。
“你知道眼泪是什么吗?”那女子幽幽叹了一口气,这般问。
“什么?”一夕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用剑指着我做什么?”那女子如水般清透的眼睛扫了白剑一眼,淡淡地问。
一夕听了,忽然面上一热,忙将剑收回,心想,这女子看来怎么跟水一样?
渐近中午,气温仿佛一下子升高了许多。
那女子的面色渐渐变得惨白,她低下头,略带无奈地叹道,“天怎么热得这般快?”
一夕分明看见,那活生生的一个女孩子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化作了一团水雾,消失不见了。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睛死盯着那团水雾消散的地方,许久,长舒了一口气,只道这也许是另一个钟雪。但是她这样的出现消失却不知道图了什么。
他走过几步,来到那个女子刚才所在的古树后面。树后并无异样,只是缠绕古树的那条条藤蔓宽大的叶子上有几颗水珠很是惹眼。
清风一阵,叶子微颤,那水珠便滚落到了地上,摔碎了。
一夕的目光随着那水珠而行,最后定格于地面。半晌,他错开一步。
地面竟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那个女子,竟然没有留下脚印——即便是钟雪,走路也会留下脚印的……
他摇摇头,嘴角微翘,**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抽身按来路返回。
残破的祠堂与他离开时一样,仿佛连一粒灰尘都不曾涉足过。
钟雪没有回转。
难道会出事么?他一惊,自语,她那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我该往哪里找去?
抬眼望了望门外不远处的那座没有立碑的新坟,一夕心中又是一番黯然。
祠堂中的塑像已经面目全非,四周墙上也布满了蜘蛛网。
这里是如何荒废了的呢?方圆数百里连个人家也没有,怎么会留下这样一座祠堂?
他在祠堂里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只觉得心头乱得狠,仿佛被什么揪住了怎么也静不下来。
忽然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于是不经意地抬头看去——那塑像头顶趴着一只足有他的手掌大的色彩斑斓的大蜘蛛。他惊出一身冷汗,心道,昨晚怎么没有发现这样一个东西,若是被它咬上一口,这还了得!
那蜘蛛趴在塑像头顶一动不动,似乎死盯住了他。
一夕看了不觉一阵反胃,于是转身欲往外去。刚走两步,却停了下来,心想,我只看了就觉得恶心了,那东西怕在塑像头上,死者若在天有灵,岂不更受不了……
想到这里,他便折了回来,对着那蜘蛛挥动袖子,想要将它赶将下来。
那蜘蛛稍微挪动了一下,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一夕从墙角捡起一小碎砖块,刚欲丢转念觉得这对死者似乎有些不敬,复将砖块抛下,一撩衣袂,踏步跃上了案几,抬袖去拂那蜘蛛。不料那蜘蛛竟悬着丝疾速往他的面上荡来,他急往后闪,却还是迟了一步,蜘蛛落到他的脸上,伴着一阵剧痛,他重重摔到了地上。
天渐黑,地面余热也渐渐散去了。
一夕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面色发黑。
那只蜘蛛也早已没了踪影。
月色如银。
门外缓缓走近一条人影——水绿色的衣衫,眉如烟黛,微蹙的眉头中**淡淡的忧愁——正是一夕白天在山中遇到的那个女子。
她来到一夕身旁,凝视许久,抬手探了探一夕面颊,稍做思索,忽然往门外打了一声响哨,哨声刚落,只见一团霞光由远而近,伴着霞光,一只七色鹿如风而来,停在了他们面前。那女子一把拎住一夕衣领,只那么轻轻一提,便将他提了起来,然后放到了鹿背上。
一夕此刻若是醒着不知要作何感想……
那女子俯下身子,附在七色鹿耳边,柔声道,“把他送到‘无水窟’交给妈妈,我随后便到。”
小鹿似乎听懂她的话,娇悄的鼻子轻轻拱了拱女子的下巴之后撒腿便没了踪影。
七色鹿走后,那女子站直了身子,把弄着一缕头发在夜色中四下查看废祠,也不用灯,她似乎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哪怕黑暗如夜色也不能藏住分毫。
片刻,她一拂衣袖,长叹一声,身影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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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水窟』
无~窟。外面隐隐传来~~~~之~。无~窟藏在瀑布之后,直通~潭潭底。七色鹿卧在瀑布~,~着眼睛打盹。它的七彩~发出梦幻般的~人光芒。那个~~~绿~~的~子~过瀑布走了~来,走到七色鹿~边抬~爱~的~娑着它的脑袋。七色鹿睁开眼,乌黑的眼瞳放出神秘的色彩,眼睛碌碌一转,它从地~一跃而起,围着~子欢快地蹦来蹦去。“冰姬,你从那里~来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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