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杨峰喜欢上了陶洁，这姑娘不仅长得漂亮，且性格文静，待人和气，正对了他的胃口。自榆树峪相识了，上班时便不时从办公室到车间来，围了陶洁转。科长老刘准备让他接班，也希望他常到车间里熟悉情况，这更让他得其所哉。陶洁沉默惯了，很少和人讲话，也是环境逼的。分厂未婚男工不少，总有些人有事没事的往她跟前凑，和他们说得多了，这些人就得寸进尺，说暖味的话，开过火的玩笑，甚或要约她看电影、吃饭；和谁多说了几句，闲话就传出来。陶洁是打心里看不上这些人的，特别有些脸皮厚些的，不止一次地烦她，甚至有结了婚的，有孩子的，也凑了来搭讪，总想些异想天开的事！后来她干脆谁也不理，冷了脸对人。对杨峰，陶洁是比较客气的，见他过来便冲他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继续干自己的活。杨峰往往是站在一旁看她干活，没话找话地和她说几句，陶洁是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便不答，多以微笑代替了说话，几天过去，微笑也没有了。杨峰先是奇怪，以为陶洁烦他了，后来就想，他整日的在她身边转悠，她大概是怕别人见了影响不好，就减少了去找她的次数。幸好每天下午还要送她回榆树峪，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赵静文果就不和他们一起回榆树峪。陶洁下班，是要等着薛雪一起走的；薛雪活少，多是早干完了等着陶洁。一路上薛雪话多，叽叽咯咯说个不住，陶洁只偶尔插一句。杨峰耐不住寂寞，不由就接薛雪的话，两人到成了说话的主角，把陶洁晒在一边。送段日子，三人逐渐相熟了，两个女孩待他亲切许多，有时到了榆树峪，她们做饭，他就跟着一起吃。其实，两个女孩各有各的可爱，陶洁安静漂亮，薛雪活泼调皮。在性格上，杨峰倒是和薛雪投机一些，无拘无束的，和陶洁在一起就有点沉闷，不自在。

秋天很快就来了。这日，薛雪家里有事没来上班，下午下班就只有杨峰一个人送陶洁。夕阳洒在通榆树峪的公路上，秋虫在路坡下的玉米地里鸣叫，玉米地如碧绿的波浪起伏至远处的村庄。天空湛蓝，只在远处有几朵镶了金边的云静止着不动。蓝的纯蓝，白的洁白，黄的金黄。杨峰和陶洁骑了自行车走到矿机北门，遵厂规下车，推着出厂门。杨峰用手指着天边的云朵惊叹：“看，多美的云！”陶洁顺他的手望去，那云都镶着金黄色边缘静止在一片湛蓝里，确也美的非凡。杨峰就建议：“咱不骑了，推着走，看会云吧？”陶洁就推着自行车和他并排走。杨峰侧目望陶洁，见她穿件泛了白的牛仔裤，淡青的棉衬衣扎在腰里，是矿机女孩中最普通的打扮了，穿在她身上竟也显得婀娜有致，美不胜收。长发以手绢绑了甩在身后，**一段雪白的颈。

走出一段，离得厂区远了，行人也渐渐稀少，沥青公路被夕阳罩上层青黄，两人的身影也映在这青黄里，有和煦的晚风不时吹来。杨峰问陶洁道：“咱认识时间不短了吧？”陶洁顺口答：“也不长。原先知道你，就是没和你说过话。”就冲他笑笑，解释道，“我这人吧，不太爱说话。咱分厂有些人，我入厂四年了还没和人家说过话呢！别人说我傲，瞧不起人，其实不是。我也想和人家打招呼，就是不知咋说好。可能，是我性格太内向了吧？”陶洁说话声音缓慢，柔柔的不造作，杨峰听着感觉很入耳，接口说：“女孩子，内向些好。”陶洁不好意思地笑，笑容里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来，庄重中就有了些许调皮的神色。毕竟只有二十四岁，正是青春勃发的年纪。杨峰再也忍不住，停了下来。陶洁奇怪，也跟着站下，望他。杨峰说：“陶洁，我喜欢你！”陶洁僵在那里。杨峰就又说：“只要你答应，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陶洁涨红了脸，半天方说：“杨工，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个。我，我是个工人；你是大学生，咱们不合适。”杨峰有些失望，说：“你这是借口吧？我不相信这个时代还有人讲这种话。”陶洁低了头，最终还是说：“对不起了，杨工。”杨峰以往是颇有些自信的，这是第一次追女孩子遭拒。论容貌、学历，他相信自己完全配得上陶洁，并不就此甘心，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陶洁犹豫许久说：“我有男朋友。”杨峰恍然。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时代还没有男朋友岂不是奇了怪了！他自嘲般笑了，顺口问：“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陶洁红了脸不答。杨峰就有些奇怪，又问：“赵玉龙欺负你他知道么？”陶洁开始流泪，泪珠滴在自己用毛线编的自行车座套上，洇出一个圆点。杨峰惊觉自己问的多了，哄着说：“我不问了，你别哭。”陶洁也觉自己失态，极力要止住哭泣，眼里的泪却是越来越多，只得支住自行车，将头上的手帕解了擦泪。长发散开来，愈发的楚楚动人。擦了泪，给杨峰一个尴尬里含了羞涩的笑，让他不由就想起梨花带雨这词。这女孩着实可爱！杨峰看她半天，说：“我等你！如果哪天你觉得你男朋友待你不好，请给我机会！”话说的愣头愣脑的，有些中世纪欧洲绅士的模样了。陶洁听得好笑，又不敢**笑来怕他生气，说：“杨工，真是对不起。我以为，以为……算了，不说了！”脸上扫过少许的怒色，随即就平静了说，“咱们还是骑上走吧？”杨峰此时心中充满了遗憾，听她说便应一声。两人先后跨上自行车望榆树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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