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太不幸了!”这是方浩的哥哥方俊在说。他是专程回成都向我吊唁的,自从那次高速公路上出事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方浩被悄悄地埋葬在天回镇的皇恩寺公墓了。方俊当时在浙江,由于事务缠身,不能前来参加葬礼。
他望着我问:“你怎样了?什么时候出院?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的腿还不能动,主要是内伤,只有等身体恢复好了,才能出院。”
他咬着下**,说:“是啊,身体要紧,不过……不……”
我看他的表情怪异,大概又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说:“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他看了看我,说:“迟早都得告诉你,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锐意装饰公司破产了,我自己也蒙受很大的损失。当前关键的是你本人的问题。如果把方浩的全部家当拿出来,虽然可以还清了债务,但所剩的东西就一无所有,没有房子不说,也没有汽车了,所有的东西都要变成倒闭企业的资金来抵偿。”
我好似遭到当头一棒,惊慌失措地说:“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和你的主治医生通过几次电话,他极力劝阻我,暂时不让你受到刺激。再说要改变这种状况你也无能为力。方浩生前就欠满屁股的债。”
我激动地叫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不!不!不!!我不相信!他不是说只是个小问题吗?怎么突然就倒闭呢?”
“他做得太过分了。我一再劝他别这样,他就是不听,很多的债都收不回来,连人都不知道。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黄河心不安!”他停了一会,最后说:“现在得由你来还了。”
我没有回答。难以抑制住越来越上涌的怒火,我从来就忍受不了这个夫兄的咄咄逼人的高傲态度。他和方浩之间曾发生很多的争吵。方俊是个学财会的,本来在一家企业做会计,后来自己在双楠路开了家怡康休闲服务中心,从事浴足、按摩、桑拿等项目。他是一个地道的奸商,因而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善于算计别人的人。他是既可以给别人当孙子也可以给别人当爷的那种人;而方浩则是白手起家的,在他的眼里方浩就是个冒险家。在他的心目中,方浩简直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过了一会儿方俊又开始说:“本来我很想帮你,可是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给方浩的钱就不用提了,但是你们给人家的债务必须要还,现在的生意也不好做,我的怡康休闲服务中心生意也不好,上面检查得很严格,我还被罚了好几次的款。我们正在买房,孩子要上大学了……”
我打断他的话,说:“行了!”
方俊看着我,他说:“我们还是冷静地好好谈谈吧!你怎样开始你的生活?你一离开学校就结婚了,什么职业都没从事过。尽管你有大学学历,但是没有经验不行,再说现在的大学生到处都是。”
“我手里还有一些积蓄,还可以维持几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总能找到工作的。”
他语气沉重地说:“那你的按揭房怎么按揭?到时银行就要收回进行拍卖,还有你的孩子,也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一个人怎样拖带他?”
孩子?我以为听错了。我说:“这不成问题,他当然还在学校里寄宿。”
“你拿什么来付费?”
“总有办法弄点钱的。现在的问题是我得出去挣钱,我不能整天在家只照顾他。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我只有把房子先卖了,暂时租房过渡,再找个工作,应该没有问题。”
他站起身来,两手**握住,神经质地走来走去。他一说话就摆弄双手,犹如讲台上的老师给在座的学生授课。他说:“到现在你好像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困难。目前,你除了彻底地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本来就这样准备的,我要找一个工作。”
他又摆弄双手说:“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不是找工作的问题。首先你得降低你的生活费用。”
“可是我要是挣钱的话……”
他粗鲁地打断我的话,说:“别自欺欺人了,如果运气不错,你兴许还能在某个办公室里找点事。但是那么多的大学生都就业成问题,何况你已经好几年在家里呆着,去试试也行。但你作为一个新手要想挣到很多的钱是不可能!”
我愣住了。他的话无疑很对。现在就业形势不容乐观,失业人员众多,每天的报纸电视都在大谈就业问题。我的勇气消失了,但我立刻又振作起来,现在我决不能消沉下去,否则就彻底地完蛋了。公司破产,这已是无可挽回的了,现在的一切就取决于我个人。如果我不能找到一个好点的工作,儿子的前途是什么?我感到方俊在观察我。他说我在求职问题上注定要失败,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使我非常讨厌。作为一个失去丈夫,带着儿子的单身女人,除了奋斗,没有别的选择。这也是我对孩子必须履行的责任和义务。
“你说得对,这确实不容易。可是我必须试试看,等我一出院,我就想办法。”我们反反复复地谈了很久。
“如果你的嫂子不是钱串子,把钱管得太死,我其实可以给你提供帮助的。我现在也只能帮你出出主意,看看在哪些地方有可能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工作。”最后,他说:“其实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惊异地看着他问:“你说的是事业上吗?”
