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饿了。”雅列撒娇似的嚷嚷着。此时的他还没有被释放，仍然“住”在只有微弱阳光的地下监牢。“饭，还没有好吗，巴西拿？”

“你现在是在牢里！怎么一点紧张感也没有？”这个叫巴西拿的人就是当日的牢头。他手中拿着犯人们的午餐，顺着中间的过道依次塞给两边的人。快要轮到雅列时，他反而走得慢慢悠悠，比散步还不如。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磨磨蹭蹭的？该轮到我了吧！”雅列双手抓着栏杆，眼睛远远地盯着巴西拿的手，偶尔瞟他一眼。

巴西拿看着雅列仿佛急于冲破牢笼的样子，便前进得更慢了，不如说，他都想要倒退了。他想多看一会儿这可爱王子的傻样子。但他最终还是非常“不愿意”地来到了铁栏前面。看到雅列早已坐在地上，准备接过食物来填肚子，巴西拿就轻轻蹲下身来，温柔地把盘子递给他。

雅列接受了这“施舍”，却反而提不起兴致来吃了。

“怎么不吃？”巴西拿注视着雅列涣散又悲伤的眼睛，问道。

“我不想再在这里，我想回去。”雅列的“这里”，毫无疑问，指的是哈撒玛特。在“这里”，雅列是一个囚徒，过的是屈辱、低下的生活。即使出了这个小笼子，也还有更大的牢狱来囚禁他。也许，雅列今后的生活就这样定下来了。也许，雅列再也无法逃离自己的命运。

“不过，说实话，我倒想让你留在这里。这里面实在太阴暗了，无论是环境，还是人心。你在的话，我感觉还有点意思啊。”

巴西拿想让自己留下！雅列如雷灌顶。或许，亚法撒也是这么想的。然而，这并不是最好的结局，真正的幸福应该是一起离开才对！

雅列看了看还在为自己刚才冒失话语而脸红的巴西拿，偷偷一笑，半开玩笑道：“你就这么想让我获罪啊！如果真的想和我在一起，不应是一起留在阴暗的地方，而是要一起去寻找光明的世界。对不对？”雅列这话，是说给巴西拿听，也是说给亚法撒听，又是说给自己听。

巴西拿怔然，搔搔头，吞吞吐吐地说：“好像……是这样。”

“是本来就是！”雅列顽皮辩解。

“……你说的对，你不应该留在这里。听说今天国王要来，或许是想免你的罪吧。”巴西拿面露留恋地说。

雅列激动地站了起来：“真的？真的吗！”

巴西拿依旧蹲着，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声“嗯”，此时即使他想替雅列庆祝也没有心思和力气。

雅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吃东西，只是一心望着几乎要退出视线的监牢大门。

“国王驾到！”有人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立刻，便有人从门外进来。第一个就是哈撒玛特的王！

短短的几分钟像是过了几年的光阴。雅列不住地注视着国王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睛、他的权杖、他的脚步，国王的一切动作在雅列看来仿佛是慢动作一样，每一样都进行得很缓慢，每一样都看得很清楚。

国王的后面，还跟着奥比洛。

可以出去吗？雅列不断地问自己。

国王真的来到了雅列的面前。他缓缓一挥手，示意巴西拿把雅列放出来。

雅列无力地走到国王身前，但不知这无力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

该不该下跪？雅列思索着。这是他来到哈国之后第一次这么正式地与国王见面，而且还是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下。但是，雅列心中却怎么也忘记不了自己曾是亚比米勒王子的事实。

“雅列，见到父王是要下跪的。”后面的奥比洛提醒道。

雅列看了一眼恳切的大王子，才犹犹豫豫地低下头，弯曲左膝。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国王下垂眼角，俯视着屈身于自己脚下的少年，只是说：“雅列王子来到我哈撒玛特时日不久，不懂宫中礼仪，本王就不追究了。只是，有些事情无需本王多言，雅列王子应该明白才是。”

“不知国王所说何事。”雅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或许，来者不善。但是，既然奥比洛也在，应该没有问题。还是说，奥比洛的劝说也没有用吗？

“你可知自己为何被抓？”

“有人想诬害我。”

“为何?”

