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片沉闷的缄默。大家都埋头对付食物。把所有的想法和忧患藏于心中。这本来就是我所擅长的,在亲人面前,我擅于把沉默保持很久。我不知道要和他们说些什么。3个小孩子围坐在我们边上的一张小桌上,喝着我给他们买的可乐,后来为了电视摇控吵了起来,被大人喝止。我想喝点酒,天气不冷,于是我决定喝点啤酒。我叫侄儿到街边小店给我买几瓶啤酒。他问:“几瓶?”我递给他十元钱,告诉他能买多少就全买了。
缄默像是啤酒被我揭开了盖子,汽泡冒了出来,他们开始交谈。我递给妈妈一瓶,大哥一瓶。我犹豫了一下,没有给a——他们决不会同意。这时我第一次抬头往对面的a看了一眼,我发现他居然是和我们分食的。“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理会我。我指着a的食物提高音量问:“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交谈的人注意到了我,他们瞪着我。妈妈伸手拉了我衣服一下:“小声点,喊这么响干嘛?”我有些恼怒——被孤立了,a被孤立了!尽管我有了心理准备,准备袖手旁观他一个人的战斗,但还是觉得悲哀。害怕什么?为什么要分食?他们先我抛开a?大嫂难为情地指着孩子们说:“我们也没办法,孩子们哪……”a没有吭声,他咀嚼着他的食物。双眼望向我,为我的恼怒不解。“爸爸不能吃辛辣的食物。”大嫂接着说。a仍然看着我,奇怪我的神经质。望着我们满是辣椒的食物,我郝然——火车上的情绪还左右着我。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掩饰我的窘态。气氛又恢复了沉闷,妈妈察觉到这种沉闷便开口向我和大哥要钱。她说:“你们兄弟俩每人得给我几十块钱。”我感到奇怪,妈妈从不开口问我们要钱。妈妈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解释:“我天天烧香向菩萨替你们祈福,你们总要给我香油钱吧!”我笑了笑:“怪不得我今年这么流年不顺,原来是你在作怪啊妈妈!”大哥也笑了。我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了妈妈,她不客气的收下了。我告诉妈妈,我并不相信神佛能给予我什帮助,不过我还是感谢她。而且我现在不靠开车谋生了,我让妈妈还是多替大哥求比较合适。大哥一副不不置可否的表情。妈妈说:“你这孩子!不一定要开车啊,菩萨会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去他的菩萨吧,我就没看到他帮过我什么,他给我安排工作了吗!”我有些愤愤。妈妈很惶恐,连忙一迭声的罪过啊,罪过……她放下碗筷双手合什:“菩萨啊,原谅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吧……”我不愿意把话语浪费在虚幻的神佛上面。况且,我说服不了妈妈,战胜不了她的神佛。那是她一辈子的主宰,无所不能的庇护者。她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向它祈福。她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这个家庭;同时用心灵去渴望他们的福祉。妈妈已经老去。以前是外婆,在她暮年的时候,外婆拒绝了荤食。现在是妈妈,每天徒劳地把香油、精力、希望付诸于根本不存在的虚无。我不知道我老去的时会不会如此。双手虚弱抓不住任何东西时,牙齿脱落嚼不动食物时……软弱、妥协、臣服、寻找寄托总是一个慢慢学会的过程啊!绕不过的过程;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枯燥的重复;不能照此而活的渴望;对幸福的呼喊——最可靠的存在证明不是**本身,而是有所寄托,多么可悲的境遇。神佛能帮助我吗?妈妈!
侄儿吃完后离开小桌,靠在我的身上。我拿起啤酒杯问他是否愿意来一口?他望了一眼大哥,确定没有遭到反对后喝下了一大口。我赞许地拍了拍他的头,问他这个学期有没有把握再考双科一百分?“我不知道,小叔,现在我们要写作文了,老师不会轻易给满分的。”“你上个学期也有作文啊。”“谁能保证呢。”我想也是,我就从来没考过满分。忽然我想起些事,我掏出500块钱,让鑫哥拿给他的爷爷。他不解。我推了他一下,让他拿过去。
a收下500块钱。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他的病什么忌食的。如果是以前,倒可以给他买几瓶酒。“现在,你不能喝酒了,你自己看着买点东西吃吧。”大哥和姐姐们都看着我。我突然觉得羞愧——我是做给他们看的吗?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耻,我居然想用500块钱把自己置身事外。“我现在没工作;杭州物价挺贵的……”我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但是发现自己现在是没有再往下说的勇气;我决有勇气做逃跑者,在我的所有亲人面前。
“昨天,爸爸应该昨天就住院的。”很久没有开腔的大哥说,他顿了一顿,“可是他想等你们回来再说。”他望着我和二姐,“现在你们回来了,大家看怎么办?”我耸了耸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离开餐桌到沙发上躺下,尽管不雅观,可我只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鑫哥也跟了过来,他就像我的影子,每次我回家,他都和我形影不离。小家伙们吃完饭,倚着沙发边上玩耍。也们半跪在沙发前,把玩具堆满在我的身体。我变成了一个停车场。
哥哥姐姐们在讨论,决定让a明天到医院再复查一遍。二姐憋了好久不说话显得情绪激动:“不能再拖了,要是拖出什么事来,谁来负这个责任?”她的目光扫视我们的脸。我避开她的目光。谁都明白不能再拖了,可谁有钱?可谁有钱呢!我?还是大哥?姐姐们?我终于明白了祖辈们沿袭的惯例的伟大之处——他们不允许后辈分家,永远不!这个惯例平常似乎不可理解,到了困境才显出它的明智。
大多时候,惯例基本上都对,大多时候,我们基本上就此遵循着惯例生活下去,尽管可悲,但有了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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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无泪』
小医院光线昏暗,空间里飘~浓郁的~味和消毒~的味道。南面的天窗透~一缕阳光,~白森森的布~细微的灰尘。到~都是人,面色肃穆的大人;哭哭啼啼的孩子,坐着、站着、~着。二楼用玻璃隔出一个大~,他们坐在椅子~,头~悬着输~瓶子;~号~的医生在大~地说笑,他们停歇~来后听得到我们沙沙的~步~。我小~问老钱:“是这吗?”老钱斜挎着包,点点头。“我~~在那边。”~开~产科的大门。我牵着y的~站在门外。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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