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很坏。我看到他对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同学动手动脚，他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故意从背后摸她的屁股。”王志达说道。

　　“这位女同学是谁？她为什么不去告发他？”

　　“她是衣店老板林飞虹的妹妹林飞冰，和张虎一个班的同学。”王志达说道，“她不敢说出去，怕被同学笑话。”

　　“这么说来，是你看到了这种情况才叫人打他，是不是？”

　　王志达勾着头，不作声。

　　“张虎调戏女同学，是他不对。你发现了，可以当面指责他，他敢把你怎样？他如果有意挑起事端，你可以向班主任告发他，或者，向学校领导告发他。一定会有人出面制止和教育他。”

　　“可是，我曾反映给李主任。他说要有证据。没证据不要乱说，否则成了诽谤人家。我心里很生气，想到要好好治他。他身边有一帮子人，我一时冲动才到社会上叫朋友出面。”

　　原来问题不是那样简单。听到王志达的报告后，为什么李富春不出来和张虎说说话呢？

　　“对了，你是否参与了偷窃？是否参与了打卖油的小贩？”

　　“老师，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相信你？”

　　“我没有参与偷盗，也没有参与打人。”

　　“当时他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申辨一下？”

　　“我知道张老师讨厌我，不想见到我，因为我的成绩不好影响了大家。所以，我那天的心情很不好。从教室里出来后，恰好遇上一个江湖朋友。他要我跟他到圩场一起转转，我正好不知往哪儿走，就答应了他。我开始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人却跑了。”

　　“这么说，真正偷东西的人是你那个所谓的江湖朋友？”

　　王志达点了点头。

　　“打小贩的时候有人说你在现场？”

　　“我在场，但没动手。”

　　杨戈心里明白了。

　　“你既然没有参与，为什么要加入他们呢？”

　　“家里不欢迎我，学校也不欢迎我，就他们对我好。我虽然知道他们做得不对，但我至少不会出卖他们。”

　　王志达回答得理直气壮，倒令杨戈一时无语。

　　杨戈回到学校直奔会议室。雷纯正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桌边。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不等杨戈先开口，雷纯先发话了。

　　杨戈不解地望着雷纯激动不安的神情。

　　“你班上的王志达今天下午会不会回校？”

　　“会。”杨戈不知道雷纯想说什么。

　　“好，很好。”雷纯见杨戈一脸迷惑的样子，解释着说，“学校今天下午召开师生大会，决定当众宣布开除王志达，取消他在樟背中学的学籍。”

　　“什么？”杨戈几乎跳起来，叫道，“你不能这样对待王志达。”

　　“为什么不能？”听到“不能”两字，雷纯膝跳反射似的将椅子拖过来，“啪”地掷到杨戈面前，然后反转着身子坐下来，“这件事发生在你班上，你作为班主任，本应对此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事件发生之前，就要发现苗头并加以制止。姑念你是接手的班主任且工作经验不足，学校不与你计较。现在，开除王志达是为了整肃校风和学风，难道你要反对不成？”

　　杨戈感到雷纯说话明显对自已有失公平，但为了不想将事情扩大，为了不让王志达失学，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雷校长，这样不太好吧。一个学生犯了错误，我们理应帮助他才对，而不是将他一推-----”

　　“不要以为你多读了点书就懂得一些大道理。”雷纯不耐烦似的推开椅子，走了过来，凑着杨戈的脸孔说道，“你知不知道，他带社会上的人打进学校来，是犯错误吗？这是犯罪！学校里的学生连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能安心学习吗？教学秩序能保证吗？这次打的是学生，下一次打的就会是老师。将来有一天，你杨戈连上课也不敢。你说，这是犯错误吗？”