“嗯,是的,事业上如此,但首先是家庭生活上。现在的孩子物质要求越来越高,而恰好在这一点上,我的老婆更是无可救药,每天除了向我不断地要钱打麻将,就是去跳舞什么的,我简直受不了。”
我沉默下来。我该说些什么呢?在目前的处境中我怎么能理解这类问题?他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说:“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我很想帮助你,只是我目前也……算了,以后再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联系。”
从骨科医院出来,我走在雨地里,出租司机帮我放好行李。我又环顾了一下,楼上的小刘护士在窗口朝我挥手。司机问我去哪?我说武侯名园。车子开动了,我往后一靠,吸了一口气,我现在真是形只影单了。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孤独过。这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呆在医院,受到较好的护理。由于很多人来看望我,这样孤寂的心情还没有过。
儿子每天在雪芸的带领下,每个晚上都来陪我。他知道父亲死的消息,不相信地大哭大闹,死死地抓住我,要我带他找爸爸!他要爸爸,要爸爸!他一声声的哭闹,撕扯着我的心,那是万箭穿心的疼。我本来就担心把这噩耗告诉他,但是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呜咽着把他搂在怀里。雪芸在一旁安慰我,她的眼睛也**了。儿子又问:“我们在一起,我们怎么没有死?你骗人!你骗人!你是个骗子!我恨你!”
我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头,说:“妈妈只有你了,我们接受这个现实吧!”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也许只知道没有了父亲,只是家里少了个人而已,却还不懂失去父亲的真正含义。房间里寂无声息。
一个星期以后,欢欢回到了学校。我希望学校熟悉的环境,使他淡忘这些悲伤的事情,有助于愈合他心灵的创伤。
司机说到了,我吃了一惊。我已深深地陷入沉思,丝毫也没注意车子已开过哪些地方。我打开窗子望去,看着自己曾经熟悉的一切。我的心紧缩起来。凄凄凉凉的一个人,没有人等我,没有人为我开门,没有人给我进屋时一个吻和拥抱。方浩不在了,躺在天回镇的皇恩寺公墓。而我则必须尝试没有他的生活。想到这里,我感到不寒而栗。我给司机付了钱,提起箱子。我似乎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也有人关切地问候我,每一句问候,都使我鼻子发酸,于是赶紧打开房门。
我站在空荡荡的大客厅里,把行李放在地上,环视一下四周,卧室里的衣架上还挂着方浩的衣服。我真想走过去,把面孔埋在衣服里,但我忍住了。泪水控制不住地还是流了下来。地板上缺乏主人的打理,已经铺满了很厚的灰尘。我到各个房间里走了一圈。在卧室里,我在宽大的双人床前站立了好一会儿。墙壁上醒目的结婚照,我注视了好一会,端详着丈夫微笑的面孔。我想,完了,一切都离我远去了。
我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急切地打开电脑。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开始干吧!你必须先行动起来,而且马上就要行动起来。你已经没有时间来回忆往事,或者一味沉浸在悲痛之中了。
我在百度网站上搜索到了房屋出租信息。我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拨通了,咨询了相关情况。中介公司的人说会尽快给我回音。我又拨通欢欢学校的电话,约定后天去给陈阳校长见面。我刚放下听筒,电话铃又响了。我迟疑了一会儿,拿起听筒,是方俊的妻子沈妮打来的。她问:“身体恢复得好吗?我打电话到医院去,医院里的人告诉我,你今天出院了。真不幸,你以后一个人怎么过?还拖着一个孩子。你一个人守那么大一套房子,孤独吗?”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可是我尽力不去想这些。另外,这套房子我也住不长了。”
“我正是为这个给你打电话呢!听方俊说公司破产了。你的房子按揭又成了问题,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付款了。如果这个月底再不付清,银行就要收回。如果你要急着转手,到时转手给我,你也不用找新买主。”
月底!已经两个月没有付了!我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叫我到哪儿去找一套住房呢?”
“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沈妮的声音里已经流**不耐烦的意思。接着又说:“到处都有房屋中介公司,他们很快就可以找到的。你别忘了,逾期不交,就会被银行查封,进行拍卖,我接手,你还可以省去一笔中介费呢!”
我想,这个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女人。我挂上电话时,心跳得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子有这么多的不幸压到我的头上来,我实在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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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昨日( 1)』
~午两点左右我来到了玉林附属小学,这时刚好是~课的时间了。悦~的广播~悠扬地响起,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朝自己的教室跑去。也有个别的同学慢悠悠地走着。一个小~孩认出了我。他问:“找欢欢吗?”我说:“是的。”我~了楼,朝欢欢的教室走去。欢欢坐在~位~和同桌的一个~孩说着话。我的到来他非常吃惊,赶~闭住~。他望着我问:“有什么事?”我~了~~脑袋,说:“我来找你们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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