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难不住郑衣。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名侦探。

他从街道办事处了解到了黄华一家的一些情况。她家是1994年搬到这儿来的。来的时候两个人，只有她和她母亲，母亲姓孟，叫孟如珍。对外来人口，登记时询问得比较详细些，如户主等。黄华的父亲于1993年失踪后至今下落不明。现公安局记录在案。她家原户籍所在地在曲阳县尚尧村。

知道这些，他得感谢张姐。谁让她是热心肠呢，热心肠的人总是有很好的人缘。

郑衣向公司请了几天年假。每年春节公司职工都有十天年假，平时请了假则从年假中扣除。那个胖上司照例刁难他一番。

他已作好准备，他要去一趟曲阳县。

他坐上了去往曲阳县的长途大巴。这班车上冷冷清清。他无意中数了数，包括他在内，只有七个人。

还有一个司机，一个女售票员。

她们都穿着蓝黑色的衣服。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的嘴里好像一直在吃着什么东西。

车慢慢地开动了。车内没有人聊天。

只有一个女人一直在低声哭着，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一个老太婆和她坐在一排，她不断地在小声安慰着她。

她好像说的是，不要太伤心呀，人死了不能复生，他的尸体迟早会挖出来的。

那个女人还是哭。车内其他乘客全都直挺挺地坐着，也不抱怨，也不安慰，毫无反应，简直就像是行尸走肉。

他突然觉得这趟车很不吉利。

车不知已开了多久。天渐渐黑下来了。

车窗外面黑乎乎的，乘客的后脑勺黑乎乎的，坐在后面那个中年男子的脸也是黑乎乎的。

他的脑袋里迷迷糊糊，就像装了一盆浆糊。

突然，车“嘎”地一声停住了。

他一惊，马上，车内灯亮了。

那个一直在吃东西的女司机转过身，她拍拍手，声音尖尖地说：“欢迎几位乘坐午夜食人列车！请大家排好队，按顺序上来。”

郑衣一下子看到了，她的嘴角上挂着血！

她的脸上挤出阴测测的笑！

他马上想起了一部电影里面的情节：有一部列车，在午夜时分，可怕的杀人恶魔在车上例行工作，他残忍地杀死车上乘客，让地狱的魔鬼啃食他们的尸体……

没想到的是，天地之间，竟然真的有这样一部食人列车！

时间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乘客反应过来，他们全都转过身来，一齐尖叫着往车厢后面涌！

郑衣惊呆了，他们的眼眶全都是黑乎乎的洞，眼珠子不见了，脸像抹了面粉一样白。

售票员冷笑着说：“你们全都看不见！你们忘了吗？眼珠子都在我手上，你们能往哪里跑？”

郑衣记起来了，上车买票时，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乘客都把两颗圆溜溜的东西交给了她！

那个女司机突然一下子瞥见了郑衣，她大声说：“快！快把那个小伙子先拉上来！他看得见我们！！”

郑衣一惊，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车依然在开，窗外黑乎乎的，天真的黑下来了，人们还是静静地坐着。

一场梦魇！

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竟然还在哭。

他惊魂未定，仔细把车厢里前前后后看了看，没什么异样。

忽然，他觉得有点不对头。

车厢里变成了八个人，多了一个人。

大概在哪儿又上了乘客吧，他心里想。他又四处看了看，多出来这个人就坐在车的最后一排。

车子里空荡荡的，前面有座位他不坐，为什么他要坐最后一排？

车厢后面光线更暗一些。他又扭头往后看。

那个人很瘦，孤伶伶的坐在那里，看体形好像是个女人，她一直垂着头。

对面开过一辆卡车，前照灯一闪而过。在这条静静的山路上终于遇到第一辆车了。

他看见了她的衣服。

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衣服。

他心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她是黄华？！

白衣服，黑头发，枯竹枝似的手，空洞洞的眼神，脖子上的勒痕……

他有点不敢往后看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那个哭泣的女人不哭了，她要下车了。她抱着孩子，站在路边，还友好地往车上挥手。

趁车内灯还没关，他又回头去看后面那个女人。

奇怪，没有人！

怎么回事？难道她从后门走了？

他明明听见后车门没开啊！

难道又是幻觉？不可能吧？

他拍拍坐他身后那个中年男人的肩：“喂，老哥，刚才看没看见后面那个女人？”

那个男人阴着脸，白了他一眼：“神经病！”

车子没有进县城他就下车了，通往尚尧村的路就在县道分岔。这时已是下午四点四十分。

没有车。这里他人生地不熟。

他就循着这条路往前走了，偶尔碰到一个路人他就问路。一个好心人用摩托车顺载他。

“老乡，尚尧村还有多远？”

“快了，不过你还得自己走一段，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骑摩托车的老乡说。

“太谢谢了。”

“你是外地人吧？”

“我从缙中市来。”

“哦，前面的路窄，你要小心。”

“对了，老乡，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谁？”

“孟如珍，她还有个女儿叫黄华。”

“孟如珍？不认识。不过你可以到村上去问。”

“那尚尧村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尚尧村是我们这一带最偏僻的一个村子，村子小，不过全村人最喜欢唱戏，对了，前些年那儿有个戏班，挺火。叫……叫德化班，后来不知为什么解散了，好像是因为一场大火。不过我很少到那儿去，我对唱戏不感兴趣，不太清楚。”

戏班？郑衣隐隐觉得，他已经接近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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