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市的边缘

　　14、

　　三哥在家里还是没有说清楚，我和母亲过了桥之后，找不到他所描述的地方。没办法，现在只能直接到舅母单位去,等她上班时找她了。

　　我们沿着桥又走了回来。这时，天已大亮了。桥上除了车辆之外，还有不少的人来来往往。我望着桥下清彻的江水一路向北流去，心思重重。桥下不远处，有一处沙洲，上面稀疏的长着几棵不知名的树，弯弯扭扭，可能是被河水长期冲刷的结果吧。不时，还能看见几只水鸟从草丛中飞了出来，从水面掠过，然后，直向蓝天飞去……；更远处，有一银白色的宝塔，塔翼上的风铃依稀可见……

　　后来，经查阅相关书籍，才知道，那就是古城八景之一的“回龙宝塔”了。该塔位于潇水东岸建于明代中叶，为一砖石结构八角七级宝塔，分为五层，高近30米。塔内有旋梯至塔顶，每层东南西北四方均开有券门，由此可以走出塔门，外绕塔身环行，远眺四周景色。每层平座和腰檐之间的高度不等，使塔身立面具有变化丰富的韵律感。平座和腰檐下设有五镇作斗拱，斗为砖制，拱为石作，形制上保留了宋代建筑的遗风。据《零陵县志》载：“因郡城水势瀚漫，吕藿捐金造回龙塔于此口，以镇慑水患。”现塔门额有“回龙宝塔”四字。属省重点保护文物。

　　15、

　　舅母柳思琴是潇水大酒店的副总经理。刚才我和母亲经过那个地方，可能是因为太早的原故吧。酒店的铁门还是锁着的。现在，我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铁门已打开了。不时地，有小车进出。

　　我走到传达室去打听，敲了几下木门，从里面出来一个小老头，年纪大概60岁左右吧。

　　我用普通话说：“请问大伯，柳思琴在这里上班吗？”

　　“呵，你说的是我们柳总是吧？她刚进去到食堂买早点去了……，你在这儿等会，她马上就会出来的。”

　　“嗯，谢谢大伯了！”

　　“不谢，请进来坐一下吧。”

　　老人家很客气，帮着拿我母亲的行礼，请我们坐在传达室里等。

　　我再次说谢谢了。等了不到十分钟，传达室的大伯指着一位蓝色穿职业装短发高个子的妇女对我说：“那位就是柳总经理。”

　　“柳总，有人找你……”传达室的老伯对舅母说。

　　舅母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个铝锅，可能装的是稀饭。铝锅的盖子反盖着，上面放着些许又白又大的馒头。听到传达室的老伯说有人找，她就加快了步伐。我也迎了上去，母亲跟在我后面。

　　“舅娘，我是星崽！”我用手指着母亲，“这是我娘……”

　　由于，我在家里看过舅母的照片，一眼认出来了。

　　舅母见到我们的到来，非常高兴！问我什么时侯到的，我如实回答。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她有些激动。

　　“嫂嫂！”娘叫舅母了。

　　舅母领着我和母亲一起回家去。一路上，她拉住我的手不放。我的手原本有些凉，渐渐有了暖意。

　　沿着行人道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舅母家。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四合院，院子周边零零散散搭有鸡舍，看来，这是单位宿舍，里面的住户还不少呢。院子的中心种有两棵高大的柚子树，绿色的叶片依然充满了生机。上楼梯的过道摆满了煤球，舅母家就住在二楼。舅母开了房门，就对屋里喊了起来。

　　“妈，友珍（我母亲的名字）和星崽来了……”

　　舅父听到声音，先行到了门口，接住母亲背的衣物，“友珍，来了！星崽，快快进到家里来……”舅父的个子和我差不多高，说话中气很足，带有余声。

　　外祖母坐在皮沙发上烤着火，站了起来。

　　母亲上前紧拉住外祖母的手，原本想好了的一肚子要说的话，一句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就只喊出了一声：“娘！”。母亲为喊出这一声“娘”，她等得太久了！她的眼睛噙着泪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唉，友珍回家了……”外祖母和母亲比起来，表面显得有些平静，但其心是复杂的。面对着自己失散多年，并且是受尽了人间磨难的女儿，此刻，除了内疚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我想，只要当过父母亲的人都会有所体会的。

　　这时，叫我们一起来吃早点。一家人都坐在小方桌上吃了起来。我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馒头。这白面馒头又大又软，真是好吃。舅母问我吃饱了没有，我点头说吃得很饱了。在吃早点的同时，我看看了这家中的陈设。房子是两居室，客厅和餐厅是合二为一，估计不到10个平方。用餐的方桌摆在中间，两个单沙发都是木制的，还有一个长沙发是皮子的，中间放了个小茶几，茶几上放了部电话机，用白沙巾裹着；靠北的墙面下摆了一个小角柜，上面有一台19英寸的金星牌彩色电视机。厅内的陈设虽谈不上什么豪华，但给人的感觉是干净整洁。如果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就是很简陋的了。但是，在当时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就说这电话吧，一般科长家都不给配电话，只有局长以上的才有；还有电视机，一般人家只有黑白的，就是你家里很有钱，不一定能买到彩色电视机，何况还是“金星”名牌产品呢？

　　我刚吃完不久，舅舅也吃完了。楼下有车子的喇叭叫声音，是来专门接舅父上班的。舅父亲是地区旅游局局长，我听三哥说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不一会儿，舅母也吃完了。再三对母亲说，这次回到家里了，一定要多住些日子，等她有空好陪母亲出去好好玩一下。

　　“好，好，嫂嫂，你有事去上班……我会的，会的……”母亲也反复答吮，舅母才这离开，上班去了。

　　这时，家里只剩下外祖母和我们娘俩了。我们一起围着火盆烤火。外祖母开始与母亲说起互诉起陈年往事了。

　　16、

　　就这样，我与母亲在外祖母家住了一个礼拜了。我一想到自己的前途，心情就显得十分沉重。于是，我就催促母亲找个机会和舅父说说。那一天晚上，吃过晚餐过后，大家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母亲对舅父就说了，“住了这么久了，打算明天就回去了，家里还有很多的事情放心不下……，星崽现在没有读书了，想在这里找点事情做，请你这个做舅舅的想办法帮忙找点事情做做。”母亲很直接就这么说了。

　　“好吧。这事你就放心好了！我们早就想好了，打算让星崽到他舅妈单位去做事。我们局里是潇水大酒店的主管单位，安排一个人进去做事问题不大。”

　　听完舅父的话，母亲非常高兴。那一晚，我兴奋不已，躺在**怎么也睡不着。我在为自己的前途想象着、规划着……，这下可好了，我终于可以在城市里工作了。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还打算边工作，边读书。我清楚的知道，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有学历文凭了。

　　第二天，母亲就要走了。她这次和家人团圆了，还把我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她可以放心的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了。外祖母也送到楼下，眼睛**了，再一次**拉住母亲的手，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外祖母今年已75岁，她非常清楚，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了。母亲又何偿不是呢。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是后话，暂且不作叙述。

　　我将母亲送到火车站，送她上了车……

　　母亲回家了。却将我留了下来，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在人的一生中，有许多的转折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我必须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来到这个城市，除了几件随身的衣物，一无所有。要想融入这个城市，我就必须努力改造自己。让自己与众不同，让他人刮目相看。

　　我知道：这一刻，我站在了城市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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