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妇人的脸挤在门口。

她很瘦，面色有点黄，穿着对襟子黑衣服。

“你是谁？”

“请问这里是黄华的家吗？”

“你找她干什么？”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这样，我……我叫郑衣，就住玫瑰小区4幢601室，我想来了解点有关黄华的事情。”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会，说：“那你进来吧。”

门“呼”地一下敞开了。郑衣不经意看向屋里——

他徒然一惊！

一张妖艳的脸，出现在对门墙上！

细细的眉毛，长长的眼睛，红红的**，苍白的瓜子脸上**腮红，鬓发很黑。

原来是一张美人脸谱，应该是唱戏用的，但却挂在墙上，挂得和真人一样高。

“你进来啊？”她依旧语调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郑衣定定神，走进屋里。

她开着昏黄的白炽灯，却无法驱散屋里一种说不出的阴郁气氛，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屋子里很简陋。

他拣了张椅子，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妇女没有坐，就站在离他两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这让郑衣更加不安。

他想起，就在这套房子里，曾经吊死过人。他斜斜眼睛，果然看到一间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黑乎乎的。

他估计那里面一定有一张老式架子床，挂着白色的蚊帐。那是黄华的卧室，她曾经就吊在那高高的架子上，晃晃悠悠。黄华嘶哑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小郑，救……我，吊得好……好辛苦，帮我扯下……来……”

他有点后悔到这里来了。但有些事总得自己弄清楚，眼前这个老妇人虽然不够热情，但看来还算正常。

她大概就是黄华的母亲吧，才死了女儿谁心里会好受？

“您是黄华的母亲吧？”

“嗯。”

“听说黄华上吊自尽了，您能给我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答话，直直地看着他。

“对……对不起，我也知道不该提起这件事，”他说话有点结结巴巴，“可是我最近遇到了怪事……我想我必须弄清楚。”

他把那个鞋垫拿了出来。

她看着鞋垫，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异。

“大婶，这是黄华做的鞋垫吗？你认不认得？”

“这怎么会在你手里？”好一会，她硬生生地问。

“这就是我来找您了解情况的原因。”郑衣赶紧说，他把那晚得到鞋垫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一直看着妇女的脸。

他觉得她的脸更黄了。

她看着郑衣手上的鞋垫。

“这是我家小华做的鞋垫。小华上吊那天我回乡下了，第二天我回来发现她……吊在了**。”她脸上木木的，像是自言自语，“这个鞋垫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她僵直着瘦长的身板，不等郑衣答话，急急地走向她左手边一间卧室。

她在里面捣鼓了一阵，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木匣。

那个黑木匣有点像一具棺材。

“不见了。”她的说话显得毫无强性，“这个鞋垫是我放在木匣里的，我没有交给警察，那段时间她一直在绣这个。我把她喜欢的东西都收在了这里面……”

郑衣看见木匣子里有个发夹，有条丝巾，还有个塑料小人，一个卷成筒的作业本……

“每天晚上，我都抱着这个盒子睡……”她的嘴角浮现起笑意。

看着她这个样子，郑衣觉得心里有一些难过。停了停，他说：“大婶，我在鞋垫上发现了字。”

她不作声，好像没听见。

“我在鞋垫上发现了字。”他又说。

“字？”

他把鞋垫递过去，她凑近了些。

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定定地看着鞋垫，表情毫无变化。

她不认识字。郑衣想。

“她绣的是‘救我’！”

郑衣把那晚黄华来敲门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妇女静静地听着，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恐怖。

“你知不知道生前黄华有没有什么仇人？”

她不回答。

“你觉得有不有可能有人要害她？”

她不回答。

“你怀不怀疑黄华上吊这件事？”

她不回答。

“你发觉她上吊前有不有什么异样？”

她不回答。

“你……”他还想问，突然闭口了。

他猛然发觉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惊骇和说不出的悲哀！

“她吊得难受啊！她吊得好难受哪！！小华没死！小华没死啊！她回来了——”她情绪越来越失控，抓着自己头发，“小华呀——我要你回来呀——”

看样子，她好像马上要向他冲过来了！

郑衣惊恐地退出房间，竟不敢安慰她一声。

他**抓起鞋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三楼，身后还响起她凄厉的声音。空荡荡的过道回音阵阵，似乎要**他的耳膜。

天真的黑下来了。

他踉踉跄跄刚下三楼，忽然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一只手拉住了！

他惊得差点叫出来！

他猛然扭头——一个小女孩，竟出现在眼前。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旧楼，在黑乎乎的楼道上，竟然出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让人匪夷所思。

她一只白白的小手**抓着郑衣的衣角。她仰起小脸，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有点像一只夜猫。

“叔叔！”她着急地说话，踮着脚尖。

郑衣松了一口气，他俯下身子。

“叔叔，你是来找那个婆婆吗？”

“嗯，怎么了？”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那个婆婆好奇怪，我昨天晚上看见她在家里倒着手走路。”

“你……怎么发现的？”

“我们家住二楼，昨天晚上妈妈上夜班，很晚才回来，我听见楼上有声音，就跑上去看，婆婆开着门，我看见她倒着手走来走去……”

他的心里涌上一片阴云。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倩倩。”小女孩脆生生地说。

他走出旧楼，忍不住向楼上望了一眼。

3楼4号的后窗，依然亮着昏黄的灯。

这幢旧楼，在夜幕的笼罩之下，如同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它显得更加静谧、神秘，此时，这里的其他几户人家也都稀稀拉拉亮起了灯。

他不知道，暗地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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