　　“雷校长，你不要言过其实嘛。”杨戈也动气了，想不到雷纯的态度非常固执，而且容不得不同意见，“凡事总有个原因。就算王志达犯了滔天罪行，可是你了解了没有，他为什么要这样犯罪？为什么打的不是别人，而是张虎？在这件事上，难道张虎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用得着你来教训我吗？张虎有什么不对，用不着王志达从外面带人来解决。”雷纯咆哮着说道，“学校没有老师吗？没有领导吗？或者是他们个个都无能？总之，我决定了，这样的学生不能要，不能留在樟背中学。樟背中学不需要这样的学生。”

　　“我们是教师，教书是我们的责任，育人也是我们的责任。”

　　“你少谈责任。我们老师的责任是培养人才，是提高升学率，不是来改造害群之马。出不了人才，提高不了升学率，谅你杨戈天大的本事，在教育战线上也混不下去。”

　　“我反对这样的处理-----”

　　“这个学校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雷纯对杨戈顽固不化的态度恼火了，用手指着门外的大操场，“今天下午，我要召开大会宣布这一决定。我要让全体学生知道侵犯校纪校规将会得到什么下场，让他们看到王志达是怎样走出这个校门-----”

　　杨戈几乎是冲着出来，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感到了一种恶心。

　　难道苦口婆心劝回王志达，是为了回学校让校长宣布开除吗？难道因为他成绩差，表现恶劣就理应受到如此对待吗？难道让他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吗？他想起了对王志达的承诺，对王志达父亲的承诺。现在一切的努力化为泡影。他怎么也没想到“开除”两字。

　　杨戈走出门，不料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富春。

　　杨戈几乎想都没想，就抓住了李富春的衣领。

　　“你要干什么？”李富春大惊失色道。

　　“你知不知道王志达要被开除？”

　　“哎呀，你吓我一跳，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李富春推开杨戈的手说，“不就是开除你班上的一个学生吗？王志达不但成绩差，还爱聚众闹事，行凶打架，被开除合情合理。”

　　“我听王志达说，他以前向你反映过张虎的事，是不是有这回事？”

　　“我记不清楚了。即使有，空口无凭的事怎么能相信？”

　　“但你是教导主任。一个学生不会平白无故向你反映这个事。这说明他开始并不想打架，实际上是想得到你们的帮助，你懂不懂？”

　　杨戈又要去扯，被闻讯赶来的张辉谷拉到一边。

　　“莫名其妙。”李富春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耸了耸肩，走进会议室。

　　“这个事情不好说。张虎是乡长的儿子，很多人平时宠他都来不及，谁会为了所谓捕风捉影的事，到癞子头上找头发？”张辉谷小声说道。

　　杨戈手一甩，心烦意乱地要走出校门。

　　正在这时，“咚咚咚-----”，师生员工紧急集合的钟声在学校的上空暴风骤雨般地响了起来。

　　杨戈看看表，才下午两点半，正是第一节课的钟点。为了一个王志达，如此兴师动众，雷纯到底用意何在？杨戈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学生们像潮水般地向操场涌来。

　　不一会儿操场黑黑压压站满了一大片。整个操场鸦雀无声，只有那高高耸立在半空中的校旗在风中吹得“啪啪”格外作响。

　　雷纯神色凝重的样子走上了**台。

　　“昨天，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恶性流氓打架事件。35班的王志达竟然带着社会上的一帮流氓打进了学校，将38班的张虎同学打得遍体鳞伤，影响十分恶劣。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志达，劣迹斑斑，流氓成性，曾多次与人斗欧、睹博，劣性不改，且屡犯屡错。鉴于王志达在校一贯的不良表现，为了保证学校有一个健康的学习气氛，一个正常的生活秩序，一个稳定的读书环境，一个良好的学风与校风，我，代表樟背中学全体师生的愿望，特此宣布樟背中学96001号公告，开除王志达在樟背中学的学籍。”

　　雷纯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响，王志达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立时，整个操场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王志达的身上。

　　王志达高昂着头，脸上没有一点愧色，神情坦然地从**台边晃悠悠地绕过，又经过杨戈的身旁，几乎划了操场大半个圈子，才消失在校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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