“不知。”

“据人分析，那些字是出自亚比米勒人之手，你还要狡辩吗？奥比洛，我看你是被他骗了。”

话语落下，雅列和奥比洛都没有回应。

国王接着说：“这件事根本无需继续调查，我的臣子是不会出错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儿子’啊。但是处罚还是会有的。”

“我明明没有写，为什么要受罚？”雅列仍然挣扎着。

“还是说，你要你在这里最重要的人代你受过吗？”国王突然这么说。

最重要的人吗？雅列暗自苦笑，哈撒玛特的人都是站在这个国王一边的，他怎么可能伤害自己人呢？这个老狐狸想骗自己吗？

不！等等！亚法撒！难道是他？

雅列突然不能坚持自己这几日以来的信心了。

雅列没有想到，此时的国王正极为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神情。仿佛连血液一点点变速的流动、神经最细微的抖动都会泄露雅列的思想。雅列哪里明白，国王也只是试探性地说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是雅列重要的人。然而，国王却知道，这个方法奏效了。

“我承认了。是我写的。奥比洛殿下，对不起。”雅列轻声说道。

国王的嘴角几乎没有变化，平静地宣布：“鞭笞三十下。”

所有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仍然保持之前的姿势，包括巴西拿。

“难道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雅列这才缓缓直起身来，走过国王，走过奥比洛，去拿不远处墙上挂着的皮鞭。

回来再次经过大王子身边时，只听奥比洛轻声一句“没能帮上忙”，而雅列也只是幅度不大的摇了摇头。

雅列把鞭子交到巴西拿的手中，然后诚恳地看着他。

可是，巴西拿却好像要违背王命一样，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空气不再流动了。

“等一下！”一个突然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凝固的场面，“是我写的！”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迅速将目光聚焦在牢门口。渐渐，一个身影进入眼帘。

亚法撒！！

在场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国王，他瞪着亚法撒，眼珠都要从眼眶中跌落出来。

亚法撒不紧不慢地走到已经转过身去面向他的国王，低头，下跪，问安，起身。干净利落。

“话可不能乱说。”国王有些生气地说，其语气不像是询问可疑人物，倒像是在责怪自己的孩子。与刚才对雅列的态度相比，国王明显有些失态。

“当然不是乱说。我有证据。”亚法撒轻轻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国王。

国王气愤地抓过纸，一边看着亚法撒，一边抖动着手打开。在匆匆浏览之后，将纸揉成一团，砸到亚法撒脸上，又反手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大骂他“忤逆”。

而亚法撒抬起手，拭去嘴角的血液，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奥比洛轻轻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看了之后，说：“没想到又出现一个。父王，怎么处置？”

国王语气沉重地说：“囚禁三天，不准吃饭。”

“那雅列王子呢？我和他犯的可是同样的罪啊。”亚法撒威胁似的说。

“雅列王子也改为囚禁三天，不准吃饭。从现在开始就执行。”国王没好气地说。

随着众人的一声“是”，雅列和亚法撒分别被关进了两间相邻的牢房。

“对不起，把你卷了进来。”雅列说道。

“不，是我把你卷了进来。我不应该让你因为我的过错而受罚。”

“什么意思？”雅列突然不明白了。

“我不久前听说，你因为忤逆罪被抓了。我想一定是有人偷看了我写的东西，却来陷害你。”

“难道你写了什么有关哈撒玛特灭亡的话吗？”

“差不多。”

“其实……我也写了这样的字，而且也有证据。实际上，国王并没有冤枉我，只是我不承认罢了。”

“你真的写了？”亚法撒惊问。

“嗯。我现在都不敢想象自己当时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我也没想到我们竟然有相同的想法呢。但是，我骗了奥比洛殿下……”

亚法撒不语。

“怎么了？”

“没什么。雅列，你冷吗？”

“有一点点。”

回想这几日，此时已经是雅列在这里度过的第几个夜晚了，每一个夜晚都有寒风从狭窄的窗户中透进来。今夜，对雅列来说，早已不是被囚禁的第一天了。

“那，握着我的手吧。”亚法撒的声音穿过墙壁，春风般吹进雅列的身体。

雅列应了一声，来到离亚法撒最近的铁栏杆处，顺着墙坐下，伸出手去，**地握着亚法撒温热的手。

就这样，两人靠在同一堵墙上，拉着手，挨过了三个寒冷又温暖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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