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在古街一座茶楼门口等路虎，远远见他扶着墙过来，并不时伸手到空中摸索。我叹服：这哥们真有才，戴个墨镜就敢装瞎子。

我也没喊他，自顾到楼上叫了一壶茶，但品完两杯，还不见路虎上来，心想不知他又搞什么鬼，从窗口去看，路虎已经走过了茶楼，赶紧叫住他。路虎回头瞅了半天，见我在楼上，于是也爬上楼来。

我给他沏了杯茶，路虎一饮而尽：“吗的，这墨镜，能见度也太低了吧！”

“戴墨镜来旅游观光，真是有创意。回去后你向朋友吹嘘，龙虎山真漂亮，乌云密布，草木尽黑，果然是绝无仅有，风景独特！”

路虎惨笑，摘下墨镜：“一通宵眼睛就肿，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果然路虎眼睛通红，肿如水蜜桃。

“谁叫你那么用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现在把本钱耗了，试问以后还怎么革命啊？”

“兄弟，不怕你笑话，昨天我什么也没干成。哎我不是告儿你了吗，她来那个了！睁着眼等天亮，死的心都有啊。”

“我同情你，非常同情你。咱们出发吧！”

敞篷观光车开得不快，迎面而来的风，清新中挟带凉意。同车游客情绪激昂，指点江山，口吐白沫。路虎昏昏欲睡，点头作倾听沉思状。我看着车外的风景，心不知飞到了哪里。

好容易到仙水岩山脚，车一停，路虎马上精神抖擞，摘下墨镜巡视几遍后，又有些黯然：“好好的旅游区，一个美女也没有，真没劲。”戴上墨镜，耷头耷脑地跟在我身后，到半山腰时，懒筋发作，一会要上厕所，一会要拿水喝，一会又说在路边歇歇，躺在石凳上假寐打死都不走。无奈只好也坐在路边，独自喝包里带的罐装啤酒。刚喝了两罐不到，路虎却僵尸复活，一举将剩下的几罐喝光，呵着酒气意气风发：“兄弟们，发兵仙水岩去者！”

我却没了兴致：“酒都喝光了，到悬棺还要绕过半座山，不去了！”

“这个可以去！”

“这个真不想去！”

路虎忽然把墨镜朝鼻尖一移，从镜梁上头**炯炯神光，望着山道转弯的地方：“有情况！有美女！”

我苦笑，明知这是他一贯伎俩，也只好随他。

转弯处的山道分出两条岔路，一条向上，一条向下。

路虎犹豫：“走哪条？”

“看样子向下的这条应该是绕往山后，通到悬棺崖底，那里可以看悬棺表演。向上的肯定是通往崖顶。那妞往这边走，当然是去看悬棺，所以我认为她走向下这条路的可能性更大。”

“听你这样分析我觉得看悬棺还有点意思。我决定走向下这条路，你意下如何？”

我喝了不少啤酒，正想找个地方方便：“你先过去，我找个地方把葫芦埋了。”

“埋葫芦一起埋呀！”

“那我要走向上这条路哦！”

路虎拍拍额头：“哎呀，我想起来了，我有点恐高，我还是走向下这条路好了！你埋好了快点跟上，不然那美女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我将拇指向下一比：“老子鄙视你！”

路虎佯装不见，系紧鞋带，奔他的美好前途去了。

我往上路走了一段，拐到一座大石头后，正要解决私人问题，忽然听到石头滚动的声音，只得紧急刹车，慌张地四处侦查，没发现有人。大石头后有小块平地，乱石堆积，一颗巨树参天而立，树荫盖住了整个石头地。

09.04.06

我上前几步，探身查看树后的情形，赫然一个女人蹲在乱石中，我吓了一跳，急往后退，却被石头畔倒在地，简直尴尬到极点，心想原来是同道中人，要是被她发现说我偷窥，那还活不活了。所以虽然手掌被石头刺得生痛但不敢发出声音，正欲悄悄溜掉，哪知那女人已被惊动，双手搬了一块石头，立起身子，惊慌地回头看向我。

我脸皮火热：“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拿石头砸人吧！有话好好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茫然问：“什么故意不故意？我干嘛要砸你？”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一红，把石头丢开：“你以为我在做什么？你就会乱想！”

“我没有乱想，真的，不过其实那也没什么，我保证一离开这里，就将刚才的一切都忘了！”见她丢了石头，我稳定了下情绪。还好，没怎么失态。

她蓦然失笑，脸更加红：“我来这里又不是做什么坏事，你记不记得关我什么事！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我见她戴着工地上常用的白色帆布手套，知道其中有些误会：“你是来采集植物标本的？”

她摇摇头，大概又想到什么事情好笑，用臂弯搂住嘴，笑得直不起身子。

我被她笑得发毛：“你……你笑什么？”

她使劲儿忍住笑：“没笑什么。你刚才……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在这里那个？”

我严肃地点头：“我误会你了！”

“我是来埋葫芦的。”

“埋葫芦？你也知道用葫芦许愿的事情？这么巧？我也有两个葫芦要埋唉。这个地方的确不错，向阳，有树，偏僻但却很好找。你埋在哪里？不如大家埋一块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埋一块？”

我偷换概念：“不是我要跟你埋一块，是将我们许的愿放在一块。”

她并不争辩，颔首许可，微微上翘的嘴角，勾出美丽弧线。我突然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表情我曾经在哪里见过，还是因为以前梦见过类似事件。

“你的葫芦藏在哪里？”

“还没藏好。我想找一个雨水浸不到的石窟窿，这个地方好像不错，就是石头太多。”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戴了个手套。你准备得也够细的，为了埋个葫芦，手套都买了。”

“手套是检查车况时用的，我顺便带了来而已。”

“把你手套给我，我先搬开旁边的石头，葫芦放进去后，再又把石头搬回来。”

她除下手套，**葱玉般细嫩的手指：“石头很重，小心哈。”

很快石头被搬开，她将葫芦放进去，问：“三个葫芦都是一样的，到时候怎么区分啊？”

我想了想：“把我的两个放下面，你的放上面，就可以了。”

“这不行，区别太小，要是几年后再来这里，都不记得了。”她从包里拿出一条红丝带：“把你的两个葫芦绑在一起，这样就不会混了。”

“那倒是。还有没有多余的红丝带？”

“没有了。要这个干什么？”

“那太遗憾了。要是还有多余的红丝带，把我们两个也绑一起，就不会和别人混淆了。”

她轻轻呸一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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